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寅都、沙婆婆等人走入娘娘廟,造物小五走在最后面,不經意間回頭看去,不由證住。
乾陽山和陰間的十萬大山,同時映入他的眼簾,陰陽兩界,涇渭分明。他像是站在陰陽兩界的晨昏線上,上面是陽間的乾陽山,下面是陰間的十萬大山。
十萬大山,仿佛乾陽山的倒影,但規模要龐大百倍、千倍!
陰陽兩界,就此完美統一。
對于凡人來說陰間與陽間是兩個世界,要么身處陽間,要么身處陰間。修煉到還虛境的修士有所不同,其肉身處在陽間,元神處在陰間。
但對于后土娘娘來說,陰與陽是一體兩面。
陰陽兩界,是同一個世界。
從前造物小五雖然也有這方面的猜測,但猜測畢竟是猜測,如今親眼所見,
帶給他的震撼與感悟無比強烈。
他本是陰陽之道的大行家,很早之前便領悟出陰陽變,又得到陳實傳授的陰陽道場陰陽蕩煉,成就非凡,此時見到陰陽兩界一體兩面的景象,不知不覺便有所領悟,隱隱有再進一步的兆頭。
他跟上陳寅都等人,走出幾步,又回頭看去。
這次映入他眼簾的還是陰陽兩界的景象,但范圍更廣,乾陽山附近十多個省,竟映入眼簾,而陰間顯現的范圍也遠超十萬大山。
這一幕,讓他心頭突突亂跳。
「娘娘廟便是后土娘娘的道場,進入娘娘廟,便是進入娘娘的道場。也即是說,我目之所及,都是娘娘道場的籠罩范圍!」
他心中暗道,「后土娘娘的道場,到底有多大?」
他繼續向前走,回頭看去。
這時,他視野中的陽間,已經擴展到半個西牛新洲!
而陰間更為遼闊,甚至一座座陰曹地府映入眼簾。
造物小五還待往前走,突然袖筒被人拽住,他急忙定了定神,卻見自己險些來到蓮花寶座前,沖撞了后土娘娘,是陳寅都及時拽住他的衣袖。
造物小五定了定神,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幾乎整個西牛新洲映入眼簾!
陳寅都等人向后土娘娘見禮,娘娘笑道:「諸位無須多禮。請坐。」
廟里多出一些蓮臺狀的光團。
眾人各自落座,造物小五也坐在一個蒲團上,依舊有些心神不寧。
他坐在蒲團上的那一刻,視覺再度發生變化。只見自己依舊坐在西牛新洲的陰陽兩界之間,而西牛新洲則飄浮在一片浩瀚無垠的玄黃之氣的海洋上,形態如同一根煮熟的大雞腿,隨波飄動。
他望向遠處,看到在距離西牛新洲不算太遠的海面上,還有一座大洲,在玄黃海中漂流。甚至可以看到有纖細的日月,圍繞那座大洲運行。
「難道是華夏神洲。」他心中暗道,不覺多看兩眼。
后土娘娘環視一周,有一種天崩開局的感覺。
陳寅都是個身染魔氣的戶解仙,造物小五是個人造物,邪氣森然,青羊是個戶體修成的邪票,天狐胡小亮是只不受待見的九尾狐貍,而且有雜毛,顯然血統不純。
至于喬拙,則是陰帥中的蜂帥,在地府中的地位較低。
比較正常的是沙秋桐和杜怡然,但這二人一個偏重于魂魄類的修行,一個偏重于乾坤法門,可以獨當一面,但非全才。
適才,她已經見過小仙子、朱秀才、決陽子,以及龍游散人,韶娘娘、慕道子和裴散人。
這幾人也是歪瓜裂棗,難以入眼。
小仙子、朱秀才和決陽子,在陳實的小廟中合道,龍游散人、韶娘娘等人性格古怪,修煉新法,卻被困在合道之前。
陳實身邊聚集的強者雖然不少,但比起真王時代時,相差不知凡幾!
至于陳實,這個千兒子倒是不錯,但怎么看也屬于長歪了的那一列。
她本以為等候了六千多年,再開一局,必然勝過真王時代,沒想到更差了。
那時雖然局勢也同樣險惡,但是真王座下,強者輩出,仁人志士數不勝數,
眾人精誠衛道,有著匡扶社稷之心,為黎民獻身之志,各大宗派的掌教與朝廷也是一心,又有仙器鎮守氣運。
陰間,十殿閻羅,十八層地獄,盡皆歸心,讓真王可以調動鬼神兵馬,勢力廣大。
至于真王,也是精明能干,為黎民百姓彈精竭慮,掌握天下兵馬,精兵強將數不勝數。
即便如此,尚且一敗涂地。
憑借眼下的幾個歪瓜裂棗,真的能比之前做的更好么?
而且,那時神數量,也遠比現在多。一一很多華夏神被絕望坡打得分身形神俱滅,陳實復蘇的華夏神祗,只有全盛時期的五六成而已。
「有娘娘相助,局勢一片大好!」沙婆婆興奮道。
杜怡然也是激動莫名,笑道:「有娘娘鎮守在此,我們便有主心骨了!踏平絕望坡,指日可待!」
「指日可待!」青羊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現出原形。
即便是一向膽小如鼠的天狐,此刻激動得嗓子也有些顫抖,道:「娘娘庇護我等,就算是投降絕望坡,也能爭個好價錢!」
后土娘娘含笑點頭,道:「諸位都是人杰。」
造物小五激動得心臟突突亂跳,聲音沙啞道:「娘娘,我也是人杰么?」
后土娘娘笑著點頭:「你雖是造物,卻已然擁有生命,聰慧過人,悟性極高。只是你有些自卑,道心不穩,太在意他人看法。若是能走出這一關,成就不可限量。你坐下的這座蓮臺便送與你了,盼你能早日穩住道心。」
造物小五歡欣鼓舞,向娘娘拜謝。
后土娘娘又看向陳寅都,道:「閣下修行戶解仙,雖是無奈之舉,但戶氣未曾拔除,只恐耽誤你修行。我贈你一縷輪回之氣,可以煉除尸氣。」
她玉指輕彈,身后的神光之中,一縷輪回之氣飛出,落在陳寅都腦后的光暈之中。
陳寅都拜謝。
后土娘娘看向杜怡然,笑道:「閣下修煉乾坤妙道,心之所在,身即所在。
但你道行欠佳,我贈你一縷玄黃之氣,盼你能有所領悟。」說罷,玉指輕彈,一縷玄黃之氣飛出,落入杜怡然腦后的光暈之中。
杜怡然連忙拜謝。
后土娘娘看向青羊,頃刻間洞徹它的死因,道:「閣下異類修真,修煉到這一步委實不易,若非為友人拼命,不至于身死,化作邪崇。我有一段機緣贈你。」
她伸手一指,一條道路出現,極為深遠,道路兩旁是黑漆漆的海水,不知通往何處。
「你沿此道路前行,會來到一處仙家所居之地,那里有仙家的不死仙藥,可以起死回生。」
后土娘娘道,「你到了那里,尋到仙藥便回來,不可逗留。若是被人家抓住,我救不了你。」
青羊歡喜無比,沿著這條道路走去,很快從眾人眼前消失。
后土娘娘向天狐道:「閣下亦是異類修真,可憐一點獸血未純,這怪不得你。」
她伸手在空中輕輕畫出一道圓環,環中對應著一片陌生的山川,道:「這山里埋葬一位九尾仙狐,你去尋找一番,若是能得到她的機緣,或可助你突破。」
天狐連忙拜謝,走入圓環之中。
后土娘娘向喬拙道:「你天資極高,我坐鎮陰間后,要組建幽都,掌管地府,你來我身邊相助。」
喬拙稱是。
后土娘娘又向沙婆婆沙秋桐道:「你在魂魄之道上有些建樹,也到我身邊來,助我一臂之力。」
沙婆婆喜不自勝,連忙拜謝。
后土娘娘道:「你們且準備。」
眾人稱是,連忙起身,離開娘娘廟。
后土娘娘喚住陳實,道:「小十留下。」
陳實停步。
后土娘娘道:「你拜我為干娘,為我復蘇出力極大,又有屢屢上香于我,我給他們好處,唯獨沒有給你,你心中怨不怨我?」
陳實笑道:「干娘給了我這腦后小廟,還有廟前的楹聯,告訴我天地俱是我相,求人不如求己,我受益極多。豈會有怨念?」
后土娘娘露出欣喜之色,道:「我做你干娘,豈會厚此薄彼?」
她不知從何處取來一張金箔,折成一艘小巧的紙船,笑道:「此船祭起,可以行于黑暗之海上,離開此界,前往其他世界。你心中念想的是哪個世界,此船便可載著你前往那個世界。這艘船,可載八人。多過八人,便會沉沒。切記。」
陳實又驚又喜:「可以前往地仙界么?」
后土娘娘笑道:「自然可以。」
「華夏神洲也可以去么?」
「也可以。」
陳實拜謝,興沖沖的離開娘娘廟,帶來到黃土坡下,看到黑鍋,陳實笑道:「黑鍋,娘娘在發放好處,給了我一艘船。你把巫契藏到哪里去了?快刨出來,我帶他去見娘娘,說不定巫契就可以活過來了!」
黑鍋連忙來到老柳樹下,沖著樹根扒拉了片刻,便將大商第一大巫從土里刨了出來。
陳實警了黑鍋一眼,黑鍋蹲在地上,側頭看著地面,晃了晃尾巴。
陳實將巫契清洗干凈,只見他骨頭上的巫祭道紋又略微清晰了一些。
黑鍋伸出舌頭,戀戀不舍舔了舔巫契的腦殼。
「當心這位仙人復生后,把你打出狗腦子出來!」陳實告誡道。
他正欲帶著巫祭進入娘娘廟,柳道人阻攔,道:「娘娘乏了,不見客了。」
陳實只好快快離去。
柳道人回到娘娘廟前,道:「娘娘,陳公子走了。」
后土娘娘嘆了口氣,喚他進來,詢問道:「小柳兒,你覺得這一戰有勝算么?會不會如先前一般,兵敗如山倒,最終偃旗息鼓?」
柳道人試探道:「娘娘不看好陳公子?」
后土娘娘起身,走下蓮座,看著西牛新洲的陰陽兩界,道:「我只是一縷分身而已,修為實力看這一界的信仰。信我者眾,實力則強,信我者寡,實力則弱。當年真王在世時,是我實力巔峰之時,尚且不能匹敵絕望坡,今日更是勝算渺茫。」
柳道人思索片刻,道:「弟子這些年守護娘娘的石碑,對陳公子頗為了解。
娘娘廟只剩下這塊石碑,他每日都會前來焚香,對娘娘畢恭畢敬。他也是個勤奮的人,天天來到樹下,聽鬼秀才講課。鬼秀才雖然總是糊弄他,但他學得很是認真,居然被他琢磨出一些歪門邪道來。」
后土娘娘看著他,靜靜地聽著。
柳道人思索再三,道:「我一直關注著他們,覺得鬼秀才鬼話連篇,定把這孩子教壞了,沒想到他去考秀才,反而中了榜首。考舉人,又是榜首。他去考進土,考狀元,竟一路闖過去,果真掌到狀元回來。我便在想,這孩子與真王不一樣,與那些天才也不一樣。他學得一肚子歪門邪道的手段,但或許他真的能成事。」
后土娘娘看他一眼。
柳道人連忙道:「弟子絕沒有收他好處,替他說話!」
后土娘娘似笑非笑道:「你收了他很多香火罷?」
柳道人面不改色:「他給娘娘上香時,偶爾也給我一根,但弟子不會因為此事而對他偏。」
后土娘娘揮了揮衣袖,柳道人退去。
后土娘娘再度看向西牛新洲的陰陽兩界,思量片刻,道:「雖是邊睡之地,
但畢竟尚有我的道統。我背負諸神的祈愿而復蘇,不可辜負他們。行與不行,還需做過一場!」
青羊行走在那道孤零零的道路上,道路越來越狹窄,細如羊腸,兩側則是昏天暗地的黑暗海水,嘩啦作響。
它反而現出真身,邁開蹄子,歡快的小跑,屁股抖來抖去。
如此走了不知多遠,前方突然有亮光傳來,待走近時,只見一片仙境映入眼簾,青山綠水,鳥語花香,花與樹五顏六色,點綴山河。
遠處有大鯉魚從河中躍起,在空中蛻變,化作龍,矯騰而去,更遠處的海面上,有大魚長達數千里,躍出海面,化作金翅大鵬,振翅扶搖而起。
「這里是什么地方?」青羊嚇了一跳。
這時,遠處有幾只青羊結伴蹦蹦跳跳的跑過去。
「我的族人!」
青羊又驚又喜,連忙追過去,叫道,「等等我!不要走!」
那幾只青羊停下腳步,回頭看來,很是疑惑。
其中一只公羊警了他一眼,道:「閣下很是面生。客從何來?」
青羊只覺鄉音親切,笑道:「我來自西牛新洲—」
「臭外地的,到我們純陽仙境攀親戚要飯來了,聽口音便知道是鄉下的羊。
不要理他樣。」幾只青羊離去。
青羊連忙道:「幾位親戚先別走!你們可知不死仙藥是何物?」
其中一只母羊心善,用角指了指,道:「,就在那里。那是枯榮上仙的寶貝兒。
青羊看去,只見一株丈高仙樹栽種在空中,汲取天地間的仙氣,散發條條道道仙光。
樹下盤繞著一條金龍,散發著滔天氣焰,卻在呼呼酣睡,聲音如雷。
青羊不假思索,直奔那株仙樹而去那幾只青羊駐足向它看去,但見臭外地的勢如奔雷,眨眼間便跑到那株不死仙藥前,張口啃樹,三兩口便將這株不死仙藥吃得光禿禿一片,旋即轉身,向這邊狂奔而來!
呼青羊從它們身邊一晃而過,留下膛目結舌的幾只青羊,和剛剛被驚醒的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