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朱元璋淡淡地嗯了一聲,擺出超然的態度:“宣來。”
中書省,分管刑名的右丞相汪廣洋,領著大理寺卿李士魯入殿。
朱元璋端坐,見了李士魯,他笑著道:“李卿來見駕,必是有大案。”
李士魯道:“臣尸位素餐,慚愧之至。”
朱元璋道:“卿家有何慚愧?”
李士魯道:“臣今日收到了一樁江寧的縣貪讀大案,慚愧的是,此案發生在天子腳下,而大理寺居然毫無察覺……倒是江寧縣令……”
說到這里……朱元璋臉驟變!
朱元璋面上的笑意開始消失,他變得冷酷起來,道:“你繼續說下去。”
李士魯道:“此案,乃江寧縣令鄧健所揭發,大理寺得到了奏報,方知這江寧縣,居然有如此貪贓枉法之人,臣依舊還記得,陛下擢升臣為大理寺卿時,曾有教誨:大理寺卿,就如同古時的廷尉。唯有處心公正,議法平恕,獄以無冤,才能口耳相傳,流芳百世。而陛下命臣擔任大理寺職,應該推情定法,務必明允,使刑必當罪,才能不辜負陛下的期望。那孔圣人又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指手足……”
朱元璋面帶微怒,大喝道:“朕問你發生了什么事,你在此喋喋不休做什么,給朕說正題!”
李士魯本是想掉一下書袋子,誰曉得這圣人才剛搬出來,就給陛下噴了回去,這令他好像吃了蒼蠅一般難受,卻只好悻悻然地道:“江寧縣令鄧健揭發縣中縣丞貪讀府庫財貨,大理寺剛剛知悉,本欲委派人員前往查證,可江寧縣,卻已將所有的人證物證俱都呈上,臣查驗過,里頭確實罪證確鑿,因為此事牽涉的乃是京縣的貪墨大案,所以臣特來見駕,懇請陛下……過目。”
其實朱元璋所不知道的是,這李士魯與右丞相汪廣洋相交莫逆,而那江寧縣丞卻是江淮一黨,汪廣洋歷來與李善長、胡惟庸為首的江淮一黨交惡,彼此攻訐。
此次雖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丞,可汪廣洋卻認為或可借此攻訐江淮一黨,因此才決心與李士魯一同覲見,奏知皇帝。
朱元璋面色動容,他此前所收到的訊息是,鄧健與縣丞劉吉關系十分和睦,甚至鄧健委曲求全,將縣中大小事務,都交給這劉吉處置。
可轉眼之間……
朱元璋頓時來了興趣,道:“所謂的人證與物證呢?”
“陛下。”李士魯捧著卷宗道:“俱都在此,還請陛下過目。”
有宦官接過了卷宗,呈送上殿,朱元璋將其攤開,細細看起來。
這一看之下,朱元璋越發的精神抖擻,他雙目如電一般,考究著里頭不同人的口供,以及縣丞的供詞,除此之外,還有呈上來的小賬。
朱元璋起初是看的精神鼓舞,可隨即,卻開始心驚肉跳起來。
“區區一個縣丞……區區一個縣丞……”朱元璋的面色,開始越發的猙獰,他口里喃喃念著:“區區一個縣丞……也敢如此,民脂民膏啊……都是民脂民膏啊!”
猛地,朱元璋抬頭起來:“這都是鄧健所呈報的?”
李士魯道:“陛下,正是江寧縣令鄧健所呈。”
朱元璋挑眉道:“他赴任不久,就能取得如此詳盡的奏報?”
“這……”李士魯頓了頓,卻還是硬著頭皮道:“臣也覺得匪夷所思,因為里頭有不少縣中其他官吏的訴詞。照理說,這些官吏此前沒有揭發,卻等到鄧健這個新官上任不久,便紛紛揭發,這有悖常理。”
李士魯所說的,乃是廟堂里的規則,一般情況之下,這官吏久在地方,都是官油子,即便自己沒有摻和進什么事里,可作為旁觀者,也大多會采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畢竟,誰也不愿意得罪人。
即便打算揭發,一般也會找信得過的上官。可問題就在于,這鄧健才上任一個月不到啊……
官吏們行事謹慎,絕不可能會輕易相信別人的,這鄧健,是如何做到讓這些人,短短時間里,竟紛紛對縣丞進行揭發?
朱元璋當然也明白這里頭的疑問,他瞇了瞇眼,不由得道:“鄧健啊鄧健,朕真是小看了他,他蟄伏十三年……爪牙卻依舊還這樣鋒利。”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汪廣洋,此時笑了笑,附和道:“陛下,這個鄧健,確實堪稱能吏。”
朱元璋卻突然滿臉肅殺之氣:“一個縣丞,竟敢如此,依伱們看,該如何處置?”
李士魯頓了頓,才道:“此人貪墨的數目巨大,臣以為,當誅!”
朱元璋笑起來,道:“你說的對,當誅!可死了他一個,那些跟著他一起享福的人,一定很傷心。他的父母妻兒,如今沒了他這個主心骨,以后還怎么安享富貴。以后他們有靠什么維持生計呢,這一家老小,都靠著一個主心骨過日子,沒了劉吉,將來可怎么辦?”
“啊……這……”李士魯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陛下實在太仁善了,這個時候,居然還能為罪官的親屬考慮,如此大仁,臣遠不如也。”
朱元璋靠在御椅上,他面上依舊保持著微笑:“朕思來想去,那就讓他們一起去九泉之下,陪著劉吉吧。他們跟著劉吉,在世間享了這么多的福,朕怎么忍心,教他們分離呢?將他們一家老小,統統誅殺,一個不留。”
頓了頓,朱元璋泰然自若地看著汪廣洋和李士魯,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溫和,可每一個字的意思,卻都帶著殺氣:“至于劉吉,不要輕易的殺死,先剝皮,而后戮尸,死后不得下葬,不得蓋棺。扒下他的皮之后,在這皮囊之下充草,制成皮草人,張掛于城隍廟中,如此,才可以儆效尤!”
李士魯只覺得窒息,甚至渾身汗毛豎起,他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看一眼汪廣洋。
汪廣洋似也嚇壞了,他喉結滾動,卻還是道:“陛下圣明。”
朱元璋見二人色變,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心思,道:“怎么,你們還有什么話要說?”
汪廣洋想說點什么,卻突然頓了頓,垂頭喪氣,最終還是一言不發。
倒是李士魯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道:“陛下,這是否過重了,若是單憑嚴刑峻法,臣以為……”
朱元璋凝視著李士魯,目光漸冷。
卻在此時,有宦官入殿:“陛下,兵部有奏。”
朱元璋才收回了目光。
而李士魯卻覺得度日如年,似乎自己從鬼門關中走了一圈一般,有一種說不出的后怕。
朱元璋風輕云淡地道:“將奏疏送來。”
也該先將兵部的奏疏奉上。
朱元璋只掃了一眼,一面道:“此戰徐達人等,居功至偉,將士用命,令朕甚為寬慰,只這一戰,便將那逆元的脊梁給打斷了,生擒王保保,看來也只在朝夕之間。朕再三催促兵部論功,便是希望,朝廷要及早頒發賞賜,免得寒了眾將士們的心,現在這兵部的章程,倒是不錯,不過……這鄧千秋的功勞……卻很值得商榷………”
他沉思起來,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良久之后,卻突然取了朱筆,唰唰唰的在這章程里頭下了朱批,轉而交給也該先,吩咐道:“其他都很妥當,只是關于鄧千秋的賞賜,朕有自己的斟酌,就比照朕的朱批來辦理吧,速速擬定旨意,昭告天下,不得遲疑。”
“喏。”
朱元璋站起來,瞥了汪廣洋和李士魯一眼:“卿等退下吧。”
他臉色冷漠,猶如冷面閻羅。
鄧千秋這兒,這兩日開始變得熱鬧起來,居然有人開始登門,和他攀起交情來。
對此,鄧千秋購置房產的心思,開始越發的強烈起來。
若是有了自己的宅院,不是住在這魚龍混雜的賢良寺,或許就沒有這么多閑事了。
不過今日來的人,卻讓鄧千秋不得不硬著頭皮乖乖迎接。
來的乃是吉安侯陸仲亨與平涼侯費聚。
“鄧兄弟,鄧兄弟……哈哈……有些日子不見了,甚是想念啊。”
陸仲亨極為殷勤,一見著鄧千秋,便拉著鄧千秋的手不肯撒開。
鄧千秋心里只覺得惡心,卻立即道:“今早見喜鵲躍上了枝頭,我便曉得有貴人來,果然,兩位賢弟竟是來了。”
陸仲亨似對賢弟二字,早已聽的麻木了,這種事就是如此,起初的時候自然是心里不愿接受的,可久而久之,也就習以為常。
其實他也是沒辦法,那胡公對鄧千秋越來越感興趣,一直催促著二人多和這鄧千秋親近親近。
這陸仲亨實在無法想象,即便是鄧千秋和宮中有些關系,可畢竟只是個百戶,陛下和皇后娘娘親近的人多著呢,這胡公咋就這樣的上心?
陸仲亨剛剛定神。
鄧千秋便劈頭蓋臉的問:“我的胡姬呢?”
陸仲亨和費聚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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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