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
這是個特殊的日子,是陸燃和鄧玉湘進入圣靈山界,滿一周年的日子。
此時,二人皆在飛仙大殿內。
鄧玉湘背倚著打磨平滑的石壁,目光掠過一眾虔誠禱告的身影,望著大殿深處、凌空而立的青年。
那一襲黑金帝袍,她怎么看都不覺得膩。
不得不承認,門主夫人的審美還是過關的。
“一年.”
鄧玉湘心中暗嘆著,環顧飛仙大殿。
近兩百名燃門弟子,一尊又一尊毀天滅地的護法神將。
誰又能想到,初到此界時,二人被追殺得狼狽逃竄,只有彼此、相依為命.
想著那段艱辛時光,鄧玉湘頗為感慨。
現在的他,似乎擁有了一切。
強大的實力,忠心耿耿的下屬。
虔誠的弟子們,安寧祥和的宗門家園。
若是一直待在圣靈山界,好像也沒什么不好的?
鄧玉湘抬起眼簾,遙望著大殿深處、飄在兩尊偌大石塑之間的青年。
驀地,青年回望了過來,二人視線交織。
怎么了,姐?陸燃疑惑道。
沒怎么。
那你一直看著我?
呵。鄧玉湘嘴角微揚,怎么,門主大人害羞?
陸燃:?
這叫什么話!
誰能有我臉皮厚.呃,我為什么罵自己?
陸燃下意識想撓頭,又硬生生止住了,畢竟大殿內黑壓壓一片人,自己還是該保持門主的威嚴。
簽訂契約吧,弟子們都等急了。腦海中,又傳來了大夢魘的聲音。
哦。陸燃緩緩飛落,先去往了左側方陣。
與上次一樣,陸燃給弟子們提供了兩個選擇:玉符與烈天。
此時,狼骨寨與狼花寨共計68名弱神弟子,皆已選擇完畢。
事實證明,烈天一派果然還是更受歡迎的!
哪怕陸燃明確告知眾人,神法·烈火天魁已經被他封禁,只有在云海崖遭遇生死存亡危機時,才會解封這一項逆天的神法。
可是弱神弟子們,依舊對烈天一派趨之若鶩。
陸燃很難想象,如果真有哪個不開眼的宗門,敢來攻打云海崖
燃門近百烈天弟子,齊齊出動!
個個開著烈火天魁,直接就是一輪狂轟濫炸!
誰能頂得住?
“謝謝門主,謝謝”
隨著陸燃與弟子們簽訂契約,不斷有感激的話語聲響起,還常伴有哽咽、啜泣聲。
一為逆天改命,二為安穩的庇護所。
陸燃為弟子們提供每一項,都是在給予人們新生。
鄧玉湘微微皺眉,看著陸燃的表情,意識到他心情沉重,當即厲喝道:
“肅靜!”
飛仙殿內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陸燃一直沉默著,與門眾們一一簽訂契約。
當苦難這一抽象的概念,具象化在一張張哭泣的面龐上,誰心里能好受呢?
眾生,
苦神明久矣.
直至與最后一名弟子契約完畢,陸燃徑直離開了飛仙大殿。
走出殿門,陽光灑在身上。
林中微風送來大海的氣息,拂過面龐,倒是讓陸燃舒服了不少。
“挺好的。”一道女嗓自身后傳來。
“嗯?”陸燃扭頭望去,見到了一張明艷的面龐。
鄧玉湘面帶笑意,看著陸燃沉悶的模樣:“憐憫,共情。
你還在乎,一直把人當人。”
陸燃一聲冷哼,嘴硬的很:“你們一個比一個冷酷無情,我再不兜著點,這日子就沒法兒過了。”
“在聊什么?”一道清冷聲線傳來,無疑又是個冷漠的主兒。
“大夢魘夸我呢。”陸燃隨口說著,“說我有菩薩心腸。”
鄧玉湘不置可否,轉身恭敬道:“夫人。”
若在場只有三人,她不會是這個稱呼。
此時,冷玄霜已經“上崗”了,緊緊跟隨在姜仙子身后。
“嗯。”姜仙子點頭示意,上前挽住陸燃的手臂,“現在去議事堂么?”
這是已經定好的,門主接收弟子后,要跟燃門高層開個小會。
“走吧。”
當陸燃來到議事堂時,發現堂內陳設已經大變模樣。
堂內深處擺放著一把規格不俗的座椅,那曾是狼骨寨主的寶座,莊重大氣。
寶座前方,放著一張厚重的書案,古香古色。
書案側后方,也有屬于姜如憶的座位,只是椅子規格稍小一些。
堂下,兩排座椅分列左右。
這些精美座椅,皆來自狼花、狼骨兩寨,著實給燃門提升了不少逼格。
“這?”陸燃站在門口,已然不認識自家的議事堂了。
他可沒讓議事堂改變風格,所以,這只可能是姜如憶的手筆。
“怎么?”姜如憶笑問道。
陸燃也笑了:“你不給我掛一個‘明鏡高懸’的牌匾啊?
書案上再放個簽筒,里面放些‘斬立決’的簽?”
“去。”姜如憶輕啐一聲,帶著他邁步走了進去。
陸燃在堂內等了一陣兒,一眾護法、神將、堂主紛紛到齊。
他還想著看熱鬧呢。
結果大家很有秩序,都有自己的位置。
“行,升堂吧!”陸燃手肘拄著書案,手掌托著臉蛋,“各位大能,可有什么冤屈啊?”
堂下傳來一陣輕笑聲,倒是沒人起身訴冤。
陸燃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定格在了上官鴻福的身上。
上官鴻福自是察言觀色的好手,當即起身,靜候差遣。
陸燃緩緩道:“此次收徒,我沒讓13名花燈弟子改換門派。他們有不錯的治療手段,之前在狼花寨,也很體恤弱神弟子。
如今燃門弟子數量多了,我打算成立個醫療堂,讓花燈弟子坐鎮。
上官先生任堂主一職,先生覺得如何?”
上官鴻福有一瞬間的錯愕,隨即垂首感激道:
“聽從門主大人安排。”
上官鴻福的確有些驚訝,畢竟,他跟陸燃講述過千花嶺的經歷。
之前他以為,陸燃會收了13名花燈弟子。
但陸燃沒有強人所難。
今日收徒儀式過后,上官鴻福又認為,一直追隨自己的這群兄弟姐妹,會被打散、分配到各個堂口。
卻是不想,陸燃依舊讓13人待在一起。
甚至還讓上官鴻福這個隊伍領袖,親自率領?
上官鴻福感受到了門主的信任,更感受到了門主大人的自信!
“我答應過先生,不讓你和你的兄弟姐妹受委屈。”陸燃看著上官鴻福。
驚訝、慚愧、感激。
對方的眼神、種種細微表情,自然逃不過某人的一雙狗眼。
陸燃笑了笑,輕聲嘆道:“圣靈山的日子這么苦,親近的人,還是待在一起吧。
別分離了。”
“謝門主!”上官鴻福感激道。
“這個醫療堂,取個什么名字好呢?”陸燃拄著下巴,突然找回了在教室里、坐在課桌前的感覺。
杏林堂?
回春堂?
云海崖第一人民醫院?
“門主。”堂下右列第一把交椅上,魚長生站了起來。
“先生有什么好想法?”陸燃來了精神。
“福壽堂,如何?”魚長生輕搖紙扇,“福字,取自上官堂主的名字。
壽字,算是對我燃門眾人的美好愿景。”
“不錯。”陸燃連連點頭,“就這么定了!這福壽堂,由從龍先生負責。”
“是!”魚長生點頭應下。
燃門四大護法,下面算是都有部隊了。
御魔堂,飛仙堂,福壽堂,影衛隊。
影衛隊算是例外,沒有堂主,至于其余三個堂口.
堂主有任何事宜,就去找各自主管的護法大人請示去!
別找門主。
怪忙的
陸燃又吩咐了一番,關心了一下眾人近況,便打算散會。
這時,洛英站了出來:“門主。”
“洛神將?”陸燃看向年輕的母親。
洛英請示道:“屬下想將孩子們接來云海崖居住,不知”
“好啊!”陸燃有些意外,但也立即點頭。
洛英見陸燃答應的這么干脆,不由得心中一暖。
陸燃又道:“不過,現在燃門弟子眾多,人多眼雜.”
做出這樣的決策,洛英顯然準備已久,她條理清晰,說道:“弟子們都很珍惜在云海崖生活的機會,崖內氛圍很好。
屬下有幸在飛仙殿內立有塑像,弟子們對我和逸飛都很恭敬。
我的居所又位于崖內東部,普通弟子不許涉足.”
陸燃聆聽著,點了點頭:“行,你們夫妻想好了就行。
來云海崖,孩子們生活能更豐富些,玩的地方也大一些。”
“謝門主!”洛英面色感激。
“謝什么,這是我的榮幸。”陸燃笑看著年輕的母親。
兒女,是尋洛夫妻的命根子。
夫妻二人做出這一決策,意味著二人對陸燃的絕對信任,對燃門環境與安全的認可。
夫妻倆的谷底小院確實隱蔽,但他們終日捕獵打漁、來回出入,終歸是有隱患的。
陸燃道:“搬家的時候直接跟我說,我給你開傳送鏡。”
來回幾十公里,帶著孩子出行,還是有風險的。
聽著陸燃溫和的話語聲,感受著他的細心與關切,洛英心中感動,輕聲道:
“謝門主,就今日吧。”
“行,大家還有事兒么?”陸燃目光掃過眾人。
見無人起身,他便宣布散會。
眾人離去后,陸燃為洛英開了傳送鏡,直抵她的谷底居所。
雙方約定黃昏時分再見之后,陸燃揮散了鏡子,而后惡狠狠的伸了個懶腰:
“呃啊”
書桌,果然很有一種魔力啊?
陸燃索性趴在古香古色的書案上,嗅著木質香氣。
一旁,姜如憶面色古怪,看著趴桌睡覺的青年。
她身后,冷玄霜默默地站著,打量著帝袍青年。
返回燃門的他,與在狼花寨、狼骨寨的他,判若兩人。
一個是殺伐果斷、威勢滔天的王者。
一個是溫和的、仁愛的領袖。
“有事?”陸燃枕著手臂,看似閉眼睡覺,卻是突然開口。
冷玄霜趕忙垂下眼簾。
姜如憶則是笑道:“你打算在這睡?”
“如憶,給我講講數學吧。”陸燃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姜如憶:“.”
什么意思?
助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