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天,指的是一切天穹。」
朱秀才來到小廟外,打量四周,道,「不論是西牛新洲的天穹,還是陰間,
其他世界,界上界,絕望坡,乃至虛空大境,但凡有天空地方,都是都天的一部分。甚至廟宇內的天空,也屬于都天的范圍。都天護法,說的是這位王靈官可以去任何一個地方,維護法統!」
陳實疑惑道:「如此大的權柄,為何金身還是被打碎了?」
朱秀才搖頭道:「真王時代末年發生的事情,很多都是一個謎。真王之死,
華夏道統盡毀,諸神隱沒,與華夏聯系斷絕,這些事情都無從解答。」
火府中的不凡之力極為濃郁,形成道道霞光,自神龕中飄蕩而出。
陳實行走在一道道霞光之中,仔細感應火府中的不凡之力,耳畔似乎傳來鼓聲和廝殺聲,很是喧囂。
突然,他仿佛置身于一個充滿殺的戰場,面前的是仙魔大軍,而在他身邊則是都天火府。
他站在火府之中,一聲令下,一尊尊獰兇惡的天神從神龕上躍下,沖入仙魔大軍之中,大開殺戒,屠不臣之輩!
他們勢如破竹,摧枯拉朽般向前殺去,將敵人的首級砍下來,拴在腰帶上,
有的神粗大的腰肢上掛著一圈腦袋。
他們甚至會把敵人串在叉子殺上,口噴濃煙烈火,將敵人烤熟,甚至會把敵人丟入口中,將敵人吃掉!
這些靈官,模樣不似人類,模樣千奇百怪,獸首人身,鳥首人身,長著鳥爪,獸足,蹄子,背后生出風雷翅,皮毛呈現閃電紋。
陳實抬起自己的雙手,只見自己一只手抓著一根金鞭,十二節,前細后粗,
另一只手抓著一個風火輪,外面是大火,輪中是旋風。
他低頭的時候,看到自己臉上長滿了紅色的胡須,胡須下有一條長長的鳥嘴,嘴巴里滿是釘子般的利齒。
他看到自己的腰上,掛滿了死掉的仙魔的腦袋,脖子上也掛著一圈,大大小小,男男女女,老老幼幼,應有盡有。
陳實放松心神,異象這才消失。
羽道人也察覺到這里的恐怖,此地的不凡之力讓他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他已經吸收了千余年的香火之氣,但是與這座廟宇中殘存的不凡之力相比,
宛如滄海一粟,微不足道。
這座廟宇中的不凡之力太渾厚了,五百座神龕對應的每一種不凡之力,都遠超于他。
陳實定了定神,取出一爛香,香火悠悠,飄向中央的神龕。
「火府靈官天將,弟子陳實容稟:今二日隱沒,邪月高懸,陰陽合界,天災覆蓋西牛新洲,黎民百姓受邪崇侵擾,鬼怪所害,又有豪強欺壓,神魔橫行。今弟子陳實,以真王之命,代行封神職權,封火府靈官為都天護法之神,入水府,
平波濤之怒;入幽冥,伏鬼神之患;佑黎民,救眾生之苦。降妖魔,誅民憤,享香火,鑄金身。禮敬。」
西王玉璽大放光明,寶印落下,印在一個個神龕中的不凡之力上。
那些不凡之力突然開始收縮,向神龕中落去,凝聚成一汪汪發光的清水。
陳實逐一封神,待到寶印將這些神龕印了一遍,這才將西王玉璽收起,然后上香,給每一座神龕都上了一爛香。
羽道人詢問道:「道友,封神之后,就能解決魔變么。」
陳實搖頭,道:「不能。封神之后,還需要一段時間,不凡之力才能凝聚成形。」
他之前封過乾陽山君,封過媽祖等神,然而封神之后,都不是立刻便凝聚成神相,需要等很久,神相才會凝聚成功。神力越強,越是難以凝聚,需要的時間也就越久。
陳實道:「魔變需要百日,但這些神相凝聚,用不了那么久。短則十多日,
長則數月。」
他向外走去,羽道人連忙跟上他,膽怯的看向身后。
火府中一座座神龕上,不凡之力凝聚成水珠,緩緩落在神龕中,叮咚有聲,
除此之外,別無異狀。
不過,這座火府內部的黑暗,還是讓他不寒而栗。
他正欲轉身,突然只見中央神龕的后方,一只巨大的眼晴從黑暗中睜開,比王靈官的神龕還要龐大、
那是一只倒豎的眼眸,如同柳葉,緩緩的向左右分開,露出一只燃燒的火眼。
羽道人看到這只火眼,心頭一跳,突然只覺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這只火眼下,如同即將被烤熟的蟻。
陳實眼看便要走出火府,突然耳畔傳來一個雷鳴般的聲音:「你用西王玉璽喚醒我,那么你是當代的真王?」
陳實身軀一僵,感受到無以倫比的壓力從背后傳來,宛若火府之中變成了一個純粹的雷火世界。
「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權勢,那是人王的力量,掌控黎民百姓,山川社稷,
只是你的力量還很虛弱。但還有一種力量藏在你的體內,是那位娘娘的力量—”
所以,小真王,你便用這只小神作為喚醒我的祭品?」
那個雷鳴般的聲音頗為震怒,「我不吃!我只吃童男童女!」
「平羽道人驚叫一聲,手舞足蹈,從火府中飛出,應該是被扔了出來。
「你這位真王,不地道!」
陳實猛然轉身,只見中央神龕后方,那只巨大的火眼在動蕩,左右上下來回抖動,似乎極為憤怒:「上代真王請我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獻祭給我牛馬二百匹,死囚三百個,豬羊九百只。還有美酒千壇!你只帶著這么一個干瘦干瘦的小神來!」
黑暗中,一根粗大的食指探了出來,有兩三丈長短,指頭上的皮膚粗糙,皸裂,布滿繭子,指甲蓋厚得遠超正常比例,有著火灼的痕跡,
這根食指探到陳實面前,指著他,黑暗中傳來一個憤怒的聲音:「你這小真王,恁小氣巴拉!」
小廟中,朱秀才震驚莫名,從神龕上一躍而起,叫道:「小十,這個王靈官沒有死么?他不是應該再過十幾天,才會復蘇凝聚成神相么?」
陳實也是震驚莫名。之前他復蘇的每一尊神祗都是如此,需要不斷凝聚散落在天地間的不凡之力,才能慢慢凝聚成神相。
不過只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關圣帝君!
關圣帝君沒有經過他封神,便已經凝聚了神相!
陳實事后總結,認為其實是李天青被關圣帝君上身,化作赤馬賊,殺貪官,
誅邪祟,劫富濟貧,很多鄉野間的窮苦人主動祭祀這個赤馬賊,因此凝聚了香火,自然而然的就復蘇了。
這就是所謂的黎民所愿,鑄就金身。
但王靈官的情況顯然不是這樣。
陳實剛剛封神,只祭了一根香火,他便復蘇,這種情形還是頭一次遇到。
這說明,王靈官要么很強,要么很弱。當年發生的變故沒能殺死他,所以有可能很強。也有可能陳實只用一爛香便把他復生,所以很弱。
他剛想到這里,突然黑暗中的那個聲音笑道:「,你帶來了祭品!而且帶來好多!小真王,灑家還以為你小氣吧啦的,沒想到你居然還帶來了這么多的魔!」
陳實不解其意,轉過身來,便見一個怪人向這邊奔來,已經來到封印附近。
那怪人一身烏黑,身軀瘦長,脖子上長著一朵大花,突然花朵收攏,含苞待放,花苞上露出一張人臉。
接著花朵盛開,一片片花瓣旋轉綻放,每一片花瓣上竟然都有一張人臉。
怪人的身軀極高,只怕有數百丈,陳實仰起頭,看到天空中一張張人臉向他俯瞰下來,遮蔽天空。
與這目光遭遇,他內心之中魔念叢生,急忙催動第六新符,體內雷霆激蕩,
煉去魔念,這才平復。
「魔種出來了!」
他剛想到這里,突然覺得臉上有點癢,正要去撓一撓,突然想起福生鎮的人的遭遇,生生止住。
這時,他后腦勺也有些癢,而且越來越癢,癢得恨不得抓耳撓腮,狠狠地撓一場!
陳實不敢動彈,又覺得背上,肚皮上,腿上,哪兒都開始癢起來。這時候若是能撓一撓,一定快活得很!
他又覺得心里也癢癢的,像是有貓兒住在心里,用尾巴輕輕的劃拉他。
「撓一下,只要撓一下—..—”
他拼命克制撓癢的沖動,然而剛才摔在地上的羽道人已經忍不住,撓了撓臉。
羽道人的臉,頓時變成了千百張薄薄的花瓣,輕輕舒展著綻放開來,每一張花瓣底下,都是羽道人的臉,纖薄如紙。
「我怎么了?」他的千百個聲音重疊在一起。
陳實眼角跳動一下,感覺到眼睛開始發癢。
他眨了一下眼晴,突然,看東西出現了重影,很多個重影。
「小,小!」
陳實聲音有些顫抖,僵在原地不敢動彈,道,「你看看我的眼睛!」
小從他腦后小廟中飛出,湊到他的面前,驚訝道:「你的眼晴———”
她微微眉,陳實的眼睛像是無數纖薄的花瓣疊加而成。
她嘟起嘴:「相公,我幫你吹一吹!」
「別吹!」陳實連忙止住她。
若是被吹一口,只怕這只眼晴會像花朵一般綻放!
「哈哈哈哈!」
大地突然劇烈震動,火府前的那根金鞭也在震蕩不休,嗡嗡作響。火府后方,地動山搖,一只巨大的手掌探來,抓起金鞭,火府后一尊紅發紅須的神魔從山體之中冉冉站起,另一只手還在大地之中,撐著山峰。
「小真王,你不小氣!」
王靈官揮起那十二層寶塔一般的金鞭,抽在那尊怪人花瓣般的腦袋上,頓時打得花瓣紛飛,灑落得哪兒都是。
那怪人一片片花瓣上的臉發出凄厲的慘叫聲,腦袋已經被變成花瓣的羽道人也發出凄厲的慘叫聲,仿佛感同身受。
與此同時,陳實也只覺自己的右眼劇痛,疼得腦袋抽筋,捂著眼睛蹲了下來。
「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大方的真王!」
那尊紅發神魔身軀從山體中拔出,用力拔起左臂,左手之中還抓著一個金燦燦的風火輪,輪外是火焰,輪中是旋風。
「咻一一風火輪脫手飛出,火車騰空,嘴的一聲將那怪人的脖子斬斷。
王靈官哈哈大笑,張口一吸,便將魔魂從那怪人體內吸出,叫道:「滋味不壞!」
那怪人死掉之后,陳實立刻只覺右眼的劇痛消失,正在慘叫的羽道人花瓣狀的腦袋也開始緩緩合攏,重新長為一體。
那怪人乃是魔種,死后魔域消散,適才對他們施加的各種影響也自消失。
而在山下,正有許多奇形怪狀的身影向這邊奔來,魔氣滔天,扭曲了山巒四周的天空,正是適才那一朵朵魔花盛開,從花朵中生出的魔種!
他們的形態千奇百怪,有的是獰肉身,骨骼外露,有的是豌蜒游行,如同蜓,有的怪人身后一片光芒映照,光芒中長出無數手臂,有的遍體是眼,有的所過之處,一切悉數熔化。
這些魔物原本沒有肉身,陰陽兩界融合后,它們侵占陽間的許多生物,便擁有了肉身,開始魔變!
突然,風火輪呼嘯轉動,落入王靈官手中。
這尊神魔哈哈大笑,沖下山去,迎上撲來的諸多魔種,風火輪揮去,對面那魔種腦袋被削掉半邊。他揮起金鞭,天空中雷霆叢生,與金鞭的端頭相連。
王靈官一鞭砸落,天雷滾滾一并劈下,頓時將來犯的魔種劈得人仰馬翻。
他抬腳,重重頓地,整座山巒在劇烈晃動,地涌神火,將那諸多魔種點燃。
王靈官殺入火海,擲出風火輪,咻咻轉動,將一顆顆腦袋斬下,同時踏步前行,金鞭揮舞,天空中雷叢不斷落下,擊穿火海,將一顆顆腦袋打得稀爛!
朱秀才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突然道:「這個王靈官,來的是真身吧?」
陳實搖頭道:「絕非真身。真王時代從華夏神洲跨海過來的諸神,只是分身或者化身。只有石磯娘娘是真身前來。」
朱秀才喃喃道:「一縷分身,也如此厲害么?」
一座座魔域紛紛瓦解,小正在仔細查看陳實的眼晴,突然轉身向遠處看去,露出疑惑之色。
陳實詢問道:「你在看什么?」
小道:「遠處有人注視著我們。」
陳實心中微動:「哪邊?」
小抬手指去,陳實不假思索祭起丈天鐵尺,催動周天火界,丈天鐵尺咻的一聲飛出,直達百里之外,伴隨著陳實心念一動,鐵尺搶起,變得無比粗大,化作擎天的黑色巨柱,轟然砸下!
朱秀才也自飛出,站在空中看向丈天鐵尺落下之處。
只見丈天鐵尺即將落地時,突然頓住,像是被人托起,沒能砸下去。
「被發現了。我們走吧。」丈天鐵尺下,一個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