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兩件事有了結果。
第一件事是勘察任丹的家,不出所料,時間還是太長了,痕檢忙碌了幾個小時沒有任何收獲。
第二件事是提取曾經追求丁云潔那位男人的DNA,比對失敗,不是他。
翌日上午,陳益的電話打到了省廳,匯報江城和邑城所發生的四起案件,并明確表示這是一起連環案,且偵查難度可能不小。
經省廳開會討論,文件下達,立即成立七二二專案組,調研組全體成員加入,組長陳益兼任專案組組長,指導案件的偵破工作,邑城市局刑偵支隊支隊長魯名河為副組長,協助領導案件調查。
以及,分局刑偵大隊隊長田恒和章榮也在專案組內。
陣容非常豪華,省廳總隊、市局支隊、分局大隊全在其中,力求用最短的時間將嫌疑人緝拿歸案。
邑城市局。
專案組第一次會議召開,分析案情,討論下一步的調查方向。
所有細節和走訪結果,完整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會議并不順利,嫌疑人明確的作案目標本應是重要判斷依據,但受害者所給出的嫌疑人都被排除了嫌疑,這件事多少有點離奇了。
“我個人還是建議重點調查孫佳鑫,若本案是報復犯罪的話,他就是唯一的嫌疑人,要是還有其他仇怨,不可能四個人都忘了吧?”
說話的是魯名河,他所說的孫佳鑫,正是何珊大學里的輔導員。
此人的基本資料已經擺在了大屏幕上,很年輕,不到三十歲,外地人,當年何珊上大一的時候,孫佳鑫剛剛研究生畢業任職輔導員。
那個時候,孫佳鑫才二十五歲。
一個研究生畢業的碩士去帶一群高中畢業的學生,說白了就是學生帶學生,其實都沒什么社會經驗,也就在大學里多待了七年而已,未經社會考驗依然缺乏穩重,抗壓能力低。
試想,一個抗壓能力低的畢業碩士,剛剛融入學校老師群體,在乎同事對自己的看法,此時突然論壇爆出了自己的負面新聞,打擊還是很大的。
學生怎么想,同事怎么想,領導怎么想。
因此,孫佳鑫的作案動機目前來看是最充分的。
大家明白魯名河的意思。
雖然DNA比對失敗,但并不能排除雇兇,也不能排除合作犯罪,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強奸江麗麗她們的人和強奸何珊的是同一個嗎?
應該是,但沒有最直接的證據。
陳益視線從魯名河身上收回,看向其他人:“你們有什么想法?”
田恒開口:“何珊之所以離開邑城去江城,導火索就是朋友被強奸,有沒有可能……這就是嫌疑人的目的呢?”
身旁的章榮搖頭:“不會,她如果沒事的話也就罷了,但她自己也被強奸而且傷的很嚴重,宮亮為什么要這么做?”
田恒:“要是嫌疑人不止一個呢?”
章榮沉默片刻,還是搖頭:“有點扯,不符合正常人的心理,除非江城的趙隊長能查出點問題,否則不能將其作為調查方向,結果很有可能是無用功。”
諸葛聰插嘴:“我同意章隊的意見,確實不符合正常人的心理,并且結局不可控。”
只是為了把女朋友誆到江城來,宮亮就去強奸她的朋友?太離譜了,他怎么保證何珊一定會嚇的跑到江城?
維持感情的方法很多,犯罪是最不靠譜最危險的一種,邏輯稀碎。
見得沒有人認同,田恒說道:“我也知道不靠譜,但本案目前只能往不靠譜的方向去查,四名受害者都沒有提供準確的嫌疑人,說明報復犯罪的可能性已經越來越小了。”
任何一名刑警遇到這種案子,第一反應肯定是報復,但這個方向隨著受害者的否認基本堵死了,沒辦法,只能換一個辦案思路。
陳益看向秦飛他們:“你們呢?”
秦飛道:“我個人還是傾向報復,嫌疑人絕對和她們有仇。”
林辰和傅國勇沒有說話,程漢君緊接著開口:“還有就是陌生人的特征作案,參考陽城的七情畫連環謀殺。”
此話讓魯名河等人目光一凝,這個案子他們知道,帝城刑偵局副局親自督辦,案情離譜的很。
如果類似那個案子,這還怎么查。
沒有指向性線索的陌生人作案,是最難查的案子沒有之一。
陳益總結:“專案組之所以集合邑城精英,原因就在于此案的可能性實在太多,我們需要大量人手涵蓋所有調查方向,并且每一個方向都不能出現問題,不能存在遺漏。”
會議室安靜下來,所有人看著坐在首座的陳益。
陳益繼續開口:“我們無法排除這些可能,那怎么辦?查吧,三位隊長自己領一個,按照你們的節奏來。”
魯名河立即說道:“我查孫佳鑫,這小子絕對有問題。”
不同的刑警有不同的思維方式,再加上帶有個人主觀的判斷,在調查初期是很難改變想法的。
顯然,DNA比對的失敗,并沒有讓魯名河把懷疑的目光從孫佳鑫身上移開。
田恒緊隨其后:“我聯系江城的趙隊長,重點查一查何珊的丈夫宮亮。”
章榮的處境有點尷尬,他自己并沒有比較懷疑的方向,所有可能性在他這里概率相等。
“章隊長,我給伱調最多的人,安排最重的任務,有問題嗎?”陳益道。
章榮坐直:“沒有!”
陳益點頭:“好,目標邑城大學,何珊她們四個人在大學里做過什么事,認識了什么人,參加了什么活動,包括現實和網絡,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全部查清楚。”
章榮領命:“是!”
隨后,陳益看向諸葛聰五人:“你們分成兩組,一組兩個人跟我,一組三個人外加市局五名探員去查受害者,自己分組,給你們二十秒。”
聽到只有二十秒,五人連忙交頭接耳商量起來。
既然是查受害者,信息高手少不了,諸葛聰不能和陳益一起。
程漢君和諸葛聰關系很好,兩人達成一組。
還差一個。
傅國勇必須和陳益在一起,保護對方的安全。
秦飛從派出所的時候就跟著陳益,彼此熟悉,被劃到了陳益組。
二十秒后分組結束,諸葛聰、程漢君、林辰去調查受害者,秦飛和傅國勇跟著陳益。
陳益沒有意見,點頭道:“好,關于對受害者的調查我要和你們說一下,知道為什么查,查什么嗎?”
三人彼此對視。
陳益等了一會不見答案,說道:“此案最有可能是什么性質的案件?”
諸葛聰:“報復吧。”
陳益:“如果是報復,為什么四名受害者都沒有給出準確的嫌疑人身份。”
諸葛聰懂了:“有人撒謊?”
陳益:“嗯,不排除有人撒謊,可能是一個人,可能是兩個人,可能是三個人,或者四個人口徑一致全部撒了謊,她們得罪過誰甚至傷害過誰,但沒有選擇和警方說。”
諸葛聰:“明白了,陳隊放心,我們會深挖。”
陳益相信諸葛聰的能力,道:“除此之外,她們畢業后的生活軌跡也要過一遍,是否共同認識過某個人,或者單獨認識過不正常的人。”
“其他的,你們自己看著辦,我要最全面的結果。”
諸葛聰點頭:“了解。”
此時秦飛詢問:“陳隊,我們去查什么?”
陳益摸起煙盒抽出一根,沒有點,倒轉輕輕彈過濾嘴,說道:“查查是不是變態神經病或者山野色魔干的。”
“山野色魔?”秦飛差點沒轉過彎來,很快想起登山社團,“陳隊指的是四人外出登山的時候,被盯上了是吧。”
陳益:“有這種可能性,我已經查過了四人在大學里的所有登山地點,其中部分地點附近存在山村并非人跡罕至,四個青春靚麗的大學生要是被山野村夫遇上了,沒點想法是不可能的。”
“有想法就有沖動,有沖動就會付諸行動,就是準備期長了點,畢業好幾年才動手還追到了江城……雖然不太合理,也要查。”
秦飛自然不會有意見:“是,陳隊。”
陳益做最后動員:“此案需要大家共同努力,絕不可懈怠,如果缺人手,以專案組名義在全城調人,除重大任務在身之外如有推諉,直接給我打電話。”
眾人:“是!”
陳益:“散會。”
所有人起身,接連快步離開會議室準備投入調查工作,很快房間內只剩下了四人。
陳益作為專案組組長當然要沖在最前面,選了一個最虛無縹緲最難查的方向,也沒有要人,全組只有四個,其中包括作用幾乎為零的夏嵐。
也不能說幾乎為零,夏嵐是女性,女性思維和男性思維還是有所區別,在某些問題上,也許能給出關鍵見解。
陳益沒有急著走,點燃了一直夾在指尖的香煙,此時煙葉已經被他彈進去了十分之一。
“你對強奸這件事怎么看?”陳益看向夏嵐,閑聊起來。
夏嵐疑惑:“啊?怎么看?啥意思陳隊。”
陳益:“我們站在警察的角度探討問題不要多想,如果你被強奸了,什么感受?”
這件事女人最有發言權,男人無法共情。
男人要是被強奸了也無法構成強奸罪,頂多算強制猥褻,猥褻罪沒有性別的限制,男女老幼都一樣。
如此直白的發問讓夏嵐頗為尷尬,但她畢竟是省廳的警察,穩定心態還是有的,回答道:“對我來說挺難接受的,這會是一輩子的痛永遠忘不掉,哪怕過去幾十年,想起來仍然會很難受。”
陳益點頭:“性格不同感受不同,你覺得四名受害者誰和你性格接近?”
夏嵐想了想:“都不太一樣,真要說一個的話……丁云潔吧,何珊太刻薄,江麗麗太沖動,任丹她為了結婚忍氣吞聲,這種事我干不出來。”
秦飛:“說到丁云潔,她是最不可能得罪人的,卻還是受到了傷害,給我一種被連累的感覺。”
夏嵐:“相對來講她還是比較幸運的,案發當時喝多了,觸感和痛覺都變得遲鈍,而且也沒有被打一棍,更多的是精神和心理上的傷害,而何珊就很慘,身心雙重摧殘。”
說完,她看向陳益:“陳隊,您剛才說的變態神經病指的是城市內吧?”
陳益:“對,城市內。”
夏嵐:“昨天您重點問了劇本殺店,是懷疑老板還是顧客?”
陳益:“懷疑談不上,例行調查罷了,田恒隊長剛才說過一句話,本案要往不靠譜的推斷方向去查,還是具備一定道理的,你們能想到什么不靠譜的答案?從變態神經病的角度想,城市內,陌生人。”
幾人陷入思索。
意外的是,最先開口的是傅國勇,他平時很少發表意見。
“把游戲變成現實了?”
幾人視線轉了過去。
傅國勇繼續道:“四人不是經常去玩劇本殺嗎?劇本殺是角色扮演的解密游戲,種類很多,其中應該有關于強奸的劇本吧?她們沒提可能是時間太長忘了。”
秦飛豎起大拇指:“你的想象力比田隊長還離譜。”
傅國勇嘿嘿一笑:“離譜嗎?我不覺得,俞笙那個瘋子為了畫畫連殺六人,離譜程度更夸張。”
秦飛:“那種案子百年難遇啊。”
傅國勇:“你就說有沒有可能吧!”
身為嚴謹的警察,秦飛必須給出肯定回答,離譜歸離譜,確實存在可能。
陳益不說話,看著幾人聊。
夏嵐也加入討論:“任丹說了,沒有交過玩劇本殺的陌生朋友,嫌疑人能把身份查那么清楚啊?還追到了江城。”
傅國勇:“記憶力好,還能看監控,四名受害者畢業后嫌疑人一直在查呢,查了好幾年。”
夏嵐:“這么扯?”
傅國勇呵呵道:“僅供參考。”
等幾人聊得差不多了,陳益開口:“準備上山,我們可能要走很多路,鞋不合適的話換掉。”
秦飛問:“先查城外?”
陳益:“嗯,麻繩、棍擊,比較原始的作案手法了,簡單粗暴,嫌疑人受教育程度可能不高,去看看那幾個山村有沒有可疑的點。”
夏嵐:“那我趕緊回去換雙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