“這是我們林業隊的副隊長努爾買買提。”波拉提給李龍介紹著，“這次過來巡查我們負責的林區。”
然后他就給努爾買買提介紹：
“這個就是李龍。”
“你是李龍？你開的哪里的車？”一聽對方是李龍，努爾買買提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車……是你的？”
“不是我的，州上的。”李龍掃了一眼，看著被控制住的孫家強以及另外一個有些面熟的采藥人，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上前說道：
“我這輛車是州供銷社錢主任派給我，讓我出任務用的。”
“出任務？”努爾買買提一聽是州供銷社，臉上的表情頓時就有些笑意，他作為林業隊的副隊長，在林業隊是有些威權，但往上一級，縣里的幾個局社什么的，他最多只能和辦事人員有點交情。
至于到州上，那基本上就只能是仰望了。
眼下這個李龍竟然開著縣領導才能坐的吉普車，盡管他是編外護林員，但這地位就不言而喻了。
努爾買買提還專門往吉普車里看了看，能看出來就李龍一個人，不是帶著領導過來的。
能把縣級領導的專車交給李龍一個人開到山里來，能看出來這個李龍在州社那邊真就很受信任了。
雖然州供銷社和縣林業隊沒啥統屬關系，但說實話努爾買買提也知道，李龍要是給他幫忙什么的不好說，想要給他使點絆子什么的，還是非常容易的。
畢竟那些各系統之間，對基層人員的評價有些時候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所以他的語氣不由得就軟了起來。
“錢主任那邊是說這山里的東西，供銷社那邊雖然不方便大宗采購，但還是需要一些的。所以就讓我在這里設個點。
我這里可不僅是收貝母，還有一些特殊的東西，比如雪豹皮、熊膽之類的也收。至于領導要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當然，在這里設點，我作為編外護林員也是清楚的，我會給這些人說明，要愛護林場，不要破壞林地，要保護林業資源……”
這兩樣的話一說，努爾買買提聽出了其中的官腔。
波拉提聽著嘴一撇，他能感覺到李龍說這話真就一點味道也沒有。
但努爾買買提聽了，就感覺不愧是領導看中的人，這說話的水平就是高！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是誤會了……”他立刻扭頭對自己帶來的那個人說：
“好了好了，把人放開吧。誤會誤會。”
孫家強和那個采藥人被放開后，還是有些懵的，不過他們也看得出來，努爾買買提前倨后恭的態度，完全就是沖著李龍，或者沖著這吉普車來的。
李龍又和努爾買買提聊了幾句，有意無意的透露出來，自己是自治區表彰的民族團結模范，還有就是目前也在州供銷社有工作關系，還專門把州里給辦的手續拿出來給對方看。
努爾買買提這回是徹底信了，他語氣更加熱情了：
“李龍同志，你的名字我也早就聽說過。去年嘛，你就幫著救過我們林業隊的人，加上你是護林員，編外不編外的不霽，我們是自己人嘛。
這里搞這個，我們知道了，以后會大力支持。你放心，以前你怎么搞的，以后就按你的來，我們不會管這個。波拉提？”
他扭頭看向波拉提，波拉提點點頭。
“塞西提！”他又看向另外那個人，那個人也湊了過來。
“你們記下來，也給其他人說一下，這里嘛，李龍管了，你們就不用管了。以后有什么情況，李龍去找你們，你們也一定要幫忙，記下了吧？”
“記下了。”
“那個雪豹皮嘛，我們沒有，不過碰到的話，打著的話，也可以給李龍送過來，知道嗎？”
“知道了。”
其實也知道他說的都是廢話，那玩意兒能是輕易打到的嗎？
不過有這個表態，說明努爾買買提至少在明面上，對李龍這個工作很支持，李龍立刻說道：
“謝謝隊長。這個事情我一定會給錢主任匯報，咱們是自己人，這事我也是給咱們林業隊添麻煩了……”
雙方至少在表面上都把功夫做到位了。
努爾買買提走的時候，李龍給他塞了兩瓶酒，波拉提和那個塞西提一人一瓶酒。
努爾買買提還要拒絕，李龍就硬塞到了馬鞍邊上的袋子里，對方半推半就的也就接受了。
等他們離開后，孫家強才長出一口氣：
“也就是你，要是我，真就應付不來啊。”
李龍笑笑，然后對那個采藥人說道：
“不好意思啊，受驚了。”
“沒事沒事。”那個人也早就緩過來了，笑著說，“真是沒想到，看來以后這里更安全了。”
“那你換什么？找我還是找他？”李龍問道。
“肯定找你啊，我就是等著你，才碰到他們的。”那個采藥人解釋著，隨即笑了，“不過也沒白等，真就看著挺有意思的。”
李龍笑笑，這事不好深解釋，他給對方換了掛面和鹽，接過了那些貝母。
孫家強把貝母拿去洗，洗的時候采藥人離開，他還是忍不住說道：
“還真就是你……我剛才都想著，我可能要被抓起來了。”
“那也不是我，主要還是這吉普車。”李龍笑笑說，“這玩意兒，頂大用啊。”
先敬羅衣后敬人，從古至今都是這樣，李龍兩輩為人，肯定看得透。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接下來就有些意外了。
原本準備這邊事情解決了，后面就應該沒啥麻煩了。等了一個多小時，看著快到中午飯時間了。孫家強那邊不想過去，想在這里等著，希望能等到中午過來換貝母的人。
饅頭有的吃，不過李龍的意思是他既然不去，那就給他帶一些飯回來。
自己開著吉普車往東走的時候，沒多久就碰到了波拉提和另外一個人騎著馬過來。
李龍沒想到他們走的那么快，這都一個來回了？
“就是他，以后就找他。”波拉提看李龍從吉普車上下來，就對那個人說道，“努爾買買提副隊長說了，以后我們要大力支持李龍的工作。”
然后他又問李龍：
“李龍，你說都收啥？”
“貝母，黨參，鹿角，鹿茸等等都收。當然，其他動物的皮子也收，還有熊膽。”
他這么一說，那個人就從馬背上卸下兩個綁在一起的袋子。
李龍沒秤，對方也沒想著嚴格的稱，就是讓李龍估了一下。
兩個大半袋子貝母能有個三十公斤。
李龍的吉普車里有物資，不過對方明確說要錢。
李龍就給對方九十塊錢。
拿到九十塊錢，那個人比波拉提小一點兒，比李龍大一些的年輕人開心壞了。
他用非常不熟練的漢語表示，后面會經常到李龍那里去。
然后他就騎著馬離開了。
“說實話，你沒來的時候，我真的擔心。”波拉提留下來就是和李龍聊兩句，“我們這個副隊長，有些時候嘛，認真的很。不過今天你還是利害，把他給說服了……”
李龍拍了拍吉普車說：
“不是我把他說服了，是這個……他看到這個，服了。”
波拉提笑笑，點點頭，他也知道是這個道理。
“以后嘛，會有不少人過來把這個找你換的。”波拉提踢了踢口袋，“反正我們交上去，返回來的錢也不多。
副隊長既然發話了，后面大家都知道怎么辦。不過你嘛，還是要經常在那里，我們還是相信你。”
李龍點點頭，又問了問大家都喜歡兌換什么。
“酒嘛，肉嘛，還有那些餅干、面包，當然有些人喜歡磚茶、鹽，還有就是錢。”波拉提列舉了不少，其實都是比較好搞到的。
李龍知道了，以后看樣子就是朝這方面多帶些東西。
護林員可不僅僅是在外面的山溝里跑，他們每個人都自己管轄的范圍，經常跑自然知道哪里貝母多。
有些人懶點兒，撿好走的地方去巡林。有些人認真一點兒，自己所看護的每條溝都要走到。
那挖貝母的人躲不及，當天的收獲就會被收走。如果被護林員碰到了住的地窩子，可能一段時間的收獲都會沒有。
所以近些天來找李龍換錢的也不少。
畢竟萬一被收走了就完全收走了，不如換成錢，好歹錢還好藏一些。
這就是不少人心頭的。
李龍和波拉提道別之后，去小白楊溝吃飯。吃完后還給孫家強帶了一份——回來的時候還想著在哪里打些東西。
他想了想，還是得進里山。
當初塔利哈爾能一次性攆死十幾頭野山羊，說明那邊的野山羊的確多。
外圍打獵，除非碰到黃羊群和羚羊群，不然的話最多就是一兩只。
真要像波拉提所說的那樣，有幾個護林員都找自己換東西，那肉必然要多備一些。
自己偶爾打那一兩頭，根本不夠。
所以李龍打算等這一批抬把子驗收拉回去后，就抽空去趟里山，看能不能找到野山羊或者其他成群的獵物。
畢竟這些民族護林員也不可能吃野豬肉，還是搞點好東西吧。
想法確定后，李龍便想著把手頭的事情先弄完。
去里山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獵物，還是得花費時間。
開著吉普車到達小木屋的時候，又有一個人采藥人在等著了。
不過看孫家強還在淘洗，李龍知道他也換到了貝母。
把這個人的貝母收了，給了對方錢之后，李龍把車上的那三十公斤貝母提下來開始和孫家強一起淘洗。
下午李龍把貝母都裝到車上準備離開的時候，又有人騎馬過來。
陌生人，不過看樣子，背著槍，應該是和波拉提一樣的護林員。
這個人下馬后也沒多話，從馬背上提下一袋子十來公斤的貝母放在李龍跟前：
“換肉，換錢。”
好吧，雖然聲音有些生硬，但李龍還算能聽明白。
那就換吧。
李龍把剩下的那些鹿肉都換給了他，又給他補了十來塊錢，才算是夠了。
那個人數著錢，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下，最后收起錢，帶著肉，沖李龍點點頭，騎上馬離開了。
“這肉就換完了。”孫家強還有些不舍，“后面有人想過來換肉，可就沒有了啊。”
“放心，過兩天就有了。”李龍表面上是給孫家強給足了信心，“明天我驗收抬把子，過來的時間短，后天我早早進山，看能打著什么，就把什么帶回來。”
“好。”知道李龍打獵也厲害，孫家強就信了。
李龍開著吉普車回到大院子，把先前洗好的貝母晾上，又把最后那袋貝母先泡上，打算吃過晚飯再洗。
韓芳就過來幫忙，李龍也沒制止。這時候的孩子，主動干活的意識是真的很強，當然也可能和韓芳的經歷有關。
第二天周日，顧曉霞休息，李龍便改了計劃，先去運輸公司說了打算，馬隊長那邊滿口答應，說下午就派車進山。
雖然是周日，但能掙到外快，那些駕駛員對于出車肯定是沒意見的。
李龍進了山，先去鹽洞那里轉了一圈，可惜啥也沒有。
溫泉那里也是一樣的，甚至于連蹄印都沒有當天的。
看來只能把抬把子弄完后，進里山一趟了。
中午吃過飯，李龍就開始驗收抬把子，兩天半的時間，這邊抬把子編的不少，合格率更加高了一些。
李建國他們這十個人平均每個人都有十五六個抬把子合格的，梁文玉和許海軍那邊也差不多有十二三個。
這樣下來，所有的合格抬把子加起來就近三百個。
兩個汽車勉強能裝下。
不過李龍這時候回去再開拖拉機也有點來不及，他想的是盡量裝吧，裝不下就先放在這里。
有這么多人看著，想來也不會有啥變化。
下午汽車過來后，所有人都在幫忙，砍撐架子的桿子也夠多夠長，最終這近三百個抬把子，勉強裝下。
不過車子可不敢開快了，感覺都搖搖晃晃的。
因此當汽車開回到大院子的時候，天空中的星星已經能看清了。
等卸完車，天已經徹底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