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劉備從劉璋所設下的鴻門宴中逃脫后,雙方議和之事徹底宣告破裂,戰火再度燃起。
這次劉備集結了麾下所有兵力,親自領兵向劉璋發起了進攻,打算一鼓作氣將整個益州拿下。
而他之所以敢放開手腳,一方面是對劉璋背信棄義行為的報復,一方面是因為得到了天子的恩準和支持,可以正大光明地奪取益州。
眼下大軍已經推進到了劍地。
夜色已深,不過劉備大軍的軍營之中卻是一片熱鬧,正在舉辦慶功酒宴。
“諸位……”
劉備面色微微泛紅,顯然已經喝了不少酒,但臉上依然難掩高興之意。
只見他舉著酒樽對席間的眾人說道:“劉季玉忤逆朝廷,陛下命我討之。”
“如今益州大半之境已被攻下,只待拿下德縣攻入東廣漢郡,就能直取成都。”
“開戰不過兩月便有這般戰果,此非劉備一人之功,乃是諸位將士們戮心同力的結果。”
“我敬諸位一杯!”
劉備說完,將酒樽中的酒水一口飲盡,這般豪爽的氣概讓帳內的將士們紛紛叫好不已。
他們這兩個月以來取得的戰果堪稱亮眼,如今大半個益州都被他們占據了,劉璋失敗只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關羽依然對那日的鴻門宴耿耿于懷,聞言冷哼一聲說道:“劉季玉這奸詐小人差點害了大哥,等攻入成都,我定要將他生擒!”
那日他領兵阻截追兵,事后與劉備匯合,得知自家大哥險些被生擒后,他對劉璋的敵意便攀升到了極點。
所以他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家伙。
“俺也一樣!”
張飛也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提議道:“二哥,屆時你我各率一路兵馬,看看誰先攻破成都、將劉季玉生擒!”
其他將領們也紛紛起哄。
“關將軍神威蓋世,定是關將軍率先攻入成都!”
“不對,張將軍屢屢率兵先登奪城,我看攻破成都的首功非張將軍莫屬!”
“沒錯!我支持張將軍!”
“我支持關將軍!”
眾將士們言語之間,仿佛已經將成都還有劉璋都視為囊中之物,誰也不覺得攻入蜀郡是什么難事。
看著相互較勁的關羽和張飛,劉備不禁一笑,剛想開口讓他們不要這般驕躁,就聽到一旁傳來冷哼聲。
“眼下連東廣漢郡都沒攻入,就開始想著攻入蜀郡生擒劉璋,實在是狂妄自大!”
“可知驕兵必敗之理?”
說話之人正是龐統,此時他正皺著眉頭、一臉不悅地看著張飛還有關羽二人。
這一番話也讓席間的氣氛冷了下來。
關羽瞇起丹鳳眼,看向龐統。
而張飛則更為簡單直接,一拍桌子、瞪眼罵道:“你這廝找茬是不是?怎么盡說些敗興之言?”
他對龐統不滿已經很久了。
這家伙雖然能力不俗,但性格卻是十分孤傲,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每每說話也總是帶著刺。
眼下大好局面,卻非要說什么驕兵必敗,這不是故意掃人興致?
“翼德,不可無禮。”
劉備制止了張飛繼續說下去,然后正色說道:“士元所言不錯,在攻入成都之前還是要謹慎行事,不能因為此前的勝利而大意輕敵。”
“猛虎搏兔尚用全力,劉璋還有數萬可用之兵,的確不容小覷。”
雖然龐統說話很掃興致,但他心里是贊同這番言論的,自家的二弟三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驕躁。
“大哥也太小心了。”
張飛很不贊同,開口說道:“如今大半個益州已被攻占,劉璋小兒拿什么抵擋我們?”
“大哥且看好,十日之內俺必攻破劍地、拿下德縣!”
張飛的語氣里充滿了自信。
劉備尚未開口,龐統便嗤笑道:“十日攻破劍地?便是給你一百日,你都攻不進去!”
“你敢看不起俺?!”
這話瞬間將張飛激怒了,一時間氣得須發皆張,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去和龐統理論。
“三弟!”
劉備一見張飛真打算動手,連忙上前把他攔了下來。
龐統可是他經過徐庶的引薦才好不容易求來的大才,要是真被張飛給打了,讓人家的顏面何存?
到時候龐統要是跑去投奔劉璋,那對他而言可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損失。
在關羽的幫助下好不容易將張飛給拉走之后,劉備擦了擦額頭的汗,轉身看向龐統。
龐統依然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喝酒,好似剛剛張飛動手想打的不是他一樣。
劉備在心中稍加思索,然后拱手問道:“士元,我家三弟雖然性子粗莽了些,但領兵打仗卻是勇猛非常。”
“而且如今我麾下有數萬精兵,為何先生還說一百日也攻不破劍地?”
他的兵力已經超過了劉璋,要是攻破不了一個小小的劍地那就太不可思議了。
見劉備的虛心請教,龐統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放下酒樽說道:“劍地乃是入東廣漢郡的必經之路,然而大劍至小劍隘束之路三十里,連山絕險,飛鳥難渡,易守難攻。”
“我不否認張將軍和關將軍的統兵之能,然此乃地勢之險,使君雖有精兵無數,但想渡過劍地三十里卻是難如登天。”
“我已經命人打探過,如今鎮守德縣、把控劍地關隘的乃是劉季玉麾下大將嚴顏,共在此駐扎了兩萬兵馬。”
“有這兩萬兵馬,使君便是有精兵十萬,也難以攻入這三十里劍地。”
龐統侃侃而談,不緊不慢地說道。
他早已了解過劍地的險要,而正是因為知道這里有多難攻打,他才會說出此前那番話。
聽聞此言,劉備的臉色頓時一變。
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徐庶。
徐庶微微一嘆,點頭道:“士元所說的沒錯,劍地三十里險要非常,易守難攻。”
“有嚴顏在此領兵駐守,我們想要將其攻破,的確難如登天。”
聽到徐庶也這么說,劉備沉默了。
龐統和徐庶都是謀略過人之輩,他們都說劍地難以攻破,那實際情況只會比他們說得更糟糕。
“什么難如登天!”
張飛暴躁地開口打斷了徐庶,梗著脖子說道:“明日俺親自領兵去攻,俺倒是不信這劍地三十里有多難攻!”
他的大話都已經說出口了,現在要是因為龐統的一番話就怯戰,那豈不是顯得他太過于懦弱?
“翼德不可亂來。”
劉備再度開口喝止了張飛,隨后繼續向龐統還有徐庶二人請教:“元直和士元可有良策能攻入劍地?”
既然龐統和徐庶都事先打探過、知道劍地難以攻入,那說不定已經有了相應的對策。
即便沒有,也好現在討論討論。
龐統喝了一口酒水,隨后道:“想從外部攻入劍地,且不說要死傷多少將士,更需要很長的時間。”
“以使君目前的底蘊,一旦被卡在劍地太久,必然難以支撐,所以強攻乃是下下之策。”
徐庶點頭說道:“沒錯,我與士元兄討論過,一致認為攻破劍地的最好辦法是從他們后方入手。”
“從后方入手?”
劉備稍稍一愣,不太明白徐庶這話的意思,“恕我愚鈍,還請軍師賜教。”
徐庶也沒有賣什么關子,直言道:“劉季玉乃是暗弱無能之輩,為人毫無主見,極易聽信他言。”
“使君不妨派人去蜀郡散播謠言,稱嚴顏暗中和使君有所往來,打算領兵投靠使君。”
“同時使君再派遣一支兵馬繞過東廣漢郡、直奔蜀郡而去,如此一來劉季玉必然會將嚴顏以及駐扎在劍地的兵馬召回。”
“屆時劍地便唾手可得矣!”
徐庶才計策乃是離間之計,通過謠言還有直奔蜀郡的兵馬,讓劉璋懷疑嚴顏、認為其已經暗中投敵。
只要嚴顏領兵離開劍地,那這處最難渡過的關隘也就被他們所拿下了。
“此計妙極!”
劉備聽完以后忍不住拍案叫絕,接著他上前拉著龐統和徐庶二人的手,激動無比地道:“有士元和元直相助,實乃我之大幸也!”
“若能取下益州,你二人當居首功!”
這就是身邊有好謀士的重要性,如果沒有徐庶還有龐統兩人為他出謀劃策,他估計就要被攔在劍地無法寸進了。
就連之前不服氣的張飛,在聽完這個計策后也不吭聲了,老實坐了回去。
“不值一提。”
龐統微微一笑,略帶傲然。
徐庶道:“事不宜遲,使君還是速速命人去準備吧,此事辦得越快越好。”
“好!”
劉備重重點頭,應了下來。
沒過多久,劉備便暗中派人前往蜀郡、東廣漢郡,按照徐庶和龐統兩人的計謀,開始散播有關嚴顏叛投的消息。
與此同時令魏延率領一支三千人左右的兵馬繞過劍地以及東廣漢郡,往蜀郡方向而去。
蜀郡,成都。
州牧府內。
劉璋看完前線傳回來的戰報后,忍不住破口大罵道:“劉玄德!伱這個忘恩負義的家伙!”
“我當初怎么就鬼迷心竅讓你來益州!枉我那么信任你!你卻想奪我基業!”
手中這份戰報,乃是前線又一大郡失守的消息,如今劉備已經將大半個益州給占據了。
眼睜睜看著益州一點點被劉備蠶食、奪取,他簡直感到心急如焚!
他恨自己當初為什么要為了區區一個張魯而去把劉備請來,搞得如今對方鳩占鵲巢、將要把他的基業奪走!
他更恨為劉備為什么那么命大,連十死無生的鴻門宴都逃了去!
“劉玄德!你當真該死!”
劉璋氣急敗壞,但是他剛剛想多罵幾句,便感覺心臟處一陣絞痛,痛的他虛汗都流出來了。
“主公!”
黃權見狀頓時一驚,連忙上前去攙扶。
之前劉璋得知劉備逃走的消息后直接氣得昏了過去,而后身體就每況愈下。
王連很是擔憂地提醒道:“大夫說了,主公心神郁結、氣血不通,不能輕易動怒,否則會加重病情。”
“主公要保重身體啊。”
聽到王連的話,劉璋頓時忍不住悲從中來,掩面哭泣道:“保重身體,保重身體又有何用?”
“如今我已被朝廷打為反賊,天子革去了我益州牧之職還有爵位,我什么都不是了!”
“我、我該如何是好啊!”
他于不久前得知了朝廷那邊的旨意,因為他勾連擁立偽帝的劉表打劉備,所以也被視為反賊。
天子已經正式下旨革了他的職位還有爵位,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恥辱!
黃權三人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無奈之色,最終由劉巴開口說道:“主公勿要憂慮,天子定是被劉備的讒言所蒙蔽了。”
“只要我們將劉備擊退,然后您再上奏天子請罪解釋,必會獲得天子的諒解。”
劉璋的心情并沒有因為劉巴的這番話而好轉,繼續哭著道:“可我怎么擊退劉備?”
“如今大半個益州都被他所占據,他的兵力已經超過我,要不了多久就會打過來。”
局勢太過惡劣了,他看不見半點希望。
黃權說道:“主公,我們眼下尚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嚴老將軍還在東廣漢郡鎮守劍地要道。”
“只要劍地不失,劉備的兵馬再多也攻不進來,蜀郡依然安全。”
“而且只要我們再抵擋三個月,冬季便要到來了,屆時也就有了喘息之機。”
聽到這話,劉璋才緩緩止住哭泣。
之前他完全是被接二連三的打擊給刺激到了,現在冷靜下來一看,其實局勢沒有他想的那么惡劣。
不過他心中的憂慮依然沒有消散。
雖然他嘴上說是劉備想奪取他的益州,但他心里清楚,實際上想奪益州的乃是鄴城的那位天子。
他現在也不知道該抵抗還是該投降。
猶豫片刻后,劉璋試探性地向黃權問道:“公衡,假如……劉備拿的密旨是真的,那我該怎么辦?”
他舍不得拱手將掌管一州的權力讓出去,但被朝廷當做逆賊討伐,又讓他感到無法接受。
面對這個問題,黃權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劉璋見此也沒有繼續追問,嘆息道:“我只是隨口一說而已,公衡不必放在心上。”
就在他準備讓三人都退下時,心中忽然想起一事,驀然開口問道:“荊州那邊的偽帝……情況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