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鄉夫人的手術日
協和醫院外科樓里，今天來了好多人。
忙著跟林三七打賭，想將一袋鉆石據為己有的西奧多教授來了，其他米國團隊成員也跟著來瞧熱鬧。
曰本友好訪問團十多個成員，再加上日棉會社的工作人員加起來有二十多人也早早等在了醫院里。
老板娘今天手術，對于講究等級分明的曰本，職工和下屬都要跟親媽一樣服侍。
華國方面，為了表現國家的重視，主管外交的程領導，主管衛生事業的景領導，以及衛生部的李領導都到場了。
病房里，林三七穿著白大褂，對著家屬在做最后的術前談話。
“南鄉先生，夫人總的手術時間大約是4小時左右，但如果包括麻醉時間、準備時間、術后清醒等等環節，總共需要大約6個小時左右，這還是在一切順利的前提下。”
林三七在說謊，現在他做一臺胸腔鏡手術現在已經可以縮短到1.5小時。
之所以說成是4小時，是因為人家認為是一臺超高難度的手術，結果眼睛一眨就做完了，是不是不太尊重這個“超高難度”？或者說你就是敷衍一下手術？
在一般病人眼里，手術時間越長，代表疾病越嚴重，代表醫生越重視。
重點來了，要考的，可以讓家屬理解為給的紅包就越值！
林三七是一名好醫生，病人花了錢，塞了紅包，必須要讓他們賓至如歸，心甘情愿。
“另外，因為我這臺手術采用了全新的術式，手術設備和工具我已經專門從國外進口了，搞來非常不容易。但為了中曰兩國的友誼，一切都是值得的，相信夫人一定能順利手術，健康恢復！”
南鄉三郎一個大財閥聽了，心里這個舒坦啊，瞧瞧人家的重視程度。
“林桑，你放心手術，需要什么跟我說，我在曰本也準備好了專機，如果缺少什么工具，什么藥品，可以以最快的時間送來。”
狗大戶真有錢，為了一臺手術連醫療專機都準備好了，光是包機費不得幾十萬美金啊。
這時候屠院長在旁邊悄聲問道;
“小林，我可是聽說了，曰本客人可是捐助了你們一個完整的重癥監護室。我看你們傳染病院也用不著，要不給我們協和吧，剛好這次南鄉夫人可以用得著。”
林三七頭搖得跟潑浪鼓一樣：
“老屠，你可不要趁火打劫，我們傳染病院還要建立一個最先進的RICU，也就是呼吸與危重癥監護病房，到時搶光你們協和的病人！”
病床上，南鄉夫人還是挺緊張的。
老太太緊緊握住了丈夫的手，非常擔心自己死在手術臺上：
“三郎，你一定要好好拜托華國醫生，讓他們一定要盡心盡力，我害怕他們抗日，然后把我給抗了。”
南鄉三郎聽了拍了拍妻子的手，輕聲在她耳邊說道：
“美智子，放心吧，我已經送了一張500萬的支票給這位林桑，他為了你的手術特意從國外調了一批手術器械回來，這代表他非常重視你，絕對會百分百努力的。”
老太太一聽，放下一半心來：
“這就好，你想得很周到，500萬主刀醫生應該能感受到我們的友誼和真心，我放心了。”
醫院里就是這樣，其實術前要不要給醫生送紅包，這個完全不用擔心或者猜忌。
你不送紅包，醫生也會盡心盡力手術，這點醫德總是有的。
但家屬送了紅包，其實也是一種心理安慰，醫生紅包收了，他會更用心。
很多大佬醫生術前收下紅包，不是貪錢，就是為了讓家屬和病人放心，術后才會退還紅包給病人，原因也在此。
當然林三七不是大佬，他也沒準備退紅包……
“好了，南鄉夫人，你放心吧，手術很快就會結束，困擾你大半年的疾病也會馬上康復，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老太太躺在病床上，還是努力抬起頭，朝旁邊微微一謙身：
“嗨，那就拜托林醫生了，我想說的是，曰本侵略華國是非正義的，我和我的先生都強烈反對，并向華國人民道歉。”
林三七嘴角抽了抽，心想老太太你要不要這么政治正確？我真的不會把你給抗日了。
“南鄉夫人，放心吧，我們國家的媽祖會保佑你的！”
林三七本來安慰老太太的話，結果又惹得老太太不安起來了：
“完了，我是相信天照大神的，現在改信媽祖還來不來得及？”
當林三七和馮若奇把病人從病房里推出來時，程領導和景領導一把拉住了林三七：
“三七同志，怎么樣，這臺手術有多少把握？”
林三七伸出十根手指，想了想又收回一根：“九成吧，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這病人的病歷我剛剛看了，情況非常不容樂觀。你小子可不要硬撐，人家曰本醫生和米國教授都治不了，你接下來干嘛？”
景領導是醫學出身，自然明白這臺手術的復雜性，心中充滿了焦慮：
“病人情況怎么樣，你以為南鄉三郎會不知道？正常人都不會把病人往我們華國送，米國、鷹國、法蘭西、西德，哪里不能去？人家為什么不去你想過沒？
就是因為這是一例絕癥，誰接手都沒用。但這位曰本人心有不甘，就想到華國來試試，結果你這條翹嘴就上鉤了。手術成功還好說，手術不成功，你知道會惹下多大的麻煩。”
景領導說完，看著已經遠去的人群，聲音更加壓低了說道：
“這個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曰本人，南鄉三郎算是最友好的曰本人了，可是他的友好是建立在他們日棉會社代理了我們國家大部分的進出口貿易，沒利益你看他友不友好！”
林三七心想，我給這曰本人動手術，那也是因為利益呀，難道是因為對曰本人的愛啊？
別開玩笑了，除非是石原里美、佐佐木希、長澤雅美、中條彩未，否則他誰也不愛。
“景領導，放心吧，你們看我什么時候說過大話？手術我肯定只會成功，不會失敗。成功了也算是為國家做貢獻了不是？到時你們可以讓日棉會社降低代理費，多換糧食不是？”
程領導用沉重的胡南話笑罵道：
“如果你把老太太給治死了，估計代理費人家要翻幾倍嘍。呵呵。。。”
林三七不爽了，心想你們怎么都不盼點好的？我手術就一定會失敗的？哼哼。
“噢對了，兩位領導，一會兒手術結束你不要急著回去，我有點事情想跟你們私底下談談。”
“搞莫子？怕人家曰本人打你？”程領導繼教打趣。
林三七小小尷尬一下：“是關于我父母的事情，私事，私事。”
景領導擺了擺手：“箭在弦上，你好好手術吧，一會兒我們肯定等你。”
“好咧，兩位領導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林三七加快腳步，跟上了大部隊往手術間走去，結果就聽到西奧多教授在強烈抗議：
“林，你來了正好，我想旁觀你的手術，可是你的同事們不允許，你幫我說說。”
米國人凡事就喜歡大呼小叫，整天喊著這是我的自由，這是我的權力，絲毫不管會不會影響別人。
“西奧多，你需要冷靜下來，不允許旁觀的決定是我做出的，我這臺手術采用的是一種全新的技術，在我的論文還沒有完成之前，我不會輕易公開。”
西奧多教授叮叮叮滿腦子問號：
“林，我以為你一直是名傳染病學專家，是內科醫生，你現在告訴我你一直在研究外科手術？這實在太讓人驚訝了，你不會是在吹牛吧？”
執業醫師法只允許病人從事某一個學科，而不允許內外兼修。
當然全科醫師可以內外科都看，但那個外科不包括二三四級手術，只能處理一些簡單的清創縫合術。
啥病都看，內外兼修，在內行人眼里看來，就是水平最低的醫生。
林三七嘿嘿一笑，反問道：
“西奧多，你不覺得我在吹牛更好？到時我手術失敗，那一袋子鉆石可就是屬于你了，到時你可以拿著鉆石獲取多少漂亮女人的芳心？”
西奧多一想也是，但還是有點不甘心，一半真心一半假意說道：
“林，我現在還是堅持這位曰本老太太不適合外科手術，我看到她的肺功能FEV只有大約1600ml，而且炎癥指標也居高不下，我勸你還是三思，只要你認輸，鉆石我可以不要。”
林三七心想你這是勸我呢，還是激我呢？
“不不不，西奧多，你的支票我拿定了，不是只有你們米國人喜歡冒險，我們華國人同樣不缺挑戰精神。”
西奧多聳肩：“那么林，祝你好運吧，如果需要幫助隨時可以呼叫我，不過那時候你已經輸了。”
兩人拳頭對拳頭碰了碰，林三七信心十足走進了手術室里。
馮若奇沖著眾人說了幾句抱歉的話，隨后將手術室門關緊，上鎖，拉上窗簾。
關在門外的人心情各異。
手術室里，林三七卻是心情放松，自己一個蒙古大夫居然直接主刀三級手術，說出去還不嚇死汪院長和蔡央師兄。
他環顧了一圈，助手、護士都已經準備好了。
手術需要用到的醫療器械，現在也一字排開，放在旁邊的無菌托盤上。
術中可能發生意外，呼吸機、吸痰機、血透儀等等機器也處于開機狀態，隨時可以用。
南鄉夫人躺在病床上，微微抬頭看著手術室里各種各樣先進的儀器，不知道怎么突然內心放下心來，還好奇問道：
“林桑，實在太驚訝了，雖然我不知道這些是什么機器，但我覺得比我們大曰本……噢不，比我們小曰本的醫院更先進呀。”
林三七一邊做準備工作，一邊安慰道：
“南鄉夫人，我們中國人喜歡藏拙，喜歡財不露富，不像他們米國人，稍微有一點發明就要嚷嚷得全世界都是。所以我們是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對，應該如此，林桑，你覺得我還有能等到手術成功的那一天嗎？我有一個可愛的孫子，我非常想陪伴在他身邊，等他長大。”
“一定會的，南鄉夫人，手術很快，不過手術后還要進行短期的抗感染治療，長期的抗結核治療，但請你相信我，你一定能恢復健康。”
“好，我對你有信心，林桑，我不會忘記你的幫助。”
這時候麻醉醫生已經在悄悄比較手勢，表示自己已經做好準備工作了。
林三七笑笑：“南鄉夫人，現在我們要開始麻醉來，我需要把氧氣罩給你帶上，你放心，等你睜開眼睛的時候，手術就結束了。”
南鄉夫人平躺在那兒，眼淚悄悄落后，嘴里喃喃：
“活著多好啊，生活多美……”
麻醉藥發揮了作用，老太太話沒說完就已經陷入了沉睡。
林三七隨即吩咐道：
“手術馬上要開始了，因為這個患者可能是肺結核病人，現在所有人全部換上防護服，戴好N95口罩，戴好面屏，做好個人防護，絕對不要自己被傳染。
另外，老馮，你來消毒，我來給患者做氣管插管。這個病人支撐不了多久，我們盡量在一個小時內結束手術。”
馮世奇馬上加快手上動作：“好的，林院長。”
消完毒，林三七直接在第4肋間腋前線，用手術刀劃開一長約5cm切口為操作孔。
蔡央來做這臺手術，3cm足夠了，但林三七畢竟水平差了些，寧可切口大些，免得臨時擴大。
接著林三七一手吸引器，一手電凝刀開始操作，馮若奇則拿著胸腔鏡隨時跟上，牢牢固定鏡頭。
手術正式開始：
打開下肺韌帶，游離下肺靜脈……
打開葉間裂，游離下肺動脈……
切割閉合器切斷下肺靜脈，切斷下肺動脈……
切割閉合器夾閉下葉支氣管……
吸痰膨肺，見中葉下葉膨脹良好，切斷上葉支氣管……
最后取出下葉肺組織……
手術尤如天助，順利得不得了，中手術發生意外，然后主角力挽狂瀾的情節并沒有出現，林三七心想真的要多謝媽祖保佑了。
事實上如果病人真出現意外，比如突然呼吸衰竭、大出血、高碳酸血癥等等，林三七也完全沒辦法處理。
畢竟手術醫生只有兩個，到時根本空不出第五只手來搶救病人。
當切除的肺葉放到無菌盤上時，哪怕眾人都戴著N95口罩還能聞到一股難聞的臭味。
林三七嚇得趕緊將肺組織放到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密封箱子里，這惡臭大不了惡心，可是這肺葉里可還有結核桿菌呢。
“大家注意，一會兒手術結束，大家穿的手術服，所有鋪巾床墊等等全部燒毀，大家記住了吧？”
“記住了”
馮世奇看了看病房上特意準備好的鬧鐘：
“林院長，咱們這臺手術只做了一個小時，接下來還有近4個小時咱們干嘛？”
“干嘛？咱們先給手術室里所有儀器和設備消毒，這可都已經污染了，后面我還要回收的。另外老俞，麻醉時間再延長一會兒。時間如果還有多，我們打會兒牌？”
手術室里眾人差點摔倒，神踏媽在手術室里打牌。
手術從早上8點半開始，一上午過去了。
除了南鄉三郎和幾個近親戚一直在手術室門口踱步，焦急不已，其他人都閑得在打哈欠了。
安東尼教授和西奧多教授已經帶著幾個助手開始參觀起協和醫院來。
協和醫院當初是米國人洛克菲勒在1921年投資4800萬美元創辦的，醫院建筑的整體風格雖然是以民國系為主，但也體現了當時的米國文化。
李領導則在跟兩位大領導匯報著事情：
“這林三七也是個人才，一進醫院門口，就要了人家曰本人10輛搶救車，后來又借口醫院條件差，太熱，虧待了外賓和病人們，讓曰本人當場又承諾捐助100臺空調。
我當場都要暈倒了，哪有這樣的院長，這樣的干部，怎么能在外賓面前如此不顧及國格。要不是大伙兒都看著，我真要狠狠批評他幾句。”
李領導說完，悄悄看了兩位大領導一眼。
老太太也不是在告狀，她是在幫著林三七提前打預防針，這變相討要外國人的捐助，萬一領導聽了大發雷霆，她也好周轉一二。
結果景領導一聽就笑噴了：
“這么說來，傳染病醫院現在說一聲是全國首富都不為過了？現在醫院里連電扇都沒幾臺，他們準備在所有病房和門診安裝空調了？”
程領導則是氣得一拍桌子：
“瞎胡鬧，一家醫院要這么多空調干嘛？他們有這個電力供應嗎？我們外事部門都還沒有安裝一臺空調呢。哼，也不支援我們幾臺……”
景領導聽了嘖嘖兩聲：
“李領導，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醋味？好酸噢”
呵呵呵三人自己先笑了起來。
景領導這才緩緩說道：
“林三七只代表傳染病醫院，不代表國家，也不代表人民，所以他的行為無可厚非，我們也不要動不動上綱上線。既然完全放權給他，那就隨他折騰。
再說了，外國人捐助的東西到了國內，就像肉爛了還在鍋里一樣，跑又跑不走的。到時空調也好，急救車也罷，勻出一些來分給兄弟單位，結局也是皆大歡喜。”
李領導一聽就放心了，但該替林三七打的掩護還是要打：
“我看呀，林三七同志這次表現這么積極，連手術風險都不顧了，指不定這家伙又收到多少紅包呢。
上次米國人的600萬紅包他都換成茅臺了，這次也不知道他準備換成什么特產？你們說說，他是真不愛錢啊，還是非常愛錢呀？”
景領導喝一口茶笑道：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林三七同志是真心不愛錢，就沖他捐了幾千萬的鉆石就可以看出，這家伙是只愛那些藥材和玉石，可能這是他背后組織要求的。
這次也一樣，不管他收到多少錢紅包，反正真有這筆錢他最后也會乖乖交出來的。對了，他上次在貴州承諾的200萬瓶盤尼西林有沒有說起？”
程領導嚇一大跳：“多少？200萬瓶盤尼西林？這得用輪船載過來噢。”
李領導一拍額頭：“差點忘了這事，我事后催催林三七。”
就在幾人還在聊天的時候，時間來到了12點30分，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