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益道:“目前來看確實可以解釋,沒什么問題。”
“我對陶尚立只是存在一絲疑慮而已,想搞清楚,現在既然清楚了,那就回歸原本的調查方向。”
“剛才郭教授說的沒錯,想找盜墓賊,當然去監獄里找最快。”
“在全城走訪的這段時間里,我們也要動起來。”
“陳副支,今晚和明天查一下吧。”
“全東洲,重點是江城,所有因盜墓入獄的罪犯檔案,不論是正在服刑還是已經出獄的,出獄的確定地址和活動軌跡,詳細資料盡量明后天交給我,最晚大后天。”
何時新點頭:“好的。”
陳益:“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養足精神。”
“兩個月的期限現在只是開始,我們要查的東西還有很多,任務相當繁重,除非兇手自己跳出來,但這種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趙啟明:“明白。”
當晚,賓館。
暫時睡不著覺的陳益三人,聚在房間里閑聊著,每個人手里,都夾著一根香煙。
話題當然離不開案子,偶爾還會談起陽城。
“這個案子實在是太復雜了,幸虧是陳哥負責,能用幾天的時間搞清楚死者之間的聯系,要是其他人,恐怕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
房間內,說話的是秦飛。
卓云看了過去:“你除了拍馬屁就沒別的話題聊了嗎?”
秦飛尷尬了一下,道:“我說的是真心話,反正對我來說此案復雜的有點夸張,要是讓我來查,現在肯定還處于蒙的狀態。”
卓云只是玩笑吐槽,秦飛想表達的意思他還是很認同的。
雖然新案子有新線索,確實幫了很大的忙,但陳益能敏銳抓住其中每一個細節,不放過每一條線索,精準分析大膽推斷,這才讓案情在短時間內有了重大突破。
正如秦飛剛才所說,換做自己的話,此刻早就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了。
饒是如此,本案究竟怎么回事此刻依然還不知道,由此可見偵破難度。
在曹家父子還未死亡的十幾年前,孔漢勇面對毫無聯系的五名受害者,還能堅持那么長時間沒有放棄,已經很令人佩服了。
他看向陳益開口道:“陳益,根據現在的調查結果,基本能確定兇手的作案動機和當年的事情有關,但想要找到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還剩下一個多月,你……真的有把握嗎?”
他知道陳益已經當著方松平以及全東洲支隊長的面,立下了軍令狀。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到時候案子如果破不了的話,職位肯定保不住,哪怕方松平是他未來老丈人都沒用,不能強行庇護,否則威信會大減。
因此,他有些擔心。
換做自己,想要在這種情況下鎖定兇手的身份,一個多月根本不可能。
陳益抽了一口煙,開口道:“事在人為,只要還未進入死胡同,對我們來說就是最大的勝利。”
“調查往前推進一點,我們就能距離兇手更近一分。”
卓云微微點頭。
他對自己沒信心,但是對陳益還是非常有信心的,自從認識對方以來,所有案子仿佛都變得簡單了不少。
他知道不是案子簡單,而是陳益能力太強帶來的錯覺。
“陳哥。”此時秦飛開口,“查監獄里的盜墓罪犯,目的是什么呢?找到和六名受害者認識的人嗎?”
卓云看著陳益,他也想問這個問題。
陳益說道:“這是其中一個目的,雖然不太可能,但總要試一試。”
“另外一個目的的話……其實是想搞清楚第七個人的身份。”
聞言,兩人愣了一下,第七個人?
陳益繼續道:“我覺得應該還有第七個人,那這第七個人在團隊中所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呢?”
“白天陶尚立說,有可能是定穴的人,有可能是出錢的人,還有可能是提供高科技設備的人。”
“后面兩個我們先不管,就說定位。”
“一個普通的中學歷史老師,你們覺得他有沒有可能具備這樣的能力。”
卓云想了想,道:“肯定是有可能,不過可能性不是很大,職業上雖然有那么一點關系,但要說一個中學老師精通古墓定位,有點玄幻啊。”
陳益點頭道:“結合所有線索,我們就朝著最大的可能去分析。”
“首先說田有為,一個中學歷史老師,我們認為他不懂古墓定位,甚至不懂盜墓,但他卻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處古墓的大概位置。”
“于是,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誕生了:去里面看看。”
“然而,自己什么都不懂,該如何去呢?當然是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組織起一個隊伍,大家一起進去。”
“那他先找誰呢?”
“我們就當他第一個找的人,就是現在還不存在的這第七人。”
“給他取個外號吧,叫七叔。”
兩人表示同意。
如果真有第七個人的話,年齡肯定比他們大很多,叫叔可以。
陳益:“田有為找到了七叔,表示自己知道一個墓的位置,想和對方合作。”
“七叔答應了,他很專業,幫助田有為物色隊伍的其他人員,于是就有了后來的孫健力等五人。”
“那么,可調查的點就來了,既然七叔很專業,懂團隊,會定穴,應該不是無名之輩。”
“也許……在盜墓圈里,會有點名氣呢?”
“這就是我要查監獄里盜墓犯的目的,好好問一問,說不定能有所收獲。”
“不要小看這個方向,從第七個人開始,每個人都有著和兇手相關的嫌疑。”
“萬一,七叔死在了墓里,這個兇手作案六起狂殺六條人命,就是為了給七叔報仇呢?那咱們就相當于直接鎖定兇手身份了。”
聽到這里,卓云和秦飛的目光同時一凝,被陳益這么一說,情緒頓時緊繃起來。
這是一條……可能會直達案件終點的線啊!
怪不得陳益之前提到此案想要偵破需要一點點運氣,現在方向有很多,就看哪個方向的收獲最大了。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案子明后天就能破。
運氣不好的話……那就難辦了。
此刻秦飛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陳……陳哥,要是監獄那邊沒線索,全城走訪也沒結果呢?”
聞言,卓云猛地轉頭:“我說小飛子,伱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
陳益擺手:“無妨,很正常,我們必須要考慮到這種可能。”
“不僅僅是秦飛剛才說的兩種情況,還要包括案件調查徹底進入僵局之后,怎么辦。”
卓云:“啊?那不完蛋了么。”
陳益搖頭:“不至于山窮水盡,現在可供調查的方向還有很多,包括兇手的作案手法在內。”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如果所有能想到的點都查了,全都沒有收獲……”
“那么,東洲的盜墓賊可就倒霉了。”
卓云心中一驚:“沒辦法的時候,你要抓盜墓賊啊?”
陳益嗯了一聲:“兇手找不到,抓幾個逍遙法外的盜墓賊還是不難的。”
“到時候真把我逼急了,全東洲所有市局的支隊長都別想閑著,只要涉嫌盜墓的家伙,見一個抓一個,查一個抓一個。”
“我就不信,什么也問不到。”
聽到這里,卓云深吸一口氣,到時候動靜可就大了,說不定還會牽扯到文物造假、文物走私之類的案子,反正只要和盜墓沾邊的,都在排查之列。
到時候如果還沒有線索,那陳益基本可以辭職了。
一旁的秦飛也是震動,這可是比之前的特大酒托詐騙團伙一案,還要夸張。
上次是調動全城派出所,這次是調動全東洲市局啊。
“行了,都回去睡覺吧,明天還得繼續忙。”陳益最后說道。
兩人:“好。”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午,幾人在江城市局碰面,何時新還在忙著整理資料。
牢里的倒是好查,主要是出獄的那伙。
人只要自由了,行蹤就會變得不定。
“對了,趙隊長。”陳益放下杯子看向趙啟明,“別忘了告訴走訪的人,問詢依據還要再加上清民窯。”
“現在看來,當時孫健力莫名其妙發怒不一定是因為手里的是假貨,也有可能是因為不值錢。”
“陶尚立不是說了,那些清民窯頂多幾千塊。”
趙啟明點頭:“好,我知道。”
前幾天計劃全城古玩市場走訪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清墓的事情。
如果能問到二十多年前,有幾個人曾經大量出售過不值錢的清民窯,那就是一條重要線索。
“陳組長。”
此時潘誠走了過來,和陳益匯報情況。
之前陳益讓他去全面調查曹茂軍父子的人際關系,現在已經有結果了,只不過結果可能對當前的調查沒什么幫助。
“曹茂軍早年曾參加過江城的一次古玩拍賣會,但什么東西也沒買。”
“據他老朋友說,曹茂軍年輕的時候很喜歡去逛古玩市場,偶爾看上喜歡的還會撿撿漏,有虧有賺,直到二十幾年前,他就沒再去過了。”
聽到這里,陳益問道:“什么樣的朋友說的?”
潘誠回答:“就是學校的老教授,當年的同事朋友,現在已經退休了。”
陳益:“他沒說曹茂軍曾經是否無故消失過幾天嗎?”
潘誠道:“我問了,他說沒有印象。”
陳益微微點頭,道:“曹茂軍妻子那邊呢?”
潘誠無奈:“自從八年前曹茂軍去世后,曹茂軍妻子估計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再加上年齡不小了,導致記憶力嚴重下降。”
“我看她的樣子……有點阿爾茨海默病的征兆。”
“想從她口中了解以前的事情,估計不太可能了。”
阿爾茨海默病,俗稱老年癡呆。
問到這里,陳益輕輕揮了揮手:“行,你去忙吧。”
潘誠點頭:“好的陳組長。”
案情的進展他已經了解了,不得不承認這位陽城年輕的副支隊長,能力是比趙隊要強的。
人和人之間有區別很正常,倒也沒必要內心攀比,只要案子能破就行。
案子破了,他們江城市局也能松一口氣,說不定還能給個二等功甚至一等功的嘉獎。
畢竟,這可是橫跨十五年的連環殺人大案。
時間來到中午,全城走訪那邊還是沒有結果傳來,幾人正在吃午飯。
“何副支,資料查的怎么樣了?”陳益遞給對方一瓶礦泉水,詢問道。
“謝謝。”何時新接過礦泉水,打開喝了一口,“已經查了一半了,主要是那些已經出獄的人。”
陳益嗯了一聲,邊吃邊問:“最近幾年盜墓違法犯罪者多嗎?”
何時新道:“最近很少了,主要是以前多。”
“近十年來的話,全國范圍內的盜墓數量呈拋物線式分布,頂峰是五年前。”
“有一半集中在江城。”
陳益:“這么多。”
何時新:“江城是古城啊,尤其是偏遠的鄉村,那些村民只要在田地里挖到了墓就開始搜刮,不算多了。”
“我看了一個卷宗,其中還有販賣古墓位置的,這一行賺錢的方式真是五花八門。”
陳益吃飯的動作一頓:“販賣位置?”
何時新:“對啊。”
陳益咽下口中食物:“如果田有為是組織者,他不會也是買來的吧?”
何時新:“自然是有可能的,但他現在死了,知道這件事的恐怕只有兇手,或者兇手也不知道。”
旁邊,趙啟明問了一句:“這些案子都涉及哪些朝代啊?清墓最多嗎?”
何時新笑了笑,說道:“還真不是,涉及最多的案件,是漢墓。”
聞言,趙啟明吃驚:“好家伙,這么早啊?這些人可真有本事,怪不得郭中朝對盜墓賊如此深惡痛絕。”
“漢代啊,那考古價值得多大。”
“試想一下,要是郭中朝好不容易帶人發現了一處漢墓,正小心翼翼挖掘準備開始研究呢,突然發現已經被破壞了,里面的東西洗劫一空簡直如同蝗蟲過境,不得吐血。”
他說的很有畫面感,幾人深表贊同。
“那次之的朝代呢?”吃飯閑來無事,趙啟明繼續詢問。
何時新回答:“次之就是清墓,然后東周,西周,唐,明等等,最少的是三國時期和金。”
趙啟明:“為什么三國和金最少?”
何時新聳肩:“我上哪知道去。”
趙啟明按捺不住好奇拿出手機:“我查查。”
翻了一會后,他恍然道:“三國天天打仗百姓流離失所,所以留下的墓陵和文物要比其他時期少很多。”
“金的話就比較簡單,人家和當時的中原習俗不同,流行火葬。”
聽著趙啟明的話,幾人點了點頭。
這些和案件無關,純屬吃飯時的閑聊,算是增長知識了。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來到了第二天上午。
何時新昨晚加班,資料已經全部整理完畢,交給了陳益。
剛吃完早飯的陳益伸手接過:“辛苦了何副支,還沒吃飯吧?專門給你買的,江城特產,不過是趙隊長付的錢。”
趙啟明在一邊笑道:“來了江城還能讓你們花錢買吃的?案件結束之前,想吃什么我包了。”
“等案子結束后,咱們再好好喝一杯。”
何時新:“感謝感謝,正好想嘗嘗,聽說江城的小籠包確實不錯。”
“對了,陳組長啊,以后叫我老何就行,咱不必那么客氣。”
趙啟明也是開口:“對對對,叫我老趙吧。”
陳益翻開資料,期間抬頭看了兩人一眼,輕笑道:“都這么年輕,叫老趙老何的,不覺得老嗎?”
兩人搖頭,表示不覺得。
陳益:“行吧,老何,老趙,以后直接叫我陳益即可。”
趙啟明嚴肅道:“這可不行,案件結束之前,組長的威嚴要在,這很重要,威嚴和下面人的執行力掛鉤。”
陳益不再說話,他已經開始看手中的人物資料了。
兩人也沒有繼續打擾,一個吃早飯,一個在等待命令。
陳益看得很快,有些比較笨比較蠢的盜墓賊,他直接略過了,想來這種人應該也不知道多少東西。
隨著時間的推移,陳益動作定格,將其中一份人物資料拿起。
“烏沐陽,這名字聽起來霸氣啊,是不是?要是在電視劇里,肯定是幕后高手。”陳益開口。
“烏沐陽?”趙啟明起身走了過來,“姓烏的可是少見了,百家姓怎么說的來著?”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何時新:“烏焦巴弓,這個我熟。”
趙啟明轉頭,笑道:“你還背過百家姓呢,從小就熱愛學習,怪不得這么年輕就是寧城市局刑偵支隊的副隊長了。”
何時新指了指陳益:“我年輕嗎?”
趙啟明:“陳組長除外,他不是正常人。”
“嗯?”陳益看了過來,狐疑道:“老趙你罵我?”
趙啟明輕咳:“沒有沒有,我夸你呢陳組長。”
陳益無奈搖頭:“你們江城夸人的方式,還真是獨具一格。”
說完,他看著手中資料,說起了正事:“烏沐陽,六十四歲,二十七年前因盜墓被抓,判了二十年,后表現良好有立功表現,減刑十年,四十七歲出獄。”
趙啟明驚訝:“二十年?他這是干了什么。”
法律規定,盜墓罪有三規格的量刑標準,最輕的是三年以下。
比較嚴重的,就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了,這種情況一般是盜掘了具有歷史科學研究價值的古墓。
二十年,著實有點夸張。
雖然盜墓罪的頂格量刑是無期徒刑,但幾乎沒有人能“享受”到這個頂格處罰,二十年算是相當嚴重了。
陳益說道:“多次盜掘古文化遺址,導致大量珍貴文物流失,還對部分珍貴文物造成了嚴重破壞。”
趙啟明了然:“慣犯啊,專業,那找他肯定沒問題,是江城的嗎?”
陳益:“是,江城。”
“老何的調查顯示,他出獄后在古玩一條街開了個店面,不知道走訪人員是否已經接觸過。”
“先不管了,見見再說。”
趙啟明:“盜墓入獄,出獄后開古玩店,倒是一輩子離不開老本行了。”
陳益起身:“走吧。”
江城有五大古玩市場,烏沐陽店面所在的一條街,叫太行樓。
太行樓沒有樓,卻不知為什么要叫這個名字,反正聽起來挺大氣的。
車輛在停在了停車場,幾人步行進了太行樓主街。
放眼望去,街道兩旁古樸的建筑鱗次櫛比,散發著獨特歷史和文化氣息,街道中央人流如織熙熙攘攘,非常熱鬧。
不止是店鋪,更多的是墻面旁的擺攤者,面前的東西玲瑯滿目。
逛街的有年輕的,也有年老的,有的衣著普通,有的衣著貴氣,有的神色淡定,有的一臉好奇。
形形色色。
現在還很早,沒想到太行樓已經有這么多人了。
陳益他們沿街而行,不時能聽到攤主和顧客的討價還價聲,為太行樓增加了濃郁的市井氣息。
也許在這個地方的某個攤位,某個角落,會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寶貝,等待有緣人和眼光毒辣之人的發掘。
其實買東西倒是其次,閑來無事來這里逛逛,心情也一定很不錯。
幾人走的不快,邊走邊看,直到二十分鐘后,方才是站在了一處店鋪面前。
華玉齋。
店鋪兩旁,也有攤位。
相對攤位那邊的熱鬧,店鋪倒是冷清不少。
攤位的貨物畢竟是擺在明面上,大家隨走隨停有喜歡的就看看,沒喜歡的也能瞧個樂,除非真的有某種需求,否則一般不會進裝修精致的店鋪。
而且店鋪內的東西在價格上,肯定也貴,畢竟有房租成本。
陳益看了一眼華玉齋的牌匾,評價了一句:“一般般,配不上烏沐陽這個名字。”
“你們覺得呢?”
“呃……”
幾人面面相覷,你倒是有心情啊,現在他們想的是能不能在烏沐陽這里得到線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