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七還有一個優點沒說出來。
如果小洋樓辦學校,學校都會好好保護建筑物,20年后說搬就搬,搬得干干凈凈。
但如果小洋樓一直保持“大雜院”風格,現在人家不搬走,20年后租客也不會搬走的,而且租客還有兒子、孫子,相當于他們永遠可以租住下去。
甚至有些大雜院拆遷,房東想拿筆錢走都不可能,因為租客居住時間長了,就當是自己家的房子了,照樣要求賠償拆遷款。
總之,這就是個泥潭,對林家有百害而無一利。
林苦參思考了一下終于開口了:
“這個辦法不是不行,但你能保證居委會或者街道辦能同意?還有5萬元的捐款,你大哥可拿不出來。”
林三七的特點又開始了,只見他一拍胸脯:
“只要你們答應,這事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林三七穿著上校軍裝就坐在了街道辦事處郭主任的對面。
林三七現在是正廳,這級別跟花都市長一樣,街道辦事處主任僅僅是一個科級,自然是對林三七萬分客氣。
更何況還有中央軍偉的介紹信,狐假虎威不是。
郭主任是個中老年婦女,這時候親自泡了一杯白開水給林三七:
“我也不知道該叫你林上校,還是林院長,呵呵,我們仁濟路出了你這么大一個干部,也是我們鄰里們的光榮啊。”
林三七也客氣道:“郭主任,你別客氣,叫我三七就行,算起來我可是你的晚輩了。”
“行,那郭姨也不客氣了,你真的決定要把你們家的小洋樓改造成學校了?”
“對,這是我們家共同的決定,這次我們回老家,看到仁濟路小學破破爛爛的,連個操場都沒有,我父親就很心疼孩子,想著為家鄉做個貢獻。
郭姨當年應該去過我家的嶺南堂醫館,我們家里面兩幢樓,完整可以當教室,中間還有一個天井可以當做操場,辦學校最合適不過了。
而且我父親也說了,為了幫助家鄉,我們家將再出資5萬元人民幣改造小洋樓。郭姨,這可是我們林家的一片赤子之心啊。”
果然,郭主任一聽林家還要捐5萬元,心中不禁大喜,白得一個學校。
但郭主任也是人老成精,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于是笑呵呵問道:
“那三七啊,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們林家有什么要求?現在可以提出來,郭姨能幫肯定幫。”
林三七也不磨嘰,他不是虛偽的人,更喜歡直來直往的交易方式:
“郭姨,其實我們家要求也不多,一個是我父母,我大哥一家,二哥一家的戶口要從首都遷回花都來,就放在小洋樓里,這個沒問題吧?當然我們也不用政府解決工作,也不要糧食配額。”
有房有戶口,將來才好要回房子。
至于林家人去香江,拿到香江戶口,不承認雙國籍怎么辦?這也好辦,現在又沒電腦聯網,國內的居委會街道辦怎么知道?
郭主任心中有問號,但還是爽快點頭同意:
“這個沒問題,你們本來就是我們花都人,戶口遷回老家是正常手續,我馬上會給你們辦好。”
“另外一個要求,就是街道幫我們林家的小洋樓換一個房本,現在我們家的還是民國時期的房契,我們家想換成新中國的房本。”
“這個也沒問題,郭姨保證,今天就可以辦好。”
這年頭辦房本同樣不需要聯網,也沒有契稅,就是去街道房管所登個記,備個案,然后手寫一個房本給你,完事。
林三七這時候坐直了身子,認真說道:
“那最后一個要求,就是我們林家和街道要簽一份協議,我們的小洋樓免費租給街道20年辦學校,這20年中不允許挪作他用,不能安排外人租住,只允許辦學校。”
郭主任以為林家會提什么過份、為難的要求,想不到就這么簡單的3條?
“就這些要求嗎?”
“就這些要求!”
郭主任一聽心中的警惕性消除了:“如果只有這三條要求,我現在可以答應你,我們雙方馬上可以簽協議。”
林三七也不磨嘰,馬上從背包里取出一大袋子現金:
“郭姨,這里面是5萬元錢,我們林家人說話算話,最后我還有一個不是要求的要求,就是希望學校在一個月內搬遷進小洋樓。
看到那么多學生在陰暗的老教室里上課,我父親和我都是心如刀絞,難受得很吶。”
郭院長看到這么多錢,整個人更興奮了。
當然她也沒有懷疑林家為什么能拿出這么多錢來,畢竟她是見識過林家在民國時就是住別墅開汽車的風光,這種家庭怎么會沒錢呢。
“好好好,三七啊,郭姨代表孩子們謝謝你們林家啊,哈哈,一個月,不,半個月內我們就搬學校。不過我記得你家小洋樓里還住著你們家不少親戚,那這批人……”
“趕走,我不管街道用什么方法,通通趕走,不用給我家面子。”
郭主任一聽,心中明白了,敢情林老大一家是用這種借刀殺人的方法逼迫親戚們離開啊。
不過街道是受益方,白得一所學校,白拿一筆錢,那自然要幫林家辦得漂漂亮亮的。
“行,這事就包在郭姨身上。”
兩人都輕笑起來,互相都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第二天,沙面街道辦的工作人員就敲開了小洋樓的門。
施阿條以為老大一家又來了,于是罵罵咧咧開門了:
“走了就走了,還回來個鬼啊,一天到晚不得安生,你們再怎么吵也沒用,想讓我們搬家沒門兒。咦,是,是郭主任啊。”
郭主任沒理睬施阿條,反而帶著街道辦的工作人員,派出所民警,一行二十多人走進了林家小洋樓,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這邊可以做教學樓……”
“這邊幾個房間可以做教師辦公室……”
“中間院子改造成一個100米的圓形跑道還是可以的……”
街道辦來了一群人,瞬間就讓林家親戚們莫名其妙了,林二叔趕緊跑出來問道:
“郭主任,你們這話我可聽不懂了,這是我們林家,什么時候要變學校了?”
郭主任也是當地人,就瞧不上這些霸占人家房產的人家,于是沒好氣道:
“林苦參同志已經將小洋樓轉給仁濟路小學了,我們這次過來就是準備改造一下,方便辦學。對了,居住在這里的人都要搬走,聽到沒?”
施阿條一聽就急了:
“這是我們家,林苦參有什么資格讓給街道辦學校?他經過我們同意了嗎?”
郭主任輕哼了一聲:“人家林苦參同志有房契,證明是他家。你們說是你們家,把房本拿出來我瞧瞧。”
“你……”
林二叔知道這是老大家釜底抽薪了,一下子也上火了:
“說是我們家就是我們家,我們就是不搬,你們能做咩?”
郭主任冷笑了一聲:
“做咩?你們這是準備跟政府對抗?我可告訴你們,這是關系到幾百個學生上學的大事,你們也不怕被鄰居們唾沫星子給淹死?
還有,你們林家人都在,我今天話放這了,如果一周內你們不搬走,有工作的全部都開除,你們的糧食供應也全部停了,你們才能時候搬走,什么時候恢復你們的糧食供應!”
林二叔一聽急了:“郭百芹,你敢,你到底是不是為人民服務的?”
“林老二,你也別沖我橫,我的話不僅僅代表我們街道辦,也代表了區里、市里的意見,你要不服你隨便告,等你們年輕一輩全被工廠開除了,到時不要哭著喊著來找我。”
郭主任帶個來示威了一圈,走之前將小洋樓政府征收公告貼在了墻壁上,隨后揚長而去。
林家的親戚們紛紛圍上來,看著公告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二伯,怎么辦?”
林二叔一跺腳:“大哥好狠的心吶,三七現在是正廳干部,他要使壞多簡單,我們本來就是霸占著大房的房產,告都沒理由告。
都搬家吧,不搬你們小一輩的工作都要丟了,到時街道再把糧食供應給停了,我們三家都只能喝西北風了,唉……”
“當初我就說我們不能占了大伯家的房子,是你們三房硬說可以的。”
“放屁,當初七仔回來,我就說我們把小洋樓讓出來,還給大哥家,大家住在老醫館就行,你們就是不聽。”
“你們四房也不是啥好人,就你們家房子占得最多。”
“你再說一句,當心給你吃巴掌!”
“撲街,你敢動手試試。”
“試試就試試”
林家親戚們一言不合,瞬間扭打在了一起,現場的爭吵聲、哭鬧聲、救命聲,讓小洋樓徹底亂成了一團。
第二天,林家親戚們陸陸續續搬離小洋房,回到了老房子,或者單位集體宿舍去了。
一個月后,仁濟路小學正式在林家小洋樓上開始上課了。
這件事情不但解決了林家房子被霸占的難題,更讓林家人在家鄉贏得了樂善好施的美名,為改開后回來打下了扎實的群眾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