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實、玉靈子和黑鍋跟著瓊陽祖師來到鎮魔窟外,瓊陽望向月色下的太華群山,微微皺眉。
她也不知此刻景洪會前往何處。
天空微微動蕩,一道虛空大境悄然無息的出現,如同狹長的眼簾慢慢張開,
她的元神藏身其中,觀察下方群山的動靜。
她已經是大乘境的高手,雖然虛空大境尚未煉到如同柳葉一般,但修為極為渾厚,直追十三世家老祖級的人物,
「小十,玉靈子,我隱匿于天上,你們入山搜尋!」
瓊陽祖師身形遁去,消失無蹤,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你們要小心一些,
他變時,可以變化成任何人的模樣!」
陳實和玉靈子對視一眼,打個冷戰。
金蟬脫殼天仙圖,是太華青宮修煉鬼仙的法門,這門功法以蛻變羽化為主,
陳實在真王墓中見過這種法門,但從未修煉過。
這本是一門正宗的道門功法,但被景洪掌教這等已經開始邪變的強大存在修煉,功法只怕也帶著森森邪異。
「玉靈子,還記得是誰打死梵空流么?」陳實靠近玉靈子,若有意若無意的問道。
玉靈子目光閃動:「誰也沒有打死梵空流。梵空流是被我倒提著雙腿,丟入棲霞觀鎖龍井中。真王,你還記得棲霞觀中登上攬月殿的那條小路叫什么嗎。」
「白玉小徑。」陳實道。
兩人各自舒了口氣,放下戒心。
陳實抓起一把樹葉,一口氣吹出,許許多多樹葉紛紛化作鳥雀飛去。
「徐家的法術?」玉靈子微微一證。
陳實道:「其實就是簡簡單單的變形符,只需要在變形符中暗藏一口元氣,
運轉造化法門,便可以將許多小物件變成鳥雀,以它們的雙眼為眼,看到許多平日里看不到的東西。」
玉靈子搖頭道:「符太復雜了,我沒有這方面的天賦。我修煉了太華青宮的影從法。」
他催動這門法術,但見月光下,他的影子突然分為數十條,這數十條影子像人一樣站起來,或者貼在地面,飛速奔走,四下跳躍,攀爬,搜尋不同方向。
陳實稱奇,真王墓收錄的道法,很多都是為了避免絕學失傳,因此只收錄了功法,法術卻沒有多少,往往有功法沒有用法。玉靈子所運用的影從法,他便沒有見過。
玉靈子一邊奔走,一邊道:「陰者,陽之影;鬼者,人之影;月者,日之影;情者,性之影。陽也、人也、日也、性也,皆陰鬼、月,情之主。所主既定,影自從之。此為影從法的精妙所在。」
陳實又取了些樹葉,吹出一口氣,樹葉化作鳥雀飛向群山。
黑鍋跟在他們身后,雙目洞徹陰陽兩界,同時搜尋陰間陽間的動靜。
它時而隱沒到陰間,時而又從陰間探出狗頭,四下張望,然后又縮回去。
兩人一狗沿著山脈搜尋,山間的一尊巨靈俯身看來,是個身著紅衣眼眸清亮的少女,悄聲詢問他們在找什么。
她是一株妖樹的靈,未曾被封神,自名幻妃。
陳實心中微動,道:「幻妃,我們在找景洪掌教。你今日見過他么?」
幻妃身姿如風中楊柳般搖動,腰肢柔軟,道:「不曾見過。景洪掌教不是仙逝了么?」
陳實詢問道:「景洪掌教仙逝后,你有沒有發現山中有什么異常?」
幻妃好奇道:「什么異常?對了,有天晚上,我發現有兩個虎師兄,算不算異常?」
「兩個虎師兄?」
玉靈子心中微動,道,「虎師兄是虎賁,山中的一個強大的靈。話說回來,
虎賁已經消失很久了。」
類似的妖靈也常有消失的現象,往往是遷居其他地方做當地的干娘,太華青宮對此熟視無睹。
幻妃道:「自那天晚上后,兩個虎師兄便都消失了。我覺得很古怪。」
「虎賁被景洪掌教吃掉了!」陳實與玉靈子對視一眼,心道。
這時,一道流光飛來,陳實探手將流光抓住,正是西王玉璽。
他目光閃動,催動玉璽,笑道:「幻妃,你所在的這座山,叫什么名字?」
幻妃道:「岫云峰,取自云無心而出岫之意。」
陳實祭起西王玉璽,玉璽光芒大放,將太華山云峰點亮,沉聲道:「今日我陳實行真王之權,敕封真靈幻妃,為云峰山神,調運全山靈、相,行土地職權。欽此!」
他一印落下,西王玉璽光芒收斂,向幻妃手臂裸露在外的肌膚印去,幻妃連忙躲避,躲閃不及,被印在胸口。
她急忙擦拭,哭訴道:「擦不掉。」
陳實安慰道:「會隱去的。你嘗試調運神權。」
幻妃聞言,低頭看自己胸脯,胸脯上的西王印記果然漸漸隱去。她嘗試調運那印記,只見印記又浮現出來,頓時云峰全山,所有的山靈與神相,盡數歸她調遣,她甚至可以借用這些神祗和山靈的部分修為!
幻妃又驚又喜,看向陳實,表情嫵媚許多,嬌笑道:「小哥哥,我有兩個,
這邊也印一個兒!」
「印兩個沒用。」
陳實不為所動,飛速離去,道,「道士,我們去其他山頭!」
玉靈子連忙跟上他,好奇道:「真王,你印那一下,有何作用?」
陳實飛速向另一個山峰靠近,道:「此乃西王玉璽,乃真王象征,有分封土地之權。我封幻妃為云峰山神,便可點亮山河社稷圖中的云峰,還可以借云峰中所有的山神、山靈和神祗的力量,為我所用。」
玉靈子恍然,心道:「難怪師叔在天庭中的代號是真王。掌握西王玉璽和山河社稷圖,這是集王權神權于一身,可不就是西牛新洲的真王?」
二人來到這座山峰,尋到山間最強大的山靈。
此峰名叫蕩魔峰,靠近八十八魔峰,因此而得名。山峰接近魔峰,沾染魔氣,鎮守此山的山靈是一只老龜,叫做歲壽。
陳實祭起西王玉璽,將歲壽封為蕩魔峰山神。
蕩魔峰在山河社稷圖上被歲壽的神力點亮,蕩魔峰的一切頓時變得歷歷在目二人又來到太華山倦鳥峰,封山靈薔薇為山神,再來到青鸞峰,封山靈青鸞為山神。
太華山一共有二十四座山頭,忙到午夜,除了主峰沒有去,其他山峰,包括鎮魔窟所在的文旭峰,也封了山神。
陳實微微皺眉,如今只剩下太華青宮所在的主峰還沒有被點亮,僅從山河社稷圖上來看,其他二十四座山頭都沒有什么異常。
他望向燈火輝煌的主峰。
「景洪掌教尊喜歡吃靈和相,偷偷的吃了很多。」
陳實突然道,「那么,太華山上最強大的靈或相是誰?」
玉靈子腦中靈光一閃,連忙道:「師叔,青羊祖師是邪祟吧?」
陳實面色凝重:「是邪祟,但他用香火之氣保持理智。」
玉靈子同樣面色凝重,望著主峰,道:「那么,青羊祖師應該是我們太華山上,最強的靈了。我若是景洪掌教,我現在最想吃的,只怕就是青羊祖師。」
陳實突然想到,爺爺當年在邪變時,也喜歡吃邪。
爺爺是修尸解仙兒邪變,景洪掌教同樣也是如此!
青羊元神高千丈,神光四溢,如同月夜中最為明亮的炬火,在景洪眼中,一定異常美味可口!
「玉靈子,我們去主峰!黑鍋,你藏在陰間,準備支援!」
兩人一狗,從陰陽兩界同時向主峰潛去,直奔青羊宮。
太華青宮迎來了大喜事,一是真武誅邪劍歸山,二是青羊祖師回山,因此太華青宮上下喜氣洋洋,道士們忙來忙去,張燈結彩,過幾日便要舉行慶典,長盈道人已經派人通知朝廷、十三世家以及其他圣地,廣邀賓客,慶祝此事。
忙碌了一天,到了深夜,主峰上總算安靜下來。
陳實和玉靈子來到山上,只見到處燈火通明,但卻沒有什么人,只能偶爾看到一兩個守夜的道人,見到他們也不說話,只是注目過來。
陳實控制鳥群,從上方飛過,巡視四周,搜尋全山。
玉靈子的影子奔走跳躍,四處觀察。
突然,一只飛鳥頓在空中,像是被蛛網纏住,一動不動。接著,啪嗒一聲墜落在地上。
陳實皺眉,來到跟前,只見那只飛鳥只剩下了外殼,里面血肉全無!
這只鳥體內的血肉,像是憑空消失一般!
「這只鳥只是樹葉所化,但變形符牽扯到造物之術,變成什么,便擁有那件東西的特征·—
他剛想到這里,突然啪嗒啪嗒的聲音不絕于耳,四周鳥落如雨,很快空中所有飛鳥便統統墜落,摔得哪兒都是!
陳實蹲下檢查,每一只飛鳥都是血肉全無!
陳實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的法術并未被破!
這些樹葉所化的飛鳥,還是飛鳥,但變化形成的血肉,卻被一股無形的東西吃掉了!
這種力量,很像是元神隔空取腦的特性!
但元神瞞不過他的眼睛,而這股力量卻不可見,不可知!
不遠處的燈光下,守夜道人向他們看來,還是沒有說話,仿佛飛鳥成群成片墜落也不足為奇。
陳實心頭劇烈跳動一下,悄悄向玉靈子丟個眼色。
玉靈子會意,立刻控制自己的影子向那守夜道人而去。
過了片刻,玉靈子面色古怪,悄聲道:「沒有危險。」
陳實和他走上前去,來到那守夜道人的面前,守夜道人還是瞪著眼睛看著他們,微風吹過,道人身軀微微晃動。
陳實臉色微變,伸手抓住那道人的手腕。
這時陰風呼嘯,黑鍋出現在陳實身邊,把兩人嚇得寒毛倒豎,面色蒼白。
「黑鍋,你嚇死我了!」陳實埋怨道。
他抓住那道人手腕,卻握了個空,道人手腕只剩下皮膚,里面血肉全無!
「汪、汪。」黑鍋在道人背后叫道。
陳實來到道人背后,只見地面上多出了兩行血淋淋的足跡,從道人的后背出來,延伸向青羊宮的方向。
他心頭一突,只見守夜道人的背后裂開一道大口子,從天靈蓋沿著后腦勺、
后頸、脊背,一直來到屁股溝。
道人像是從金蟬幼蟲,蛻變為蟬,把自己的人皮丟在這里,手足并用向青羊宮爬去。
「這是邪變吧?」玉靈子喃喃道。
陳實定了定神,道:「是邪變。這個道人,會不會就是景洪掌教?」
玉靈子來到道人的正面,仔細打量他的面孔,搖頭道:「面目不像。是聞師叔—.」
黑鍋咻的一聲竄入陰間,玉靈子嚇得險些跳起來,埋怨道:「黑鍋,你能不能動靜小一點!」
陳實悄聲道:「瓊陽祖師還在上面守著,我們不會有危險。咱們沿著他的足跡往前走!」
玉靈子稍稍放心,笑道:「瓊陽祖師是太華青宮修為實力最強的存在,有她在,不會有事。」
兩人壯著膽子順著四足腳印往前走,只見前方腳印越來越淡。
「難道血流光了?」陳實心道。
這時,他們看到前方一座庭院外門懸掛的大紅燈籠下站著一個四肢行走的道人,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道人就是剛才那個蛻皮的聞師叔,背對著他們,身上傳來悉悉娑娑的聲音,還有啪啪的炸裂聲。
他已經長出了新的人皮,因此不再流血。
「瓊陽祖師為何還未出手,除掉景洪掌教?」兩人暗暗焦急。
聞師叔一動不動,啪啪的炸裂聲越來越緊。
陳實悄悄繞行,慢慢來到他的前方,只見聞師叔仰著頭,看著前方,雙目怒瞪,張開嘴巴,舌抵上。
他的兩只眼晴變得慘白,沒有瞳孔。
突然,又是悉悉娑娑的聲音傳來,接著又是啪啪的聲音傳來,聞師叔的后背突然裂開,從天靈蓋一直裂到屁股溝!
接著他血淋淋的后背從裂開的背后皮膚中慢慢隆起,像是一只正在蛻變的蟬,從舊的皮囊中緩緩抽出自己的腦袋,然后是上半身。
他在自己的皮膚里面蛹,慢慢的把自己的上半身蛹出來,抽出血淋淋的雙臂,又慢慢的抽出雙腿,緩慢的落在地上,四肢著地,慢吞吞的向前爬去。
他像是沒有看到陳實和玉靈子,自顧自的往青羊宮方向爬行。
「呼黑鍋打著旋風出現,探出狗頭,把陳實也嚇得險些跳起來,惡狠狠瞪它一眼「鍋爺,別出來嚇人好不好?」玉靈子心驚肉跳,顫聲道。
黑鍋打量現場,又縮回陰間,消失不見。
陳實正要跟上聞師叔,突然背后庭院的門戶被打開,咯哎作響,發出長長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