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一戰失利,于曹操的打擊不可謂不沉重。
三萬大軍全部覆滅不說,連同兒子和侄子,以及一名心腹大將都死于戰場,這不僅僅是傷筋動骨這么簡單。
這簡直等于將他的一條臂膀給斬斷了!
因而從宛城逃回許縣后,曹操一頭扎進了書房里,閉門不出,無論是誰都不見。
這樣的情況讓荀攸等一眾心腹們感到憂心忡忡。
“主公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荀攸望著書房那緊閉的房門,臉上滿是擔憂,但是卻又想不到破局的辦法。
他心里清楚,宛城之戰的失利,兵馬上的損失還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曹昂的戰死,還有對曹操顏面的折損。
要知道曹昂乃是長子,更是被曹操寄予厚望、視為接班人的存在,如今卻如此滑稽地死在了宛城。
而這一切的起因都是曹操霸占鄒氏!
可想而知,這事傳出去后,曹操必將淪為天下人的笑柄,也將成為他身上洗不掉的污點。
這才是曹操意志消沉的真正原因。
一旁的許褚也是焦急,聞言忍不住道:“干脆讓我破門吧!主公都已經三日滴米未進了,難不成我們要眼睜睜看著主公餓死在書房里不成!”
典韋死了,他也很傷心,因為他們是好友。
平日里他們經常一起飲酒練武對戰。
可傷心歸傷心,他覺得典韋為了保護主公而死,是死得其所,并不算遺憾。
而若是他看著主公渴死餓死,那才可笑!
“許褚,不可。”
荀彧制止了許褚的魯莽行徑,然后幽幽一嘆,說道:“喪子之痛,又豈是那么容易走出來的。”
“還是再等等吧。”
聽聞此言,許褚也只好按捺住心中的郁悶。
就在眾人討論之際,一名婦人走了過來,眾人見了后紛紛讓開道路,同時行禮。
“見過夫人。”
這名婦人,正是曹操的妻子,丁夫人。
丁夫人年紀看起來約莫三十歲左右,容貌清麗,但現在看起來卻有些消瘦,眼圈也是紅紅的,身上著一身白色素服。
她無視了荀彧等人的問候,只是定定地看著書房,面無表情地說道:“曹孟德,你給我出來!”
書房里依然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丁夫人冷冷一笑:“你以為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就是對子脩贖罪了?”
“我告訴你,哪怕你餓死了你也贖不了罪!”
“子脩還有安民就是被你給害死的!”
丁夫人對著書房破口大罵,根本不留半點情面。
過了片刻,書房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三日沒有出門的曹操從里面走了出來。
在書房里呆了三日不吃不喝,他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眼窩深陷,看起來甚是憔悴,但是眼神卻十分陰鷙凌厲,讓人不敢逼視。
曹操看著丁夫人,平靜地說道:“你來找我就是為了罵我的么?若是這樣,那你便罵吧。”
“我何止想罵你!”
丁夫人咬牙切齒,眼中含淚,語氣充滿了怨恨,“你這個自私無恥的混蛋!為了一個女人讓子脩白白送死!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怎么有臉活著回來的!”
曹操低頭不語,沉默著不說話。
這一幕讓周圍站著的荀彧等人感到頭皮發麻,現在走也不是,留下來也不是,站如針氈。
而罵了好一通后,丁夫人才算停下來,抹著眼淚恨恨說道:“伱若是還有一點良心,就去把子脩的尸骨給帶回來,我不想我的兒子曝尸荒野!”
說完這句話,丁夫人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落。
她直接捂著臉,轉身跑出了院子。
曹操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主公……”
荀彧見此,想要開口勸慰幾句。
但是曹操卻直接抬手將其打斷,然后猛然睜眼,眼中只有森冷的殺意,還有滔天的怒火。
“傳我軍令!”
“點將,出征!”
“踏平宛城!”
……
此時此刻,遠在宛城的張繡也是憂心忡忡。
盡管他一戰消滅了曹操三萬大軍,保全了宛城,可是他依然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心里清楚,三萬大軍雖然讓曹操損失很大,但對方雄踞兗州豫州,麾下兵馬又何止三萬!
此番在宛城折戟,死了兒子侄兒,定然會集結大軍再次來攻,以報仇雪恨!
屆時他該拿什么去抵擋?
張繡越想越愁,只能抬頭向一旁的賈詡問道:“先生,如之奈何啊?”
相比于張繡愁眉不展的模樣,賈詡則淡定多了,此時正十分悠閑地喝著茶水。
“辦法有,而且很簡單。”
賈詡不急不緩地喝了口茶,然后才說道:“丟下宛城,直接帶著人跑就是了。”
“跑?”
張繡愣住了,他本以為賈詡會提出什么奇策,沒想到居然建議他直接棄城而逃。
賈詡抬眼道:“難不成將軍還想與曹操正面硬碰不成?他可不會再給將軍請降的機會了。”
“因為曹操不僅要報兒子的仇,還要殺雞儆猴,讓天下人都知道反抗天子詔令的下場。”
“若繼續留下,則在劫難逃。”
張繡聞言沉默了,說實話他已經過夠了喪家之犬的生活,如今讓他放棄宛城逃到別的地方,他實在不想。
可是……又不得不逃。
經過一番思慮后,張繡繼續問道:“先生覺得可以往哪里逃?難不成要逃回涼州么?”
“非也,非也。”
賈詡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頭,隨后笑道:“許縣有天子,難道冀州就沒有天子了嗎?”
“將軍若是逃到冀州,袁紹必然會接納將軍,曹操勢力再強,也無法和袁紹相比。”
“這才是萬全之策。”
一聽要去投袁紹,張繡不由得面露遲疑之色,說道:“可是冀州距離宛城極遠,要穿過豫州、兗州,我如何能過去?”
“況且袁紹麾下兵多將廣,我即便去了,也不會受到重用,既然如此不如去投靠袁術。”
張繡對于袁紹還是有一定警惕之心的。
但是袁術不一樣,現在不僅自立為帝,而且還受到各路諸侯圍攻,正是需要用人之際。
他若是帶領麾下將士過去了,未必不能搏出頭;而且揚州富庶,距離宛城也很近。
仔細一番思索后,張繡下定了決心,抬頭對賈詡道:“先生,我決定了,就去投靠袁術!”
“你……”
賈詡直接愣住,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張繡一眼后,將手中的茶杯放了下來。
“既然將軍心意已決,那我也就不多說了。”
“就此別過吧。”
賈詡說完,起身對張繡行了一禮,然后大步向門外走去,沒有半點留戀。
建議他是給出來了,聽不聽那是張繡的事情。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現在他該考慮的是為自己尋找出路。
“鄴城的天子么……”
賈詡走在出府的路上,微微瞇起了眼睛。
他其實不喜袁紹,袁紹此人氣量狹小,沒有容人之量,并非最好的去處。
不過袁紹手中的那位天子倒是可以探探看。
總而言之,以他賈文和的才能,天下之大,還有他去不得的地方?
賈詡嘴角微翹,大步走出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