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到這里,陳益感覺伍雄早年身上的江湖氣有復蘇的征兆,的確是被唐一平給氣到了。
看來,他和唐永壽的關系非常要好,也更喜歡唐一安,間接說明了唐一平不受重視。
若唐一平再得知自己身世,回顧自己的人生,還真有可能黑化。
如果他還沒死,伍雄也還年輕,看伍雄此刻的反應,免不了會去找他算賬。
“伍先生,和唐一安關系非同一般的朋友,能和我說說嗎?男女不限。”陳益繼續詢問。
伍雄看了他一眼,直截了當道:“不能。”
陳益:“呃……”
伍雄咧嘴一笑:“小伙子,你也不用嚇唬我,我見過的警察比你見過的都多,你信不信?”
“剛才我有言在先,不能說的,伱們也能理解。”
“我也不藏著掖著,唐一平特么的就該死,不管這件事是誰干的,我都要夸一聲干得漂亮!”
“怎么著,要把我帶回陽城,好好審一審?”
“沒問題,我配合。”
陳益沒有動怒,笑容不變道:“伍先生不要對我們有那么大敵意,也不要有那么重的戾氣。”
“如果唐一平真的毀了唐一安的人生,我也承認他的確不是什么好東西。”
“此案牽扯人數眾多,具體細節我不方便多說,我只想找到背后的策劃者,這是作為刑警的職責。”
“伍先生,要是私仇都去動私刑的話,那法律也就形同虛設了,您說對嗎?”
伍雄笑了笑,點頭道:“對,我承認,你們警察辛苦,都是好樣的。”
“不過……我還是不能回答你的問題。”
陳益沉默下來。
卓云皺眉,這位叫伍雄的老人肯定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如果能全說出來的話,對案件接下來的調查應該會有很大幫助。
但他顯然是站在唐一安這邊,也就是站在嫌疑人這邊,根本不怕警察,直接將話擺在了明面上。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說,你愛咋咋地。
七十歲的人了,耍起無賴他們也沒辦法。
不過站在對方的角度,顧念往日的情義現如今依舊不改,也值得佩服。
片刻后,陳益開口:“那伍先生您有兒子嗎?”
伍雄:“有啊,在國外。”
陳益:“他和唐一安關系怎么樣?”
伍雄:“很好……呃,你想說什么?”
他頓時警惕起來。
陳益:“隨便問問,叫什么名字?”
伍雄盯著陳益看了一會,忽然笑道:“你可真是個小狐貍啊,是當警察的料。”
“明明能隨時查到我兒子的名字,卻還是主動問我,是為了看我的表情反應來分析各種可能性?”
“怎么著,擱這跟我玩上犯罪心理學了是吧?”
“他的確在國外,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查。”
“當然,如果他偷偷回來了,并且做下這個案子,那我……支持他。”
“唐一平這個狗東西現在要是站在我面前,我絕對讓他好看!”
此話讓陳益愣了一下,這位伍老爺子的性格,還真有快意恩仇的味道。
要是放在電視劇里,角色人氣一定很高。
這樣的人,現在很少見了。
他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笑容,說道:“伍先生對犯罪心理學有一定免疫,晚輩自然不敢班門弄斧。”
“不過唐一安的死也不一定是唐一平的干的,這件事很難有答案。”
伍雄斜了陳益一眼,道:“那永壽呢?”
“唐永壽?”陳益詫異,“唐永壽怎么了?”
說完他意識到什么,臉色一變:“唐永壽的死也有問題?!”
人性雖不可捉摸,但這件事他目前還沒想過。
不會吧?
伍雄冷哼:“當年的事你們不清楚,但我知道。”
“在唐一安入獄后,永壽遭遇重大打擊,身體很快垮了下來并進了醫院,然后沒半年就死了。”
“我問過醫生,最后一次見他的,就是唐一平。”
“你知道重點是什么嗎?”
“重點就是,在永壽去世之前,把公司交給了唐一平,讓他成為華通最大的股東。”
“這是巧合嗎?”
“小伙子,看你聰明的很,能不能想明白這其中的貓膩?”
陳益思索片刻,緩聲道:“確實存在可能,唐一平逼迫唐永壽在股權轉讓書上簽了字。”
伍雄:“理由呢?永壽這老家伙可硬的很,察覺唐一平狼子野心后,死也不可能讓他得逞。”
陳益皺起眉頭:“每個人都有軟肋,唐永壽的軟肋就是唐一安。”
“如果唐一平說:我能把唐一安送進監獄,也同樣能把他送進地府,唐永壽會非常被動,投鼠忌器之下根本不敢對唐一平有任何忤逆。”
聽得此話,伍雄目光如炬,緊緊盯著陳益:“果然聰明,陽城這幾年刑警的水平高了不少。”
“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就是懷疑。”
“現在唐一平死了,這件事恐怕會成為永遠的秘密”
“哼,這小王八蛋,永壽死了,一安死了,但我現在還活著。”
“話說回來,他再狠,量他也不敢對我下手,否則到時候死的不一定是誰。”
陳益沉默了一會,道:“伍先生,真的不愿意告訴我唐一安的人際關系嗎?”
伍雄擺手:“沒商量,有能耐你就自己去查,反正在我這里你得不到任何信息。”
“要是告訴你了,萬一真讓你抓到,百年之后我有何面目去見永壽,去見一安。”
“半截身子都埋土里的人了,我怕個毛!”
陳益無奈:“好吧,謝謝,那今天就打擾了。”
說完,他站起身。
臨走前他遲疑了一下,回頭道:“伍先生,我以個人身份,對您表達敬意。”
“如果我不是刑警換位的話,也會和你做同樣的選擇。”
“有空,您也可以回陽城看看,相信您也想知道到底是誰殺了唐一平。”
“結果不用懷疑,我絕對抓到他。”
“再見。”
說完,他邁步離開,身后的卓云跟了上去,
注視著兩人消失的背影,伍雄坐在那里安靜許久,隨即拿起手機。
“喂?給我訂飛陽城的機票。”
陳益二人當天返回了陽城,雖然折騰了點,但此行收獲還是很大的,起碼唐一平的作案動機已經基本清楚了。
養子的身份,可以說加大了唐一安意外死亡的疑點。
親弟弟可能下不了手,如果不是親弟弟……也許,心理負擔就會小很多。
還有就是唐永壽的死。
從之前所查到的線索看,再怎么分析也不可能分析到唐永壽的頭上,而伍雄的懷疑,在陳益看來是合理的。一個已經瘋掉的人,一個可以對弟弟下手的人,也不差再多一個唐永壽。
惡念只要開始付諸行動,便沒有了回頭可能。
況且,唐一安的入獄只是第一步,唐一平最終目的除了所謂的“身世報復”外,就是華通公司。
想要華通公司,就必須經過唐永壽。
再結合伍雄所查到的時間點和相關事件,唐一平對唐永壽下手的可能性,絕對存在,只不過很難去調查了。
直接動手肯定不可能,風險極大,比較穩妥的就是拔氧氣管或者偷偷換藥之類的。
“道德約束不了所有人,只有法律可以啊。”
落地陽城后,陳益和卓云打車行駛在道路上,前者開口。
卓云轉頭:“你這是有了什么感想?”
陳益:“人之初性本善六個字不是特別合理,如果沒有法律,這大街上的每個人,都還會如此和諧嗎?不見得。”
“道德維護不了秩序,法律才可以。”
“唐一平應該就屬于不安定分子,從他所作所為能看得出來。”
“法律的重要性,由此可見啊。”
卓云認真想了想,道:“確實如此,不然肯定亂套。”
“對了,曉欣把今天查到的關于傾元堂的新資料發給了我,你看看。”
說完,他將手機遞了過去。
陳益接過,慢慢翻動頁面。
半響后,他動作停頓,看到了一條值得關注的信息。
“劉新水祖傳中醫,黃大林從業二十年,卓田飛從業十年,齊杰從業……三年?”
“怎么這么短?”
“誒?三年?那不就是復仇的開端?”
卓云點頭:“嗯,沒錯,時間上吻合。”
“你說這個齊杰,是不是就是神秘人?”
陳益繼續往后翻,口中說道:“如果是的話,他和華通公司應該有聯系才對。”
“就算沒有,至少也應該和唐一安周之月等四人關系緊密。”
“但結果好像不是這樣。”
卓云:“要是收錢了呢?雖然現在還沒找到,但也許和王顏一樣,是支票銀行卡之類的。”
陳益思索片刻,道:“這倒是有可能,但神秘人呢?”
卓云:“他就是神秘人,收了錢拋頭露面,搞出了所謂神秘人的假象。”
陳益:“有一定道理,去問問。”
“師傅,不去市局了,去傾元堂,知道地方嗎?”
司機師傅:“知道,您放心。”
陳益:“好的,謝謝。”
當出租車停在傾元堂門口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里面還有還未看完的病人,不過已經不像白天那么擁擠。
坐診的只剩下齊杰,卓田飛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黃大林不見蹤影,應該是已經走了。
兩人等了半小時,在齊杰出來后,叫住了他。
“齊大夫。”
齊杰是一位大概四十歲的男子,腿腳可能不太好,仔細看的話走路姿勢稍微有點別扭,卻不知是后天受傷還是先天殘疾。
聽到有人叫自己,他疑惑回頭。
陳益笑著上前:“齊大夫你好,方便聊兩句嗎?”
齊杰看了兩人一眼,遲疑道:“已經下班了,要不明天?”
“著急嗎?是哪里不舒服?”
陳益解釋:“我們不是看病的,市局刑警,打擾了。”
說著,他掏出證件。
見狀,齊杰有些意外,不再拒絕,點頭道:“行,可以,有什么可以幫忙的嗎?”
陳益:“我說幾個名字,你聽聽是否認識。”
“周之月。”
“李勝國。”
“司馬敬。”
聽完這三個名字,齊杰有些茫然:“呃……抱歉我都不認識。”
陳益微微點頭:“好的,請問齊大夫你是三年前入行的?”
齊杰:“不是,年輕時候就懂,家里有中醫。”
“我這屬于干起老本行了,因為腿受傷很多年,在鄉下干不了重活,只能撿起來重新學習考資質。”
陳益:“哦,原來是這樣,沒有家庭?”
齊杰搖頭:“沒有,正在找呢,現在沒人愿意要一個瘸子。”
“警官,你們這是?”
陳益笑道:“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沒事了,您慢走。”
齊杰詫異,沒有多說,轉身離去。
待對方走遠,陳益掏出香煙點燃:“你覺得是他?”
卓云沉默片刻,道:“我又覺得不太像了,王顏說過給她銀行卡的人是個瘸子嗎?”
陳益:“這倒沒有。”
“不過齊杰的腿不是那么嚴重,得仔細看才能看出來,而且應該可以短時間控制正常走路姿勢。”
卓云:“所以他還是有可能?”
陳益:“深挖一下吧,明天去他老家,看看撒謊了沒,反正要徹查傾元堂,就從他開始。”
“還有監獄也得盡快去一趟,你挑一個。”
卓云:“挑啥啊,加派人手唄。”
陳益搖頭:“不,我必須親自去,不是不相信同事,這個案子著實有些奇怪,親自去了才放心。”
卓云:“行吧,那就……先去監獄,正好順道。”
陳益:“好,聽你的。”
翌日上午,在市局會合的陳益兩人剛要出發,卻被方書瑜叫住。
話說有好幾天沒見過方書瑜了,案件調查和尸檢本就是分開進行,見不到倒也正常。
“書瑜?”
“你老師怎么說?”
陳益轉身走了過來。
方書瑜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甚至連頭發都沒有好好打理,看來是沒閑著。
“有結果了,我老師在和朋友聊了聊后,最終給出了氟化氫的判斷。”
“前提是,唐一平真的死于他殺。”
“氟化氫?”陳益目光當即一凝,“對啊,我怎么把這玩意給忘了。”
卓云湊了過來:“什么東西?”
陳益:“可導致心臟驟停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