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趁熱打鐵,問道:“那你認為誰想殺鄭宇呢?”
崔建道:“不外乎是錢和權,鑒于鄭宇目前只是一個小小眾議員,我想更大可能是因為錢。”
端木:“我查過,雖然鄭宇掌握著絕大部分財富,但在原配死亡后,他將生意交給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打理。就算真殺了鄭宇,也不會損害鄭家的商業利益。”
崔建道:“說不定是他三個孩子干的。只放權不給錢,相當于不發工資白嫖勞動力,是人都忍不了。現在三個孩子分割掌管了鄭宇的生意,鄭宇一死,他們連遺產都不用分割,自己拿自己那部分的股權即可。”
有道理,自己怎么沒朝這方面去思考呢?他這個老爹對錢淡如水,但嗜權如命。相信他的子女們也都知道,只要鄭宇一天不死,就不會把真正的權力交給他們。
端木道:“你認為雇主可能是我那些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崔建:“什么叫可能是?絕對是。”
端木疑問:“你為什么說的這么絕對?”
崔建回答:“反正有時候我有腦子,有時候沒腦子,說話不用負責。”
“呵呵。”端木跳過這話題:“阮三刺殺鄭宇事件說明,阮三提前知道鄭宇要入住備用酒店708房間。根據雪蜜所說,知情者只有她的貼身保鏢組和鄭宇本人。你認為誰是內鬼?”當局者迷,遇見崔建有腦子的時候,湊合用吧。
崔建鄙視道:“你剛才自己也說了,雇主可能是你的兄弟姐妹。鄭宇知道,不相當于兄弟姐妹們知道嗎?孩子要爭寵,當然要多關心自己的老父親,關心他的安全,順便了解安保情況。”
端木認為崔建這些話中部分有道理,消息很可能是從鄭宇方面無意泄露。不過會泄露消息的不僅有鄭宇的兒女,還有鄭宇的私人助理,鄭宇辦公室工作人員等。必須找個時間和鄭宇談一談,了解具體情況,縮減嫌疑人名單。
要解決懸賞刺殺的最好辦法就是讓雇主主動撤單,只要能找到幕后雇主,就能解決鄭宇危機。
不過端木并不是非常信任崔建的推理能力,他擔心跟著崔建錯誤的邏輯走,會忽視其他可能性。
所有人沒想到,第二波刺殺會來的這么快。
晚上十點,一名黑衣人穿過樹林,直撲1號別墅。黑衣人順著下水管攀爬到別墅二樓,用匕首撬開窗戶的內扣,推開窗戶鉆入別墅。他躲藏在轉角處,用遙控器啟動了距離百米的一個垃圾桶點火裝置。
當過道保鏢到窗戶邊查看外面火勢時,他趁機快步到鄭宇臥室門前,推門而入,但只入了半個身體,慢慢的退了出來。雪蜜手持手槍指著他的額頭,黑衣人雙手舉起,步步后退。聞訊趕來的保鏢將黑衣人制服,并且撥打了報警電話。
鄭宇本來住2號別墅,根據端木和雪蜜的建議,鄭宇和大兒子打電話到一半時,告訴大兒子自己要掛了,保鏢讓他搬到1號別墅。20分鐘后,鄭宇在1號別墅和大兒子通話,談論了十幾分鐘生意上的事。
現在情況似乎已經很清楚,要么是保鏢團中有內鬼,要么鄭宇大兒子是內鬼。
鄭宇本人暫住在一樓小房間,端木組三人都在小房間內。雪蜜匯報情況,鄭宇當即心如死灰,抱著僥幸心態追問,雪蜜也沒把話說死,只說懷疑他的大兒子,但一切皆有可能。
桂奕懂事的送上一杯熱茶,鄭宇點了點頭表示感謝。端木一直靠立在墻邊,和自己的父親幾乎沒有交流。
在黑衣人身上搜出了一把手槍,讓警方和雪蜜驚訝的是,這是一把劣質土制手槍。目前出現的兩名殺手,一人的武器是牛排刀,一人的武器是土制手槍。比較像模像樣的是那顆有平衡系統的炸彈,但也被證明是假炸彈。
從這些細節可以看出,黃追令還不具備第一時間為韓城殺手提供武器裝備的能力,在韓城并沒有根基,缺乏向韓城走私武器的渠道。
強大的情報系統,羸弱的后勤能力,兩者并不和諧,要么是對手故意在后勤能力上示弱,要么強大的情報系統來源于內鬼。
鄭宇大兒子的嫌疑進一步增加,雪蜜在近凌晨時敲響了鄭宇的臨時住所,問了鄭宇一個問題:“是否讓美國司法部門介入調查?”
雖然雪蜜沒說,但鄭宇知道調查的目標是自己的大兒子。一旦同意,代表著他和大兒子之間將出現一條難以逾越的信任鴻溝。如果大兒子真是雇主,鄭宇將損失一個兒子,獲得安全。如果大兒子不是雇主,鄭宇將損失一個聽話的兒子,并且無法解除目前的危機。
雪蜜見鄭宇遲遲沒有回答,問:“鄭先生,我們還有一個選擇是結束行程,返回美國。”
鄭宇搖頭:“沒有這個選擇。雪蜜小姐,給我點考慮的時間。”
雪蜜點頭,關門離開,離開前看了眼端木。
房間不大,一張床,一個洗手間,一套長沙發。崔建和桂奕在沙發上休息,雪蜜進來時,桂奕本想禮貌的站起來,卻見霸占了長沙發的崔建一動不動,于是她也不動。雪蜜離開后,房間內雖有四個人,但卻靜的可怕。
許久,鄭宇用帶著點沙啞的聲音問:“端木,你也覺得是你大哥干的?”
端木一直站立在窗戶邊,似乎努力在保持和鄭宇的距離,聽鄭宇點名問自己,回答道:“這問題應該問和他認識了幾十年的你,而不是根本不認識他的我。不過無論是不是他干的,你心中已經有了決定不是嗎?”
端木道:“為了你的理想,你不會允許自己的履歷出現兒子雇兇殺你的丑聞。無論是還是不是,這口黃連你都得吞下去。而你來韓城肯定有你的政治目的,追殺令持續三個月,即使你回到美國也得提心吊膽,所以我肯定你不會返回美國。”
雖然父親的尊嚴被冒犯,但鄭宇語氣還是保持溫和:“你恨我?”
端木想了一會:“不,我對你還是有愛的,最少不想看你死在街頭。”
鄭宇道:“和我說說你的工作。”
端木問:“什么工作?”不是裝糊涂,畢竟他的工作真的很多。
鄭宇道:“你不是尼莫特勤隊的一名小隊長嗎?我很好奇,為什么你會愿意屈居人之下?”
端木回答:“他救過我,在我最痛苦絕望時拯救過我,我非常崇拜他。”
崔建嗤之以鼻,海藍也是如此,在海藍最絕望時,特勤隊長閃亮登場。搞來搞去,原來就這點手段。就不怕白眼狼咬死你嗎?
鄭宇點點頭:“開心嗎?這份工作讓你開心嗎?”
端木回答:“不錯的工作。”
鄭宇又問:“你當保鏢是因為什么?”
端木:“一方面是鍛煉的需要,一方面是我隊長的意思。你呢?你身體怎樣?”端木不想說自己的事,開始轉移話題。
鄭宇回答:“我身體很好,每年都進行兩次體檢。”
端木點頭,道:“不如說說刺殺的事,我想你應該知道不少事,相信你內心有一些模糊的答案。以你老好人的為人態度,墻頭草的做事風格,我可不相信有人會因為你妨礙了誰的利益而非要除掉你。”
“謝謝夸獎,但請含蓄一點,你可以把我的行為稱之為智慧。”鄭宇道:“東方文化博大精深,馭民之術,為官之術,不是一般人能讀的懂。你們鄙視官,但還不是對著自己主管點頭哈腰?仇官是仇自己不是官,仇富是仇自己不是富。”
端木服輸,道:“那就說說刺殺吧。”
鄭宇深嘆口氣:“刺殺,我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成為靶子。雪蜜說的可能沒錯,雇兇的人應該是我身邊的人。不過,你大哥做事謹慎,缺乏冒險精神,說他是雇主,我還是有幾分不信。而你二哥雖陰險狡詐,但有心無膽。”
端木道:“你二兒子慫恿大兒子?”
鄭宇道:“多年前還有這樣的可能,但在他們各自成家之后,他們的關系急轉直下,不可能聯合在一起。”
端木:“有其他人和他們聯合在一起呢?比如你的小女兒。”
鄭宇:“不,300萬美元而已,他們誰都拿的出來,不需要聯合。我不是一個吝嗇的人,我把產業分給他們管理,他們能拿80的收益。”
端木:“但股權在你手上,你隨時可以收回產業。”
鄭宇:“是的。你以為是我貪權嗎?我在兩年前回了一次國,幾個初中同學小聚,你知道,初中同學感情早就沒了,只不過能一起上飯桌的人都是有資格上桌的人。我問起了老秦這位土豪。老秦在黃金地帶有三棟樓,經常來美國旅游,我們每年也能見上一次。”
鄭宇道:“我同學說老秦現在不行了,租了一套40平米的房子,在物業當保安。我很奇怪,畢竟三棟樓放在那,每月租金就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同學一說才知道,伴隨三個兒子成家,三個兒媳婦吹風之下,老秦把三棟樓給了三個兒子。樓給出去后,老大說他偏心老二,讓他跟老二過。老二說老秦最疼老三,讓他跟老三過。老三又說他是最不受寵的孩子,讓老秦找其他兩個兒子。最終法院判決三個兒子每個月給老秦800華幣的贍養費。即使這樣,老秦到65歲才能領取贍養費,而現在老秦還不到60歲。”
鄭宇道:“我可以真心對孩子們好,但我無法保證孩子能不能真心對我好。”
端木想了一會,踢了一腳沙發:“起來抬杠。”
崔建繼續裝死,他覺得鄭宇不錯。鄭宇身上很多標簽是貶義詞,但是鄭宇的想法非常現實和直接,甚至有點一針見血的味道。比如他說的那句,仇官是仇自己不是官,仇富是仇自己不是富。
鄭宇對端木態度很誠懇,換了其他人,鄭宇是絕對不會把話說的如此明了。有這樣的父親也算是一種幸福。
千面千相,初聽鄭宇此人,只覺得是一個偽君子,又因其掌握財富和一定權勢,心想必然是大奸大惡之人。如今崔建對鄭宇的看法有所改觀,當官是鄭宇的一個信念,如同七殺對崔建而言,總比渾渾噩噩過完一生要好上一些。
父子兩人談了很久,對關系修復幫助不大,但也增進了了解。從鄭宇只言片語中,崔建和端木猜到了鄭宇此行目的。嚴格來說鄭宇只是配角,主角是雪蜜的上司,借用鄭宇韓國訪問,讓雪蜜去做一些事。
這一個月的行程已經安排妥當,因為鄭宇遭遇安全威脅,行程可能會進行調整。行程包含了和在野黨會面,與議員會面,前往駐韓美軍慰問等。目前只預約到議長,鄭宇希望能和總統見一面。
鄭宇當然也有訪問的籌碼。現任美國總統是一位多年少見的保守派。其主張類似抗日戰爭爆發前的美國主流政治觀點。保守派的理念是只要不打自己,他就負責打嘴炮。
抗戰初期,美國一邊調停,一邊賣戰略物資給東瀛,一邊支持華國購買軍需。而伴隨著歐洲戰爭擴大化,國會中斷與軸心國的交易,東瀛偷襲珍珠港,美國被迫放棄中立保守立場,加入戰爭。
這位總統上臺后,必然要大幅削減海外盟友駐軍的開支,包括從亞洲和歐洲撤走部分駐軍。眾議院有立法權,可以用于約束權力,目前眾議院有人在起草一份議案,正在爭取支持票,一旦議案通過,并且在參議院通過,總統的權力將被進一步約束。
韓國作為被美國保護的小弟,自然希望這份議案通過,鄭宇作為中立派的代表來韓國實地考察情況,以決定中立派是否要支持議案。
說鄭宇他們有用吧,確實有用,因為中立派可以決定議案是否通過。說鄭宇沒用吧,也確實沒用,因為還需要參議會的同意,在參議會中中立派的數量不足以決定事態走向,決定走向的是驢象之間的博弈。但驢象都不想得罪眾議院的中立派,他們不希望由己方從眾議院發起的議案被否決。
眾議院、參議院和白宮,類似立法、司法和行政之間的關系,互相制約,里面可折騰的內容多如牛毛。今天是朋友,明天就是對手,翻轉劇情經常上演,從來沒有能完全壓倒的一方。
鄭宇細數家珍,娓娓道來,崔建和桂奕都坐好身體,聽他說著里面的門門道道,比什么宮斗劇都要精彩。宮斗劇是一群女人爭寵,鄭宇他們是一群人博弈。與其說鄭宇想當官,不如說他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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