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我的父親太努力了!
這陸仲亨與費聚見胡惟庸不置可否,心里倒是忐忑起來,七上八下。
胡惟庸喝完了一副茶,才道:“這個鄧千秋,真是讓人意外,他此番立下了軍功,陛下對他印象極佳,此次讓他去大本堂,本就有栽培之意,這樣的人……說不定前途不可限量,七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可他值這個價……”
頓了頓,胡惟庸接著道:“銀子的事……還好說,查抄蒲氏的時候,確實有一筆銀子,還未入賬……眼下鄧千秋既然有些困難,那么我等作為同鄉,怎可坐視不理呢?二位兄弟,與其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現在鄧千秋年紀還小,這大鵬還尚未展翅呢,將來他真要一飛沖天時,七千兩,還真未必能看得上。”
“胡某人,最愛交朋友,這七千兩,你們過一些時候送去。”
陸仲亨與費聚二人,臉開始通紅起來,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陸仲亨還好,這費聚已開始有些舌頭打結了,人好像成了棉花糖,飄忽忽的。
“這樣啊……”陸仲亨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托著下巴,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胡公,我還是覺得咱們太瞧得起他了,不就是一個世襲千戶嗎?哼……算啦,算啦,既然胡公主意已定,我也只好勉為其難。”
胡惟庸含笑道:“有勞。”
這陸仲亨與費聚告辭而去,胡惟庸如往常一般,將他們送至中門。
臨行前,還拍拍陸仲亨的肩膀道:“兩位兄弟,以后常來,至于鄧千秋的事,也就托付你們了。”
陸仲亨忙堆笑道:“胡公好氣魄,我們兄弟沒什么說的。再有什么消息,我們再來叨擾。”
胡惟庸回到了自己的書齋,這書齋占地極大,藏書也是極多,據聞大本堂里許多的書,他都命人抄錄了來,珍藏于此,因此這里的規模,不亞于一個小型的圖書館。
此時,這個寬敞的書齋里,有不少的讀書人,有的看書,有的在書桌前寫字,這些人都是一些失意的讀書人,前來投奔。
也有不少人,是久聞這里的藏書多,愿意來此棲身。
要知道,古代藏書乃是極奢侈的事,即便那些大富之家,有一些藏書的,也多概不允許外人隨意出入,只允許族中子弟閱讀。
像胡惟庸這樣,擁有巨量藏書,同時又肯放開了讓讀書人誦讀的,簡直就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他穿梭在一排排書架之間,恰好對面一個讀書人迎面而來。
胡惟庸對他行了個禮,道:“勞煩劉先生,煩請取那本宋版的《理學闕疑》來。”
這劉先生聽罷,道:“胡公客氣。”
這人顯得不卑不亢,從書海之中,尋到了書,便至書齋中的暗室。
這里已是燈火通明,茶水也已有人斟好了,胡惟庸端坐著,似乎在候著他。
這劉先生閑庭漫步一般地進來,將書擱到了一邊,卻見此時,胡惟庸取了筆,尋了一張便箋,匆匆寫下了一些字條,對劉先生道:“明日,劉先生去一躺那邊,取七千兩現銀……”
劉先生皺眉起來:“這一次,又是誰要索要?”
胡惟庸道:“還能有誰,自是那鄧千秋。”
劉先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忍不住道:“胡公,確定了是鄧千秋索要嗎?每一次都是吉安侯和平遠侯來索要,學生倒是以為這里頭或許有蹊蹺,莫不是……這里頭有鬼?”
胡惟庸反是微笑道:“劉先生稍安勿躁,其實老夫又何嘗不知這里頭必有蹊蹺呢?吉安侯就不說了,就說這平遠侯費聚,這幾年越發的沉湎酒色,世人皆知。劉先生,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想讓這兩位侯爺死心塌地,有些時候,就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來……真要有事發生,他們從老夫手里拿走了這么多的好處,還脫的開關系嗎?”
劉先生沉吟著,卻下意識地點點頭。
胡惟庸放下筆,后背微微靠著椅背,泰然自若地道:“以老夫預料,這鄧千秋,大抵應該是提出三四千兩紋銀,亦或者可能有五千兩。至于費聚與陸仲亨,虛報了一些數目,從中撈取了一些好處定是有的,不過無礙,這本身也在老夫的計劃之中。”
劉先生頷首,邊道:“鄧千秋這個人,學生以為,有太多令人看不懂的地方,是否讓人細細打探一下?”
胡惟庸微微地瞇了瞇眼,斟酌了片刻,他手撫著案牘,搖搖頭道:“這個人,最蹊蹺之處就在于,陛下對他尤為關注。陛下這兩年,疑心愈來愈重了。他關注的人,若是老夫這邊打探得太緊,難免會有所察覺。”
頓了一下,他又道:“其實,他與陛下有什么關系,這并不緊要。陛下這個人,過于看重錢糧,是舍不得給人好處的。而鄧千秋這樣的少年,血氣方剛,正是貪戀財富和美色的時候,只要舍得下本錢,不愁他不歸心。”
劉先生的眼眸亮了亮,贊嘆道:“胡公高見。”
這儀鸞司上下,其實早已議論開了。
陛下欽點了儀鸞司的百戶入大本堂當值,這可是莫大的榮耀。
只是……偏偏這個人,恰恰是儀鸞司里人緣最壞的鄧千秋。
一時之間,自是眾說紛紜。
而鄧千秋,現在也不得不抖擻精神,他心知那大本堂再不可能像在賢良寺一樣清閑自在了。
那個地方,不但有太子和諸皇子,還有許多的文臣,甚至連皇帝,也會隔三差五的去。
稍有差池,那可就糟了。
就是不知那兩個鐵券有沒有用,兩塊加起來能不能免一次死?
鄧千秋心里既是惴惴不安,又不免生出了期待之心。
他膽小怕事是真的,可是真正能進入那天下最核心和精華之地,一覽整個明初諸多著名人物的人才,卻令他不得不有些激動。
人的心性是掙扎的,從最初的小心翼翼,漸漸看上去好像自己還沒死,似乎這明初也沒有這樣可怕,因而,這膽量也就漸漸地滋生起來。
只是……
以后還是要謹慎一些,尤其是別和胡惟庸沾邊,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這一日清早,鄧千秋便早起,匆匆入宮,這大本堂,就設在宮中,不過這里禁衛森嚴,鄧千秋走馬觀花,卻又謹慎甚微,見了許多的禁衛和宦官,當他不知所措,該去哪里點卯的時候。
便有人大呼:“鄧千秋?”
鄧千秋一愣。
卻見一個面容陌生的年輕人,卻穿著蟒服,看著二十歲上下,膚色保養得極好,神態怡然自若,嘴角似乎永遠含笑。
尾隨在他后頭的人,也穿著蟒服,只是氣勢就兇悍極了,他眼睛只迅速地在鄧千秋的身上掃過,而后流露出不屑于顧的樣子。
鄧千秋試探地道:“敢問?”
為首之人,看著很是溫和,含笑道:“人們稱我為太子。”
“啊……”
鄧千秋能感受到眼前這個叫朱標之人所表露出來的含蓄,驚訝歸驚訝,但還是不忘見禮道:“卑下……”
倒是朱標擺擺手道:“不必多禮,母后提及過你,聽聞父皇召伱來大本堂,我便想,是該見識一下。”
鄧千秋詫異道:“卑下斗膽想問,殿下是如何知道我是鄧千秋?”
朱標又笑了,道:“這大本堂里上上下下的人,本宮都面熟,唯獨你面生得很,自然也就想到是你。”
鄧千秋一時無語,他心里嘀咕,這才是明主啊,大本堂上上下下,這禁衛和宦官就有上百人,他都能熟識,可見是個很體恤別人的人。
跟著這樣的人混,有前途!
朱標含笑道:“你初來乍到,定是心里忐忑。無礙,跟著本宮吧,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問。”
他說話很隨和,似乎覺得鄧千秋年少,所以還不忘囑咐:“以后來此,不必穿戴甲胄,父皇的旨意里,是讓你參贊讀書,隨意一些的好,這里的師傅都極厲害的,你多聽一聽,對你極有益處。”
鄧千秋撓撓頭,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如果這位太子殿下沒有死的話,那么……大明會不會不太一樣?又或者,朱元璋……
想到這個,鄧千秋下意識地道:“太子殿下,陛下平日會來這里嗎?”
朱標親和地道:“父皇常來的,一方面是要督促我們的功課。另一方面也需要和這里的大臣議論國家大事。這治理天下,不免要從經史典籍中尋找經驗,所謂以史為鑒。怎么,你希望見著父皇?”
他說話總是慢條斯理的,而且每一次說話都會駐足,眼睛看向鄧千秋,予以鄧千秋一些尊重。
這令鄧千秋很舒服,鄧千秋反而放松下來,說話開始口無遮攔,道:“我……我不敢……我怕面圣,我心里害怕。”
朱標看著他臉上露出的膽怯之色,寬慰道:“你不必怕的,父皇有時脾氣不好,可只要不違法亂紀,他即便發怒,他躲著就是,我這做兒子的,也是小杖則受,大杖則走。過了一夜,他氣消了,也就沒有什么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