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憶目光籠罩著二人,徐徐飛落。
“大勇。”萬芳玲壓低聲音,手肘輕輕碰了一下丈夫,率先跪了下去。
石勇反應了一下,隨即低下頭,規規矩矩的跪倒在地。
姜如憶微微皺眉。
石勇與萬芳玲算是俘虜,的確該將姿態放低。
但是下跪?
姜如憶心中不悅。
二人好歹也是浩浩之江,是受人敬仰、庇護一方天地的大能,哪怕淪為階下囚,也該有自己的風骨。
如此行徑,成何體統?
姜如憶同樣是江境之人,此刻只覺得羞于與此二人為伍。
天地間一片寂靜。
隨著戰斗結束,荒漠中唯有風兒吹起沙塵的聲響。
姜如憶并未落地,而是凌空佇立著,站在二人頭頂斜上方。
山嵬弟子,可是一個個人肉炮彈!
要時刻警惕這類人突然發難。
姜如憶思緒許多,一直不說話,只是俯視著二人。
萬芳玲愈發焦躁,心中念頭急轉,主動開口:“感謝大人救命之恩,感謝大人不殺之恩。”
姜如憶終于開口了,輕聲詢問:“我們無冤無仇,還幫了你們,為何恩將仇報?”
萬芳玲心中一嘆再嘆,規規矩矩的回應著:“您剛來此界,還不清楚圣靈山的規則。”
“跟我說說吧。”
“是。”萬芳玲立即開口講述。
雖然夫妻倆進入圣靈山才兩個月,但是經歷足夠豐富。
靠著山嵬一派的強大防御技法,二人茍延殘喘、顛沛流離,進過小隊、加過幫派,甚至還曾給2名西荒信徒當過奴仆。
隨著萬芳玲娓娓道來,玉符弟子們也清理好戰場,圍了過來。
越聽,眾人就越是心驚!
越聽,姜如憶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這所謂的圣靈山,竟是如此的殘酷,又是如此的骯臟丑陋!
難怪,她之前對山嵬弟子們拋出“人族同胞、互相幫助”的理論時,幾名山嵬弟子會面色古怪。
原來在此界內,眾生皆以神明的旨意為主、收集圣靈之氣為先。
所以人與人之間,是有直接利害沖突的競爭對手!
是見面就拔刀相向、你死我活的敵我關系!
“這么.這么殘酷?”安嫻忍不住開口,連聲音都有些顫抖。
在人間大夏,人族一直是利益與命運的共同體。
大敵當前,人們團結一致、互幫互助。
可是這圣靈山
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生靈,無論人魔,皆是敵人嗎?
“是的。”萬芳玲低垂著眼簾。
姜如憶抿著薄唇,默不作聲。
這一系列言論,給她的認知與觀念,帶來了巨大的沖擊。
而當她消化了這些驚人消息后,腦中第一時間掠過一道身影——陸燃!
你.還好么?
你剛來此界時,也被算計過么?被偷襲過么?
你.你真的還活著么?
姜如憶緩緩抬首,望向天空中翻騰的云海,只覺心中壓抑萬分。
是了,你一定還活著。
我都能通過蛛絲馬跡,察覺到此界之人的狀況異常,初來乍到的你,也一定能察覺到。
姜如憶努力安慰著自己,可她的心,卻是愈發擔憂。
陸燃無疑是一名人族戰士。
一個為了種族存亡而奮斗的戰士!
他對邪魔有多么仇恨,對人族就有多么關照。
在那座小小的雨巷城中,每一條街道、每一個居民小區,都曾留下過他庇護人民的身影。
不惜代價,不計生死。
而來到這樣一個充滿算計、手足相殘的世界里,陸燃這樣的人
他那一顆道心,是否還完好無損?
他一直秉持的理念,徹底崩塌之后.
他還能生存下去么?
許是關心則亂,永遠冷靜的姜如憶,思緒愈發雜亂。
她合上了雙眸,深深嘆了口氣。
周圍眾人噤若寒蟬。
這是這么長時間以來,姜如憶第一次情緒外泄得如此嚴重。
哪怕是之前逃亡的日子里、眾人險象環生之時,她也是處變不驚的那一個。
可此時.
宋渝思忖片刻,對安嫻使了個眼色。
在宋渝的逼視下,安嫻強忍著慌亂,飛到姜如憶身旁,怯生生的說道:“夫人。”
“嗯?”姜如憶回過神來,看向身旁的女子。
恍惚間,她好像見到了小田恬。
嬌小的體型,齊耳短發,一雙杏眼,甜美又怯生生的小模樣。
“你還好么?”安嫻小聲關心著。
“沒事。”姜如憶低頭看向夫妻倆,“你們在此界內,可曾聽過見過陸燃?他是一名仙羊信徒.”
“是大夏天驕的那個陸燃嗎?”石勇仰望著絕美女子。
一直以來,夫婦二人都在神明腳下的古城中閉關修煉,與世隔絕。
但是《天驕》太火爆了。
石勇也聽聞過陸燃的名頭,看過一些精彩片段。
萬芳玲眼神越來越亮,望著姜如憶戴著面紗的面龐,細細觀瞧著她的眉宇。
在她觀看過的、有限的陸燃精彩片段里,好像見到過這個女孩的身影?
那么此二人的關系
“你們見過陸燃?”安嫻急忙問道。
夫妻倆紛紛搖頭,也看得眾人心中失落。
姜如憶輕輕頷首,又道:“那你們可知,大海在哪個方向?”
夫妻二人再度搖頭。
兩個月以來,他們就只見過荒漠與石柱,就沒走出過萬刃山區域,哪見過什么大海啊。
姜如憶對這樣的回復早有預料,嘆息道:“起來吧。”
“謝謝夫人。”萬芳玲蛇隨棍上,直接改口,“以后,我們夫婦二人定為您鞍前馬后,效犬馬之勞!”
姜如憶:“.”
能在此界內活下來的人,大都是人精。
哪怕是這方面的天賦不夠,也會被命運逼迫著、催促著“成長”。
宋渝忽然詢問道:“你們這個裂山幫,有多少人?”
萬芳玲回應道:“算上我們,一共二十二人。
不過在一周之前,有兩支小隊、共計八人失蹤了,一直沒回來。”
宋渝又道:“剩下的這些都是什么信徒?什么實力境界?”
萬芳玲:“都是山嵬信徒,都是江境二三四段”
宋渝幾番追問過后,看向了姜如憶:“夫人,不如我們拿下此幫?”
姜如憶沉思著,并未開口。
宋渝又道:“路途兇險,多一份力量,我們就能多一分生存保障。此二人已經描述了此界現狀,實力為尊、毫無道德律法可言。
人與人互相殘殺,強者奴役弱者。”
姜如憶依舊一言不發,只是微微蹙眉。
宋渝趕忙繼續道:“山嵬一派輸出能力不濟,功能性又強,自然是一塊肥肉,早晚會被附近的西荒等等門派吃下去。
這類人定會遭受奴役!
夫人仁慈,若是這些山嵬信徒能追隨您,起碼不用受屈辱。”
姜如憶:“.”
我仁慈么?
戰斗才結束,敵人怕是尸骨未寒嗯,已經寒了。
早就凍透了。
不過,的確該壯大團隊、積攢實力。
姜如憶眸光微動,這一條尋找陸燃的路途,不知要走多久。
路上必然危機四伏。
玉符一派也有短板,也該用其他門派信徒來補充,這樣己方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夫人!”萬芳玲仰望姜如憶,恭敬道,“谷彰小隊與裂山幫剩下的兩支小隊,關系比較緊張。
尤其是那8個人失蹤后,谷彰野心膨脹,想要爭奪幫主之位。
此次,他帶我們夫婦二人出來,就是為了拉攏我們這兩個新來的。”
姜如憶冰雪聰明,自然明白對方在說什么。
果不其然,萬芳玲繼續道:“谷彰所經營的小團體,與他親密要好之人,都死在這了。
幫內其他人,理應不會因谷彰的死而對您懷恨在心,夫人可以放手去收服裂山幫。”
“嗯。”姜如憶輕輕應了一聲。
見姜如憶同意了,宋渝不禁眼神一亮,心中暗暗點頭。
張正虎與朱媛對視了一眼,但并未說什么。
姜如憶看向眾人:“一會兒,我們就去裂山幫看看吧。
戰場都清理干凈了么?”
眾人當即奉上兵刃與神力珠。
安嫻看著這些戰利品,表情很是復雜:“這里好像是我們人族的屠宰場啊.”
萬芳玲所說的、關于圣靈山的一切,依舊沖擊著安嫻的大腦。
當她聽聞,裂山幫剩下的幾人,實力境界都是江境二段四段時,安嫻心中的某個念頭,愈發不可收拾了。
自己所在的小隊,一眾玉符弟子,也都是江境!
讓人們留在大夏,守護一方平安、保護城市與平民,不好么?
難怪人間的人族大能,數量始終上不去。
原來都被神明送到了這里,因收集圣靈之氣而互相殘殺?!
安嫻腦子很亂,亂到都沒察覺,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
有些思想,是會觸及到紅線的!
哪怕事實擺在這里,但你也只能私下里想,絕對不能說出來!
眾人似有似無的看著姜如憶,石勇與萬芳玲夫婦,也偷偷觀察著這位年輕領袖的反應。
在這極度現實的世界里,姜如憶的態度,會決定整個團隊的態度。
漸漸的,安嫻終于反應過來了!
她在一眾虔誠的信徒面前,表達了對神明的質疑。
認為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神明,將人族當成了牲畜,丟進了一個屠宰場
安嫻徹底慌了!
她又驚又怕,忍不住瑟瑟顫抖,小心翼翼的看向姜如憶。
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那高貴清冷的白裙女子,對一切置若罔聞。
她的目光掃過戰利品,吩咐道:“宋渝,給大家分了吧。”
宋渝不動聲色,沉聲道:“是!”
安嫻怔怔地看著姜如憶,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感激
她默默的低下頭,周圍又陷入了一片寂靜,氣氛緊張又詭異。
抱歉更晚了。
昨天在電腦前坐了一天,從上午一直寫到午夜,著實有點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