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青心頭狂跳,但很快便冷靜下來,沉著無比,也仿佛一尊瓷人,站在那些瓷人之間,睜著眼睛,一動不動。
金紅纓原本打算逃走,但知道自己傷勢重,腿又瘸了,根本跑不掉,因此也站在瓷人中。
只是她一條腿能用力,另外一條腿不能用力,讓她站的有些不太穩當
她的腳邊,黑鍋宛如一條瓷狗,腦袋前伸,左前腿抬起,作走路狀,尾巴向后傾,仿佛在準備捕獵時被瓷化,惟妙惟肖,令金紅纓佩服不已。
“我難道還比不上一條狗"
她咬緊牙關堅持。
地面震動幅度越來越大,邪菩薩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三人一狗屏住呼吸,心跳被壓到極致。
邪菩薩抬起腿腳,那巨大的身體從他們頭頂走過
“轟!
這尊邪魔來到村中央,雙腿盤坐下來,塵煙四起,
即便坐著,也遠比房屋高。
從前,窯廠中有鬼神領域,那座鬼神領域便是這尊邪魔自身形成的領域。不過如今鬼神領域已經變成了魔域,影響方圓百里的一切生靈,比原來大了不知多少倍。
雖然影響范圍擴張,但也因為擴張,導致影響力沒有那么強。
因此邪菩薩從他們身邊經過,陳實他們也沒有被瓷化。
不過倘若邪菩薩注意到他們,便可以將他們頃刻間瓷化,便如同瓷化那些村莊中的人們一樣簡單和輕松!
三人一狗愈發謹慎,不敢發出任何動靜。
這時,邪菩薩肚子里面傳來呲呲的摩擦聲,接著肚臍被推開,像是一道圓形的門戶,一個高約丈余的瘦長窯工從里面爬出來,還拖著一個瓷人。
瘦長窯工將那瓷人拖到街道上,擺放整齊,立在其他瓷人前面,然后又回到邪薩的肚臍里,又搬出一個瓷人,同樣也拖到街道上。
它如此再三,不斷將瓷人從邪菩薩的肚子里拖出,擺放整齊陳實等人這才知道,這里之所以有這么多瓷人,原來都是這個瘦長窯工所為。”他搬運這么多瓷人做什么
陳實想起窯工修補邪菩薩破損瓷片的舉動,頓時恍然大悟,心道“他是打算用這些瓷人做原料,重新熔鑄,用來給邪菩薩修整身體!這里的所有人,都是原料!"
瘦長窯工終于將邪菩薩肚子里的瓷人搬完,來到瓷人之間,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的清點,好像在數瓷人的數量。
“糟糕,它在計數!
陳實額頭有冷汗要冒出來,窯工計數,是必備的技能。但這個瘦長窯工分明不是真人,而是一個被燒制出來的陶瓷人,竟然也懂得計數!
而且,它既然知道計數,必然會發現多出三人一狗!
那時就兇險了。
李天青和金紅纓的額頭也冒出一滴滴汗珠,兩人站的方向不對,只能拼命向一側轉動眼球,試圖去看邪菩薩的動靜。
那尊邪菩薩正襟危坐,四張面目,八只眼睛,各自閉上,似老佛入定,顯得神圣莊嚴。
“我們這時候突然發力奔跑的話,能否逃出邪菩薩的目光注視和法術攻擊范圍、兩人心中同時暗道。
隨即他們便否定這個念頭
他們根本來不及逃出。
窯工已經數到他們,繼續往前數。
數了一遍后,那窯工站在原地,抬起兩只手,撥弄手指頭,似乎數量有些不對讓它懷疑自己是否記錯了。
它撓了撓頭,把頭撓得噌噌響,也沒想通這其中的緣故,
它向邪菩薩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轉過頭,看向那些瓷人。
它再度走來。
金紅纓額頭冷汗直流,順著脖子往下滑,汗水流到衣領里,如同螞蟻爬來爬去很不好受。
她身體輕微搖晃起來,受傷的那條腿也在顫抖,抖動得越來越厲害。
窯工像是注意到她,徑直向她走來。
金紅纓努力維持身形,但怎么也穩不住,
她咬緊牙關,袖筒中一只只小紙人悄悄順著褲子滑下,躡手躡腳的向窯工走去。這窯工是專門負責修補邪菩薩的窯工,當初金紅纓、蕭王孫四人險些將它除掉不料邪菩薩狡猾,竟將它吞入腹中,以至于窯工躲在邪菩薩身體內部修補它的損傷。
那一戰功虧一簣,主要原因不是他們四人不敵邪菩薩,而是這個窯工!
金紅纓暗下決心,哪怕是死,也要拉著這窯工一起上路!
“不過,我堂堂神機營武官的命,換一個瓷器的命,還真是虧了血本!
她的紙人已經來到窯工身邊,紙人行走無聲無息,而那窯工畢竟是瓷器,瓷質的眼球,只對聲音敏感,視力不行,沒有看到這些紙人。
紙人們口中咬著刀劍,順著它的腿往上爬,爬到它的背上,便要動刀。
此時瘦長窯工已經來到瓷人之中,正欲湊過來仔細查看金紅纓,突然身后傳來巨大的響聲。
它轉過頭看去,只見邪菩薩舉起八條手臂,托住自己的腦袋,輕輕左右旋轉,接著伴隨著一聲大響,竟將自己的腦袋摘了下來!
那邪菩薩依舊端坐,穩當無比,將自己的腦袋放在一旁。
瘦長窯工顧不得去檢查金紅纓等人,一手一個,抓住兩個瓷人,徑自向邪菩薩的頭顱走去。
陳實這時才注意到,邪菩薩放下腦袋的地方,竟然有一個窯洞,應該是不久前建的,用了沒幾次。
那窯工將兩個瓷人放入窯洞,爬到邪菩薩的腦袋上,掀開其中一個眼皮,頓時熊熊真火從邪菩薩眼中噴涌而出,火光熾烈無比,頃刻間便將兩個瓷人燒熔!
瓷人熔化,落入下方的陶鍋中,滿滿的,泛著紅光,
瘦長窯工放下邪菩薩的眼皮,從邪菩薩腦袋上滑下,捧起滾燙的陶鍋徑自來到邪菩薩身軀的肚臍旁,打開肚臍走了進去。
它應該是打算從里面修補邪菩薩的身體。
陳實眨眨眼睛,心中默默道,“現在邪菩薩的腦袋放在一旁,眼睛已經閉上,窯工又進入邪菩薩的身體之中,應該是最佳的離開時機。
他悄悄挪動腳步,來到金紅纓身邊,攙住搖搖欲倒的金紅纓,向李天青拋個眼色,李天青會意,三人小心翼翼的向村外挪去。
至于黑鍋,早已見機行事,在他們前面帶路,腳步輕盈無比,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四周都是瓷人,他們必須謹慎無比,否則稍有不慎觸碰到瓷人,人發出響動,便會立刻驚醒邪菩薩!
村外水聲潺潺,一派田園風光,說不出的美好,
而村中的三人卻是汗水津津,一點一點挪動。
眼看他們便要走出村子,突然只聽噠的一聲,邪菩薩的肚臍又被打開,那瘦長窯工推開肚臍門走了出來。
三人一狗見狀,又是一動不動。
那窯工來到瓷人中,又拖動兩個瓷人去燒。
那兩個瓷人剛剛熔化,瘦長窯工像是想到了什么,轉頭向金紅纓適才的站立之地看去。
它大是困惑,這里先前似乎有個瓷人,為何不見了蹤影。
金紅纓和李天青緊張到了極點,金紅纓忍不住,當即便要催動紙人,陳實悄悄捏了捏她的手,金紅纓微微一怔,便沒有發作,忍耐下來。
她與窯工接觸的少,陳實卻是經常往窯廠跑,知道這些窯工的特性。
這些窯工的智商不高,只能分辨動的物體,靜止的物體便無法分辨。
窯廠里有些成了精的瓦瓦罐罐在躲避窯工追殺時,便往往藏在角落里一動不動倘若被窯工嚇到跑出去,那才是死路一條。
好些次,陳實險些被窯工捉住,都是靠著裝作瓷器一動不動,才存活下來。
而且,窯工的腦筋也有問題,無法進行深度思考,
它們能發現問題,但不能想明白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果然,那窯工沒有尋到金紅纓,便收回目光,從邪菩薩腦袋上滑下來,捧起陶鍋又回到邪菩薩的肚子里,繼續干著修補的活兒。
三人一狗繼續向村外走去,總算走出村子,他們都暗自松一口氣
就在這時,金紅纓心有所感,回頭看去,卻見那邪菩薩的腦袋,其中一張面孔不知何時睜開眼睛,正自冷冷地看著他們!
“不好!"
金紅纓頭皮發麻,喝道,“快走!
陳實也看到那邪菩薩的頭顱,立刻將金紅纓抱起,不由分說便向外逃去,喝道:"紅纓姐,紙人!"
金紅纓在他懷中,聞言頓時醒悟,立刻催動邪菩薩肚子里的紙人。
這些紙人原本趴在瘦長窯工的背上,一直沒有動靜,此刻當即動手,向那瘦長窯工揮刀揮劍劈砍!
瘦長窯工也并非易于之輩,遭到暗算,立刻將陶鍋中的熱液向自己背后潑去
它是瓷器,自是不怕熱液,但紙人卻是紙張剪出的,雖有著金紅纓的法力支撐但遇到熱液便立刻起火燃燒!
其他紙人縱身跳躍,避開熱液,腿腳在邪菩薩肚子內壁用力一蹬,便自彈起,揮舞刀劍便向瘦長窯工殺來。
它們手中的雖是紙制刀劍,但卻鋒利無比,一刀落下,一劍刺出,便可以將窯工堅硬的陶瓷表面刺穿,或者劈開一道口子!
窯工、紙人在邪菩薩肚子里廝殺,那邪菩薩也沒有閑著,兩條手臂立刻探出,抓向地上自己的頭顱,剛剛抓住頭顱,兩條粗壯無比的腿腳發力,支撐起身軀,緩緩站起。
緩緩只是針對它而言,它的身體太大,站起速度看似慢,但實則很快。
同一時間,那頭顱的四張面孔各自露出興奮、憤怒、殘暴、嗜殺的表情,其中一張面孔的雙眼目射熊熊火光,直奔陳實、李天青等人而去!
李天青立刻激發自己雙腿上暗藏的甲馬符,腳底生風,奮力狂奔,試圖避開邪薩的目光注視。
卻在此時,只見一道黑影從他身邊竄了出去,速度竟是他的數倍之多,破空聲呼嘯如同雷鳴。
他嚇了一跳,定晴看去,卻是黑鍋。
這條黑狗的四條腿上竟也綁上甲馬符,此刻被激發之后,何止腳底生風快得簡直能飛起來!
而陳實抱著金紅纓,竟然也比他快!
李天青這時想到在一本書中看到的笑話,老虎來了,兄弟倆都在賣命狂奔,一個說別跑了,咱們跑不贏老虎,另一個說我不需要跑贏老虎,我只需要跑贏你就行了。
“我跑得最慢,可能是第一個被邪菩薩干掉的。
他剛想到這里,邪菩薩肚子里已經打成一片,金紅纓的紙人已然趁此機會,將那瘦長窯工的脖子砍斷,腦袋砍了下來!
紙人們乒乒乓乓,在邪菩薩肚子里砍了起來,試圖從其肚子里破壞這尊邪菩薩的身軀!
邪菩薩顧不得斬殺陳實等人,立刻高舉自己的頭顱,一雙目光射出烈烈真火,從它的脖頸注入自己體內,頓時所有紙人統統化作灰燼。
但就是這么一耽擱,陳實、金紅纓、李天青和黑鍋,已經逃出它的視野。
陳實的甲馬符也被激發,沖到村前小河,腳踏河面,清風自起,托起他的身軀陳實抱著金紅纓,腳踩水面,狂飆而去。
而在前方,狗子奮力狂奔,速度更快,河面水浪激蕩,幾乎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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