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再次回到四小隊的時候,李娟說楊育紅她媽不讓她跟自己玩了。
李娟是真的很委屈,當時自己只是沒掰那牙齒,也沒拿那個頭骨,她很清楚如果拿了,迎接自己的就是一頓條子——梁月梅在這方面肯定是不含糊的。
楊育紅發燒也不怪自己啊,為什么不讓跟自己玩呢?
好吧,不玩就不玩吧,眼下上初中學習任務也挺緊的,李娟也只是吐槽一下而已。
上一世李娟學習成績不好,加上家庭變故后,家里生活也變得困難起來,最后沒考上高中。
這年頭能考上高中或者中專的都是學習成績非常好的,這一世李娟的成績非常好,梁月梅開家長會的時候,老師說過她非常有可能考上中專、師范或者高中。
國家在九六年九七年教育并軌之前,大學畢業生是包分配的,而再往前,考大學并不是大家的必選項,熱門是的考中專,其次是師范。
因為考上中專畢業,十八歲就可以參加工作,起步就是國家干部,而考上師范也是去當老師,這兩項十八歲就可以領工資。
相對而言,考高中上大學還要多上四年,所以這時候中專、師范的含金量高,且分數線也高。
目前為止,隊里有一個人考上了師范,考上中專的人還沒有,考高中的也沒有。本村的第一個大學生要在九十年代才會出現。
而目前,因為李龍的人生發生了改變,導致整個李家每個人的走向都發生了變化,李娟還真有可能成為本村的第一個大學生。
其實如果李龍不說的話,大多數人還是想著讓李娟考中專的,但李龍的意思還是考高中上大學比較好。
畢竟后面那些這個時代上了中專師范工作的那些人,后來還要再晉升學歷。而李娟如果能考上大學,就能走出縣城,走出地州甚至走出自治區,到外面去看看。
李龍用兩年多的時間成功的在大家的心目中有了重要的份量,導致他的話,大家還是很能參考的。
雖然有顧博完這個反例在,但實際上這個時候的大學生份量真的很高,李娟在聽了李龍的想法后,也堅定了要考高中上大學的想法。
這時候的孩子心思相對單純,確定了目標,向前就行了,不像三四十年后,各種信息魚龍混雜,讓孩子們開始早熟,外界影響太多,有太多的選擇,加上社會風氣的影響,向錢看反倒比理想更容易被孩子們接受——比如網紅。
修路工作在持續進行,每天有卡車把砂石料拉過來,從居民點拉到了葦溝這里。那里的棺材板子也被人聚攏起來燒掉,至于那些被挖出來的骨頭也不見了,大概率是有些人看不過去,重新給埋進了土里。
修路的過程是一段一段的,先拉一段砂石料,然后再由推土機把砂石推平,然后再由壓路機壓幾遍,砂石路就好了。
基本上一個星期能修個一公路,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從四小隊到鄉里的砂石路就修好了。
最開始的時候,這砂石路還引起了大家的不滿,因為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石塊,走在上面還不如以前的土路平整。
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大的石塊慢慢被壓進了路里,再往后砂石路的好處就顯露出來,至少下了雨之后,砂石路不再滿是泥湯子,雨水會快速的滲下去,路上泥土沒了,也好走了。
這條路將要繼續用上十幾年,到二十世紀末二十一世紀初的時候,才會逐段被柏油路代替。
最滿意的是李龍和有拖拉機的那些人,砂石路開起來速度會快很多,沒有溏土,不會揚起太大的灰,特別是下雨天不會濺的滿身泥點子。
孩子越來越大一點兒,卻不是想像中的那么調皮,很聽話,不怎么哭,挺好帶的。李龍也有充足的時間會去到四小隊。
秋收過后,隊里除了種冬小麥后,其他的農活基本上就沒啥了。各家也就是剩下了一點兒收尾的工作。
李龍開著吉普車到了四小隊,這一回直接去了許成軍家里。
許成軍正在院子里修理壓葦把子的工具,看著李龍過來,有些欣喜的問道:
“小龍你過來了?是不是扎葦把子的活下來了?”
現在葦溝里的葦子已經基本上黃了,小海子和另外一條葦湖里的葦子也差不多。
大家已經習慣了李龍會在十一月左右發布扎葦把子的任務,所以許成軍看李龍過來,以為今年的扎葦把子的活提前了。
“還沒通知,今年有沒有還不知道呢。”李龍自己是最清楚的。扎葦把子上交任務主要是用于蓋房子,可是再過幾年,北疆的農村蓋房子還會用葦把子、麥草,城市里的或者兵團的房子已經逐漸開始用預制板了。
預制板房一旦流行起來,供銷社便不再會收葦把子,這個活以后會慢慢沒了。
北疆人比較少,但各項基礎工業發展還是不慢的,水泥產業一發展起來,預制板這樣的活就會成規模。
這是發展趨勢,也是必然。
“那你這一次……”許成軍笑了笑,也沒失望,畢竟扎大掃把這次比去年多掙了一些,而他也種了打瓜,今年收成雖然不如李建國家,但毛收入也弄了七八塊,知足了。
他家里的拖拉機已經買回來了,他甚至還在想著等明年開春的時候也找李龍買臺收割機,到時自己家里也能干點收割麥子掙錢的活。
“隊長,我打算承包老馬號邊上的一些地,把馬號擴大一些。”
“啥意思,老馬號還不夠?”許成軍放下手頭的工具問道,“你里面也沒養多少東西嘛。”
許成軍抽空也去老馬號看過,知道那里面有十幾頭野豬——雖然已經算家養的了,但那豬身條子細長,根本就不像家豬,養不胖的感覺。
還有一些狍鹿子和馬鹿,加起來也有十來只。
不過這些東西看著多,但放在老馬號里還真不夠看。真要論起來,老馬號里再養個一倍的東西,也夠了。
“我打算以后等山上的牧民轉場回來后,弄上一批牛羊喂著,等到快到過春節的時候宰了賣。這樣算的話,老馬號那地方不夠。”
“那你打算往哪邊擴?老馬號西面?”
“對,西面,那些鹽堿地我打算擴一塊出來,加高地基,和老馬號聯在一起,然后建個敞圈和暖圈。”
“那你打算承包多少?”許成軍問道。
老馬號的事情他還記得,現在一式兩份的合同還在隊部,也給鄉里說明了,鄉里認可了。
畢竟兩年前,拿幾百塊錢買老馬號,在鄉里看來也真是隊里賺了。
只不過眼下誰賺誰虧還不好說。
所以許成軍也有了心眼子,問李龍是承包多少地。
“五十畝地是隊里的極限是吧?那就承包四十五畝——其實我還是想買的。我這種養殖專業戶,隊里就沒啥獎勵嗎?”
“獎勵有啊,鄉里認可了,那就給你獎勵五畝地。”許成軍對于鄉里的政策自然是懂的,“你還想要啥獎勵?”
有五畝飼料地的話李龍自然愿意,哪怕直接種上苜蓿后不用管,一年割兩茬,也夠不少牛羊的飼草了。
“我就想著隊里能劃一塊給我當那些牛羊的圈啊。反正是鹽堿地,也沒人開荒,不如批給我了。”李龍半開玩笑的說道,“咋樣,過年的時候,我給隊里每戶十公斤肉咋樣?”
“真的?”許成軍眼睛一亮,“你要真能給每戶過年的時候發十公斤肉,那這地我還真就能批——五十畝批不了,那鹽堿灘給你批二三十畝還沒問題。”
縣里鄉里是鼓勵種養殖,也給了政策讓各生產隊適當的給與種養殖戶一些補償。
這方面生產隊其實有挺大的自主權的,許成軍自己就能做主。
“那就三十畝吧。”李龍想想三十畝也不少了,圍個大圈是沒問題,他其實也沒想著養太多的牛羊。眼下老羅叔有干事業的想法,那就支持唄。
農村人和城里人不一樣,在農村只要活著,除非癱了,否則的話基本上一直在干活,甚至有些人死的頭幾分鐘還在干活。
真正是活到老干到老。
習慣了。
老羅叔才不到六十,還能干不少年呢。隊里的其他五保戶,也就是老羅叔的那些朋友也差不多。
新的生產隊就有這個特點,沒有特別老的人,這年頭也是勞動力最充足的時候。
“行,那就在老馬號西邊給你批三十畝地,”許成軍也干脆,“我現在就給你寫個條子,不過話我要說前頭,地給你批了,今年沒時間了,明年咋也得看到些成果出來。”
“沒問題。那片地比老馬號低,我今天就找王財迷,用他的拖拉機把那一片上面的鹽堿土層推走,然后拉砂石料墊地基。
今年是沒空扎墻了,明年開春把墻扎起來,牛羊的話,到時看吧,說不定開春就能弄來一群羊養著。”
許成軍知道李龍的本事,也知道他不會輕易說這些話,所以便放下手頭的活,去給李龍寫條子。
這條子蓋了村里的章子,李龍會好好保存起來。再過幾年開始派發土地證,到時這證明就直接換成土地證,那時候這地就真的成自己的。
至于他答應的每戶發十公斤肉,全村不到五十戶,算五百公斤肉。
以目前老馬號里養的野豬,也就是十來頭的量。
他甚至在想著等哪天叫上大哥,開上拖拉機,去木屋那里,把附近的情況摸清楚,找到個野豬群,打一次差不多就能把肉弄夠。
老馬號里的野豬李龍覺得那是自己的,要給隊里派發肉,最好就是從外面弄來比較好。
這個后面再說,李龍這邊把地的事情搞定好,就準備離開去找王財迷確定推土打地基的事情,許成軍叫住了他:
“小龍,你先前說把那小海子承包的事情,咱們當時說好了,也簽字了。這事我已經給鄉里備案了,鄉里的說法是,這水面歸咱們四小隊,事情由咱們四小隊自己做決定。現下咱們再簽一個正式的承包合同,這樣這小海子就交給你了。后面你想咋整就咋整吧。”
李龍聽著有點奇怪,以前許成軍都不講這個的,現在為什么突然就講了,他想了想問道:
“隊長,是不是有人看上咱隊的那小海子了?”
“嘿,也就是你了。”許成軍笑著說,“陳副鄉長給我說,有人想包咱這小海子,不過呢,沒打算給錢,說是幫咱們維護,我就直接說明,這小海子已經承包出去了——
我估計啊,這兩年小海子里出不少魚,有人眼紅了。其實咱隊里明眼人都清楚,前年要不是你出錢讓大家修那一段渠,咱這小海子當年就讓洪水給沖了。那洪水一沖,這里面哪還能有大魚?
所以我看還是趁早把這小海子的名義給定下來,這樣后面有人想再搞東搞西,我也有個說頭,對了,這葦溝你承包不承包?你要承包的話也給你了。”
“不要了。”李龍擺擺手,再過兩年葦子就不值錢了,而且這葦溝因為上游洪水經常往下沖刷,后面慢慢就被淤平了,經濟價值不高。
眼下蘆葦還比較值錢,承包起來價格不會太低,反倒不如鹽堿灘更有性價比。
許成軍拿出早就寫好的兩份合同,李龍看著那字跡,明顯是陳會計的,知道應該是隊里那些干部商量好的。
承包權也給的寬,直接放到了三十年。
至于承包費,許成軍說道:
“小龍,咱們這上面寫著開始十年每年一千,第十一年開始,每年增加一百,咋樣?”
“沒問題啊。”李龍知道眼下其實只要認真抓魚,每年從小海子里能賺好幾千,一千并不算多。
但許成軍說的也沒錯,如果沒有自己當時交錢讓隊里出工把那渠通好,眼下小海子里恐怕就只有小鯽魚了,不可能有大魚。
也就無所謂賣錢了。
所以這承包權自己拿的心安理得。
“另外,這前十年的錢,隊里也不收。你帶著大家發財,咱隊里也不是瞎的。隊里有這一千塊錢不會富起來,沒這一千塊也窮不了啥。但你帶著隊里編抬把子、扎大掃把,后面可能還要弄葦把子,這錢咱隊里人賺的不少,這情隊里認,所以這十年,隊里不收你的承包費。
另外,如果十年后你還能繼續弄來大掃把,那后面隊里也不收錢。”
李龍明白了,這算是隊里還自己的情。
這個,李龍也認的心安理得。
咋說呢,把活放到隊里,李龍覺得是雙贏,也沒想到會有其他回報。不過隊里能認這個,還把小海子交給自己了,他也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接過那個合同,李龍看著上面鮮艷的村支委的章子,心說這就行了。
把正事說完,許成軍又問起了旁的。
“小龍,我聽老謝說,你們明年不打算種打瓜了?”
“嗯,今年這打瓜籽大部分都讓農戶買走了,我估計這打瓜市場就這么大,明年肯定難賣,所以就不打算種了。”
李龍也是實話實說,這事肯定是不可能保密的,他也沒打算保密,要的就是傳開,這樣至少他們的態度擺明了。
大家跟上,那就免受損失,跟不上還要種,那不掙錢甚至賠錢,也怪不得自己。
“那你們打算種啥?”許成軍的心思也很明顯,想跟上主力。
畢竟這頭一年就嘗到了甜頭,一年掙的錢,頂一個工人十幾年工資,還吃什么商品糧啊。
“現在還不確定,因為再找一個能這么賺錢的,目前是沒想到。我們想過花葵、花生、棉花,這些都不如今年的打瓜賺錢。
但明年我猜,那打瓜要么連一塊錢都賣不到,要么根本賣不出去。所以我們現在還沒定下來,還在找。”
李龍說的是實話,所以很坦然。
許成軍也知道不能完全靠李家兄弟,他自己也在琢磨。這種事情,雖然大家都很佩服李家人,但作為農民,說實話誰強誰弱,大家還真不一定就完全服了某個人。
“那行,你忙你的吧,我也不留你了。”許成軍點點頭,李龍便離開。
他的事情也不少。老馬號西面的鹽堿灘自己占了三十畝地,這可不少。
老馬號那么大的地盤,也就五六畝地的樣子,這回旁邊一下子多了三十畝地,光建圈的話,圍起來就是個大工程了。
李龍打算其中一部分蓋場圈,剩下的一部分地看能不能整治一下,種上東西。
至于隊里分的那五畝飼料地,他打算明年開春直接種上苜蓿,后面就不用管了。
李龍離開后,許成軍把院子里的活計收了收,然后就去找許海軍。
年輕一輩的,他最看好的就是許海軍。要不是許海軍身體不好,他就想著自己的這個堂弟能在部隊里多呆幾年,提干當軍官最好。
就算不能提干,轉個志愿兵,入個黨,回來后接自己的班也不錯。
只是沒想到許海軍身體不好,沒堅持下來,只能說人生無常,不可能事事都如自己的心意。
“隊長,咋了?”許海軍正在院子里擺弄自行車,看許成軍進來,問道。
他習慣叫隊長,也不叫哥,許成軍也習慣了。
“你去給他們各家說一下,明年別種打瓜了,從我這里拿的打瓜籽處理一下,能賣就賣掉吧。”
今年隊里的幾戶許家就許成軍家種了打瓜。這打瓜收了之后,除了自家留的,他給自己的這些親戚都留了一些種籽,現在看來,不能種了。
“為啥?”許海軍有些意外,他還打算明年種打瓜呢,這個太來錢了。
可比扎抬把子要快多了!
“因為明年打瓜籽不值錢了。”許成軍說,“李龍說的,那肯定就沒問題。”
許海軍有些不服氣了。
:感謝大家的關心,先給大家說一下,家人已經出院,手術很成功,對我們來說是大病,但對醫生來說是小手術——心腦血管方面的,頭天手術第二天出院,目前很好。
已經回來了,后面盡量恢兩更,也會盡量保證質量。來回折騰,加上孩子開學,還有一些零碎的事情要做。
回來的路上,在保護區,高速公路邊上又發現兩群黃羊,看皮毛油光水滑的,很肥,角很長,應該是有一段時間了,看到車也不怕。
賽里木湖幾乎全結了冰——除了有天鵝的那一小片,那里好像是活水,我們沒進去,高速公路上能看到天鵝,也不怕人——以上兩條,說明人與動物的和諧相處。
再說一條不和諧的,野豬多了起來,小海子附近的濕地里野豬都已經開始成群了,也不知道是當年引進下來的還是從山上竄下來的,附近都已經不敢種玉米了,種了到秋天就被糟蹋了。
扯遠了。
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