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燃再怎么數著天過,正月十五也是不疾不徐、如期而至。
臨近黃昏時分,天空中飄起了雪花,洋洋灑灑。
仙景苑外一片銀裝素裹,喬宅內氛圍很是溫馨。
喬元夕開心極了!
她一雙笑眼,彎成了兩顆美麗的月牙,坐在餐桌前像個監工一樣,看著二人備菜待炒、熬湯燜飯。
這么多年了,這個大平層豪華有余,煙火氣卻不足。
如今,哥哥和如憶姐姐讓這個家,終于像是個家了。
“呀!不許偷吃!”喬元夕眉毛一豎,突然叫道。
只見廚臺前,姜如憶剛剛切好醬牛肉,陸燃便湊了上來,準備檢查一下女友大人的刀工。
姜如憶卻是會錯了意,隨手拾起一片薄薄牛肉,塞進了陸燃的嘴里。
“嗯!”陸燃頓時忘了來意,回去洗菜了。
“誒呀”喬元夕不依的直跺腳。
姜如憶又拾起一片牛肉,向一旁遞去:“喏。”
喬監工很沒有原則,當即喜笑顏開。
她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張開小嘴,接受如憶姐姐的投喂。
姜如憶寵溺的笑了笑,將盤子遞給了喬元夕:“放桌上去。”
“唔。”喬元夕端著盤子離去。
陸燃忽然歪頭,側耳聆聽:“媽媽回來了。”
“這么早呀?”喬元夕當然相信哥哥的實力,她飛快地跑了出去。
喬婉君一身霜雪,剛剛回手關門,就聽見“噗通”一聲!
只見寶貝閨女一個滑跪,直奔這邊。
那姿態,就像是綠茵場上進球之后的球員,開心極了。
喬婉君無奈的笑了。
誰家17歲的不對,元夕今天過生日,已經18歲了。
女孩子應有的矜持,是一點兒沒有。
話說回來,能讓高冷的劍一弟子笑出來,也算是小元夕的本事。
“媽媽,你終于回家啦!”
喬元夕仰頭甜甜的笑著,眼中寫滿了思念。
喬婉君訓斥的話語已經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算了,今天是女兒生日。
“嗯。”喬婉君輕聲應著。
喬元夕趕忙給母親大人換鞋。
一旁,陸燃和姜如憶也走了出來,紛紛開口:
“媽。”
“喬阿姨。”
喬婉君微笑頷首,目光落在了姜如憶的身上。
難得,喬婉君的眼中掠過一絲詫異。
姜如憶的仙姿玉貌可不是說說而已,的確驚艷萬分。
喬婉君觀瞧片刻,道:“受過神明賜福?”
姜如憶稍稍靠近陸燃些許,笑容有些靦腆:“陸燃為我向仙羊大人求來的。”
喬元夕小聲嘀咕著:“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呢”
陸燃:“.”
姜如憶頓時心中一緊。
喬婉君難得有玩笑的心思,低頭看著女兒:“好像也忘了你這個妹妹?”
“可不嘛!”喬元夕連連點頭,似小雞啄米,“媽,你快訓我哥!”
喬婉君屈起手指,輕輕一敲喬元夕的腦袋:“晚點兒吧。”
說完,她的目光在陸燃和姜如憶身上來回打量著,愈發滿意。
倒是般配。
喬婉君心情真的很好,亦或許,她在刻意融入溫馨的家庭氛圍。
她看著陸燃,又打趣道:“別的本事先不提,伱這眼光,的確是一等一的。”
姜如憶頓時滿臉通紅,垂首不語。
陸燃笑了笑:“可能是隨根兒吧,嗯,隨我爸。”
喬婉君面色微怔。
足足兩秒鐘后,她啞然失笑,邁步走進客廳。
路過兒子身邊時,喬婉君不輕不重的揉了揉他的腦袋,隨后向主臥走去。
一旁,喬元夕的小嘴都張成了o形!
直至母親大人身影消失,喬元夕壓低了聲音:“哥,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陸燃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淡定,扭頭就去了廚房。
父親,
這個陸燃每每提及,就有些感傷、甚至是一直困擾他的人
陸燃到底還是在玩笑之間、笑著提起了他。
這感覺很奇妙。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成長吧。
自從喬婉君進了主臥之后,就再沒現身,小元夕兩次三番去看,只能見到緊閉的房門。
她又不敢打擾,只好在餐廳里待著。
這一等,就等到了晚飯開始之前。
喬婉君換上了一件白色居家睡裙,明明是簡約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卻顯得異常優雅柔美。
女人的整體氣質,顯然不是靠衣衫襯托的,而是靠那張柔和的面龐。
她看著餐廳內的兒女們,那一顆被冰雪浸透的心,的確柔軟了許多。
“媽,快來,剛好要開飯了。”喬元夕趕忙招呼著。
喬婉君看著擺滿菜肴的餐桌,目光落在了一瓶紅酒上,旁邊甚至還有一個醒酒壺。
這種物件,可從未出現在喬宅內。
許是因為三個孩子沒能得到家主的同意,所以紅酒沒開,醒酒器也成了擺設。
喬婉君問道:“想喝酒?”
喬元夕有些緊張,小心翼翼的問道:“可以么?”
為了增加成功率,她又補了一句:“我今天成年了。”
陸燃看向母親大人,見她笑著頷首:“嗯,少喝點吧。”
“快快快,哥!”喬元夕眉開眼笑,急忙催促陸燃開酒,“這可是骷髏送的,一定是好貨”
說到這,喬元夕打開了話匣子,驕傲的宣布著:“對了,媽。我有兩個隊友,入選了第二屆《天驕》哦!”
隊友的成功,自然有喬元夕的一份力,她與有榮焉。
同時,喬元夕對母親也很感激,畢竟這支小隊,可是媽媽親自給她安排的。
雖然王凌是后加入的,但關伊人可是初始隊友,如今被冠以“天驕”之名,足以見得母親大人的眼光。
喬婉君來到主座,隨口道:“伊人和王凌?”
喬元夕頗為詫異:“媽媽怎么知道?”
喬婉君莞爾一笑:“你這兩個隊友,潛力不錯。
又有你哥給他們開路,再加上他們家里的運作,入選也正常。”
喬元夕望著不遠處的陸燃,心里甜絲絲的:“我哥很照顧我們的,也幫他們造了好大的勢!”
京城大學是大夏最頂尖的學府,校內自是人才濟濟。
大家同為河境·五段,都是一等一的天賦和戰力,誰上誰不上
那就要看“場外”如何發力了。
喬婉君叮囑女兒:“你也專注一些,想想晉級的路。
河境卡不住你這幾個隊友,你要跟上他們的節奏。”
“知道啦。”喬元夕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跑出了餐廳。
陸燃拿著醒酒壺返回,放在餐桌一角:“媽媽不是一直在閉關么?怎么關注到這些?”
喬婉君抬眼看著兒子:“我讓京京找來了你的戰斗錄像,然后看見了他們。”
陸燃有些忐忑,詢問道:“我表現還行?”
喬婉君眼中含笑:“大夏第一天驕,這么沒自信?”
那本該似深水寒潭的眼眸,此刻卻似一泓清泉,清澈透亮,溫潤人心。陸燃沒說什么,只是笑著坐在了姜如憶身旁。
喬婉君話語玩味:“你在頒獎典禮上的那段演講,可是自信的很。”
陸燃沉默了。
在世人面前,他風頭無量,甚至在人們心中,可能是冠絕一時的存在。
但對喬婉君而言,他的那些話語,會不會顯得有些幼稚?
嗯.不管了,無論幼稚與否,他都走在這條路上。
喬婉君看著垂首不語的兒子,柔聲道:“有野心,是好事兒。”
“哥!”還不等陸燃回應,喬元夕便跑了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個長條狀的盒子。
“這是?”
“禮物!”喬元夕將盒子塞進陸燃懷里,“這是我們小隊贈給你的生日禮物!”
不用打開,陸燃就知道這里面裝的是什么。
應該就是上一次在家門口時,陸燃拒收的那一把天辰刀?
果不其然!
陸燃打開了盒子,見到了一柄天辰刀,也見到了旁邊后配的刀鞘。
此刀鞘,與陸燃的前三把刀鞘制式相同,同樣是黑金配色。
唯一的區別是,刀鞘上沒有代表著刀名的方塊文字。
這一次,陸燃笑納了,看向喬元夕:“我沒給你準備生日禮物,怎么辦?”
喬元夕噘著小嘴:“哪年你送過呀?我都習慣啦!”
陸燃:“.”
兄妹倆的生日,向來不互送禮物。
對二人來說,時隔一年的相聚,以及母親大人的陪伴,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而這一次,陸燃還真就準備禮物了。
他看向一旁的姜如憶,少女會意,從兜里拿出了一個小方盒。
“呀?”喬元夕又驚又喜,“給我的?”
姜如憶點頭道:“你哥哥送你的。”
陸燃立即糾正:“我和你如憶姐姐一起送你的。”
盒子里是一條細細的金項鏈,項鏈的墜飾,是一枚瑩白的小小玉珠。
玉珠是陸燃求來的,項鏈則是姜如憶幫忙配的。
“哇!”喬元夕開心得不行,拿出玉珠項鏈細細打量著,甜甜的笑著,“謝謝哥哥嫂子!”
姜如憶頓時臉色一紅。
這個小元夕,真的是.
平日里“如憶姐姐”叫得歡,偏偏今天家長在這,喬元夕改口叫了嫂子。
“嫂子,給我戴上呀?”喬元夕嘻嘻一笑,對著姜如憶眨了眨眼睛。
主座處,喬婉君眼眸微微瞇了一下,幾近細不可查。
她的視線,一直落在那枚小小玉珠上,顯然察覺到了什么。
在陸燃的示意下,姜如憶接過玉珠項鏈,來到喬元夕身后:“它叫無事鏈。”
喬元夕疑惑道:“無事鏈?這名字好奇怪哦。”
姜如憶心中微嘆,努力收斂著傷感的心緒:“它會保佑你平安無事的,如果遭遇危險,你可以震碎這枚玉珠。”
“啊?”喬元夕有點懵。
本以為,這項鏈的名字,是一份美好的寓意。
結果這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功效嗎?
姜如憶為小元夕佩戴好項鏈,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嚴肅:“元夕,記住,它只能用一次。
一定得是你面臨絕境、十死無生的時候,再震碎這枚玉珠。”
喬元夕轉過頭,怔怔的看向陸燃。
陸燃本以為會得到妹妹的感謝,會見到她歡天喜地、如獲至寶的模樣。
卻是不想,喬元夕眼眶漸漸泛紅,眼淚說來就來。
她突然想起來了,自己為何覺得這枚玉石圓珠很眼熟。
如憶姐姐的手腕上,那條細細的紅豆手鏈上,也有一枚這樣的玉珠!
喬元夕不知道,自己的這條項鏈是怎么來的。
她也不知道,它是如何運轉的。
但喬元夕很確定,項鏈一定有著讓自己平安無事的功效。
趕在這個時間點上,哥哥送出這樣一條項鏈.
就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樣!
今夜過后,陸燃便會離去,大家心知肚明。
他很可能一去不返,生死不知,再無音信。
而這一條無事鏈,便是陸燃給予喬元夕最后的溫柔了。
他離開后,還能照顧她一次。
許就是最后一次。
有些情緒,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
只不過是在某一個瞬間,大壩被沖開了一個缺口,進而一發不可收拾。
“喔!”陸燃所坐的椅子,都向后滑了半截。
陸燃懷抱著撲進懷中的妹妹,輕輕拍著她的背脊,笑道:“都十八歲了,還哭鼻子呀?”
喬元夕癟著小嘴,臉蛋埋在陸燃的肩膀上,也不說話。
陸燃有些無奈,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母親。
喬婉君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靜靜地瞧著這一幕。
“快起來。”陸燃悄聲道,“媽媽看著呢。”
“你答應我,一定會回來。”喬元夕小聲道。
“好。”陸燃的回應,出乎意料的干脆。
喬元夕抬起俏臉,大眼睛淚汪汪的:“拉鉤?”
陸燃:“.”
小孩子啊,還拉鉤?
喬元夕倔強的看著陸燃,不肯罷休。
“好好好。”陸燃愿意哄小元夕,如他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
“拉鉤上吊.”
十八歲的大姑娘,紅腫著眼眶,嘴里說著幼稚的話語,聽起來有些好笑。
似是這樣做,她就能求得一份心安。
一旁的姜如憶,心中微微悸動。
旁人許有資格說喬元夕幼稚,她自己可沒資格。
就在不久前,姜如憶也曾固執的要求陸燃,抱著她登山、陪她朝圣。
一步一石階,一步一承諾。
她與小元夕,又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呢?
喬婉君輕聲開口,喚醒了幾人:“開餐吧。”
喬元夕依依不舍的離開哥哥的懷抱,忽然道:“我們能先吃蛋糕么?”
喬婉君看著一桌子美味佳肴,這可是陸燃和姜如憶精心準備的。
可看見小元夕梨花帶雨的模樣,喬婉君到底還是有些心軟。
“好啊。”陸燃察言觀色,起身去到冰箱前,拿出了一個六寸的蛋糕。
十八根蠟燭一一被點燃,餐廳的燈被關閉。
當喬元夕閉著眼睛,對著蛋糕雙手合十、久久祈禱時
幾人才意識到一件事。
相比于吃蛋糕,小元夕是迫不及待的想許一個愿。
而她的生日愿望,看起來不小。
畢竟那些蠟燭都燃燒了一半了,小元夕還在祈禱著。
搖曳的燭光中,
那張小臉是如此的虔誠。
四千三百字!
另外通知一下:今日一更。
是時候了,容育好好準備準備!
是時候搞點事情,來點攢勁的小節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