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朕能走到對岸嗎!
襄陽城內，寬闊的街道上。
一輛馬車在諸多侍衛的隨行下向城外駛去。
車內坐著兩人，一人面容儒雅俊朗、衣著錦繡，看起來貴不可言；另一人樣貌平平，并無甚出彩之處。
正是荊州牧劉表，與其謀士蒯良。
此時劉表看著手中的線報，眉頭緊緊皺起，許久后才收回目光，嘆道：“真沒想到，鄴城天子竟能從袁紹手中將青州給收復回來，而且還誅了袁紹長子袁譚。”
“這份手段，當真是令人佩服。”
青州大捷的消息已經傳至荊州，對于此戰之勝，劉表是頗感震驚的。
那可是一整個青州！
袁紹總共才占據了三州之地，把青州搶到手，無異于從袁紹身上生生咬下一塊肉！
更何況還折損了袁紹的數萬大軍和一名長子，可以想象這次戰敗會讓袁紹心痛到什么地步。
坐在劉表對面的蒯良聞言也道：“打下青州，等于將冀州和徐州聯通在一起，天子的勢力可謂是大漲。”
“不過公孫瓚戰敗身死，幽州已經是袁紹的囊中之物，除此之外還有并州，袁紹的實力依舊不容小覷，誰勝誰敗還尚未可知。”
袁紹的底蘊實在太過于深厚了。
深厚到即便丟失了青州這一戰略要地，也一樣有爭雄的資本，這是絕大多數諸侯都無法比擬的。
劉表好奇問道：“子柔，你認為鄴城天子與袁紹最終誰會取勝？”
面對這個問題，蒯良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方才搖頭道：“眼下還很難說，目前局勢看來是天子的優勢更大一些，可袁紹若暫避鋒芒，退至幽州整頓大軍，集結所有兵力一鼓作氣進攻冀州的話，未必不能取勝。”
“但此番袁紹丟失青州，想來是很難咽下這口氣，必會興兵與天子爭奪冀州。”
蒯良對于雙方的具體情況并不了解，只能根據當下形勢做出這樣的推斷，誰勝誰負真不好說。
因為戰爭和局勢本就是瞬息萬變的。
在青州被攻下之前，鄴城天子還是一片劣勢，誰又能想到情況會突然發生如此之大的逆轉？
“不過，我以為比起冀州那邊的情況，主公您更應該關心揚州的局勢。”
“呂布從揚州撤兵轉而攻打青州后，曹操就再度出兵揚州，占據了兩個郡，和周瑜開始爭奪揚州。”
“而揚州與我荊州毗鄰，主公若是出兵，即便不能占據整個揚州，也能從中分一杯羹，至少奪得廬陵、豫章二郡不成問題。”
蒯良在意的是揚州的歸屬。
荊州的地理位置優越，與揚州接壤極多，發兵攻打揚州是有天然優勢的，在他看來現在正是出兵的最好時機。
“日后再議吧。”
劉表對出兵之事卻沒有多大興趣，隨口敷衍了一句，今日他是出城去周邊郡縣體恤民情的，不想談論這些事情。
蒯良聞言，只能搖頭一嘆。
車隊很快行駛至城門處，然后便停了下來，劉表掀開車簾往外一看，見到前方有很多百姓行人聚在一起，似乎在圍觀什么，還有陣陣喧鬧聲傳來。
懷著疑惑的心情，劉表派部將張允前去探望情況，后者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主公，前面有一乞丐不知從哪里偷了一輛馬車，站在上面口出狂言自稱天子，讓主公出城相迎。”
“現已經被守城士兵捉拿，準備送入牢獄。”
張允如實向劉表稟報道。
劉表聞言眉頭緊皺，心中不悅。
自從真假天子之事出來后，天子的威嚴受損，如今甚至連區區一乞丐也敢妄稱天子了。
身為漢室宗親，劉表對這種事是很看不慣的，當即冷哼道：“你去將那乞丐給我帶來，我倒是要看看他哪來的膽子敢冒充天子！”
“諾！”
張允抱拳而去。
沒過多久，就帶領士兵將一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乞丐給帶了過來，正是漢獻帝！
此時被士兵擒拿，他依然掙扎不已，同時對他們怒聲呵斥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朕是天子！伱們居然敢對朕無禮！”
“快點松開朕！讓荊州牧前來覲見！”
漢獻帝心里真是氣極了，他千里迢迢跑到荊州，誰知剛亮明身份，居然被當做乞丐給抓了起來。
襄陽的士兵實在是太不講規矩了！
劉表見到這乞丐，本來準備出聲訓斥的，但聽到對方的聲音后卻不由得一愣。
這聲音……為何如此之熟悉？
而此時漢獻帝也注意到了馬車中的人，微微怔了怔后，當即大喜過望，激動道：“皇伯！是朕啊皇伯！你不認得朕了嗎？”
漢獻帝抬起頭來后，劉表才真正看清他的面容，仔細辨認一番后頓時大驚失色。
“陛、陛下？！”
漢獻帝雖然一副蓬頭垢面的模樣，但依然難掩其身上的貴氣，而且那張臉劉表實在是太熟悉了。
就是天子！
于是劉表馬上走下馬車，令左右士兵松開漢獻帝，然后不顧地上塵土，恭敬行禮參拜道：“臣荊州牧劉表，參見陛下！”
他的舉動令周圍的眾人都驚了。
這個乞丐，竟真是天子？
見到劉表都行禮參拜，張允、蒯良等人也紛紛行禮，其余的士兵、百姓們也跟著下跪參拜。
“參見陛下——！”
周圍跪伏一片，只有漢獻帝還站著。
此時此刻漢獻帝的心情是難以言喻的高興，上前親手將劉表攙扶起來道：“皇伯何須多禮，快快請起！”
“謝陛下。”
劉表一絲不茍地還禮，同時小心詢問道：“陛下為何會突然駕臨襄陽？您的護衛和近臣呢？您為何……會是這副模樣？”
如果不是因為認得天子的聲音、樣貌，劉表真要以為眼前這人是個乞丐了，哪里有半點天子的模樣？
而且天子出行，護衛、車駕、近臣都是必不可少的，但眼前的天子貌似只有孤身一人。
“此事……說來話長。”
這一句話就把漢獻帝這段時間以來的辛酸回憶給勾起來了，不由得紅了眼眶，幾乎要落下淚來。
劉表聞言忙道：“那陛下還是先去臣的府邸吧，到了府上再談也不遲，請陛下登車。”
漢獻帝吸了吸鼻子，在劉表攙扶下登上馬車。
而劉表則是去找了一匹馬來，讓車隊調轉方向，他親自騎馬在前方開路，前往州牧府。
劉表護送漢獻帝返回州牧府后，先讓侍女帶天子前去梳洗更衣，而他趁著這個間隙，讓蒯良把蔡瑁、龐季、劉先等一眾親信們都召集了過來。
等眾人齊聚后，劉表滿是納悶地問道：“天子怎么會這般模樣出現在襄陽？為何我半點消息都沒收到？”
這次天子出現得實在是太過突兀了。
而且還是孤身一人前來的。
這件事怎么看都透著詭異。
蔡瑁說道：“主公，前段時日許縣發生兵變，董承挾持天子從許縣逃離，而后就不知去向。”
“這位天子，很有可能就是從許縣逃出來的，只是不知為何會跑到荊州，主公稍后不妨仔細詢問一番。”
許縣兵變之事早就傳開了。
只不過董承在逃出許縣之后就銷聲匿跡，誰也不知道他帶著天子去了何處。
冀州距離荊州甚遠，而且也沒聽說鄴城那邊發生什么事情；豫州和荊州毗鄰，再加上許縣兵變的事，所以這位天子極有可能就是從被董承挾持出許縣的那位。
“許縣天子……”
劉表皺緊眉頭，心中微微一沉。
然而就在此時一名侍女來報，說道：“家主，奴婢已經服侍陛下梳洗完畢了。”
劉表點點頭，帶著眾人離開書房。
大堂內，漢獻帝正在此等候。
此時他已經洗去了渾身污垢，又換上了一身干凈華貴的錦衣，總算有幾分天子氣象了，就是看起來稍顯憔悴。
“參見陛下。”
劉表領著眾人向漢獻帝行禮參拜。
漢獻帝摸了摸肚子，咽了口口水道：“皇伯，府上可有膳食？朕已經兩日未曾吃飯了，如今甚是饑餓。”
他現在只想好好吃一頓飽飯。
劉表早已有所準備，聽到漢獻帝的話后，馬上讓侍女們端上一份雞湯，然后親自上前端給漢獻帝。
“陛下請用膳。”
漢獻帝捧著雞湯，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熱淚盈眶道：“朕自從離開許縣，就再也未喝過這么鮮美的雞湯了。”
“皇伯有心了、皇伯有心了！”
漢獻帝的這番話，無一印證了劉表以及其麾下謀臣們心里的猜測——眼前的天子，果然就是許縣的那位！
劉表詢問道：“臣聽聞陛下被董承挾持，被迫離開許縣，不知如今董承何在，陛下怎么會來到襄陽？”
漢獻帝聞言抬手擦了擦嘴，嘆道：“皇伯有所不知，其實并非董承挾持朕，真正挾持朕的人乃是曹操！”
“車騎將軍為了助朕奪權方才發動兵變，結果未能誅殺曹賊，只能被迫逃離許縣。”
“但曹賊對朕與車騎將軍緊追不舍，在危急時刻，車騎將軍讓朕藏好，自己則引開追兵，最終不幸犧牲。”
“朕幸得天助，一路躲躲藏藏，跋山涉水，費勁千辛萬苦方才抵達襄陽。”
漢獻帝早已想好了這套說辭。
他和董承在揚州被呂布俘虜這件事肯定不能說，說出來太有損天子威嚴，所以他把所有的罪名都推給了曹操。
董承則成了保護他而犧牲的大忠臣。
說到動情之處，漢獻帝流著淚對劉表道：“皇伯是漢室宗親，是對大漢忠心耿耿的臣子，朕就知道來襄陽是沒錯的。”
“皇伯，如今漢室衰微，偽帝欲以假代真，大漢江山即將被偽帝所竊！”
“值此風雨飄搖之際，唯有皇伯這等漢室肱骨之臣，才能挽狂瀾之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啊！”
“朕如今能仰賴的只有皇伯了！”
漢獻帝的這番話說得真情實意，劉表當即面色一肅，退后一步行禮道：“請陛下放心，臣定當竭力，不負陛下所托！”
接著又是一番君臣寒暄后，劉表讓人帶領漢獻帝下去休息，然后才帶領眾謀士退下，返回書房議事。
書房內。
眾人互相對視一眼，最終由蒯良問道：“主公，您覺得許縣這位天子是真的，還是假的？”
鄴城和許縣各有一位天子。
眼下世人普遍認為鄴城的天子才是真的，畢竟有袁紹支持，呂布效忠，孔融也前去效力了。
甚至不久前聽聞楊家、伏家乃至皇后都前往了鄴城，這已經足夠證明鄴城的天子才是真正的天子。
不過他們這些人到底沒有見過天子，所以還是得看劉表如何判斷。
聽到眾人之言，劉表遲疑著道：“長相、聲音確實是天子無疑，言語、談吐也都符合禮儀……但真假與否，我也不知。”
正常情況他肯定認為這就是真天子。
可鄴城的天子有那么多人支持，論正統性可比許縣天子強的多，再加上有傳言說真假兩位天子長得一模一樣，所以他現在也不敢確定。
但在此時，蔡瑁忽然出聲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這都無關緊要！天子的出現對主公而言是個好機會啊！”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看向蔡瑁。
劉表皺眉說道：“天子的真假這關系到漢室正統，怎么無關緊要？而且怎么又對我是個好機會了？”
蔡瑁眼中閃爍著精光，說道：“主公，您不能保證鄴城的天子一定是真的，也不能保證許縣天子就是假的。”
“但您乃魯恭王之后，這漢室宗親的身份可是真真切切！既然不能確認天子真假，那為何您不主動扛起這復興漢室的大業？”
“只要主公擁立這許縣天子為真正的天子，而后讓其禪位、自己登基稱帝，完全名正言順！”
“試問天下有誰能比主公您更名正言順、更有號召力與影響力？”
劉表雖說勢力比不過袁紹，但勝在是漢室宗親，只要有一個名分登基，正統性可不是袁術能比的。
而且占據偌大一個荊州，也完全有能力逐鹿天下！
蔡瑁一番話，令在場一眾謀士們的心都是一跳，同時渾身上下感到熱血沸騰。
難道……該他們從龍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