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盤推演,陳鈞這邊兵力部署完成,申請開放可偵查范圍,游動的裁判只能點頭同意。
他從張少陽手中接過作業記錄簿道:“可以,匯報你的閃擊方案。”
“是!!”
陳鈞沒有功夫理會,周圍投來的目光,這時候正是趁同組學員慢他一步,布置閃擊戰的最佳機會。
他低頭認真的觀察著眼前的沙盤,而后拔起自己地形上的一面小黑旗插在西南方向。
“我部合成A旅,閃擊西南紅方部隊。”
沙盤推演一組四人,按照戰情設置,也就是四個集團軍的對抗,分別是黑軍,紅軍,藍軍和綠軍。
陳鈞的小旗子是黑色,那他自然就是黑軍,而他要閃擊的西南方向,正是陳新舉所推演的紅軍。
聽到這瓜娃子頭一個就想干自己,陳新舉嘴角一咧,就差破口大罵了。
特么的,剛才陳鈞過來打招呼時,另外倆人都沒回應,陳新舉好歹還客氣了一下,本以為這小子多少念他點香火情。
誰成想,這狗日的這么不講道義。
盯著自己干。
可能是看出陳新舉面露不悅,陳鈞嘿嘿一笑道:“前輩,我要進攻了。”
“叫什么前輩,叫哥就行。”
陳新舉眼角抽搐,他正忙得滿頭大汗,聽到陳鈞稱呼自己,都不忘抽個空回應一下,先占個便宜再說。
旁邊的游動裁判笑了笑,剛準備抬筆記錄,陳鈞具體的閃擊方案時。
沒想到原本已經匯報過閃擊方向的他,突然又拔掉兩支黑旗,分別插在東北和南部方向。
“黑方B旅,閃擊東北藍軍。”
“黑方C旅,閃擊南方綠軍。”
陳鈞這話一出,別說是負責記錄的裁判愣住了,就連第十組原本忙碌的李培華,王振海,陳新舉三人都懵了。
因為通常來講,沙盤推演戰役沒有人敢打三條主攻路線,別說一打三了,由于戰役推演的復雜程度太高。
三打一的合縱連橫都沒人輕易嘗試,因為一方就代表一個集團軍,這么大的兵力部署,加上每個人水平不同,稍微哪點考慮不到位,就很容易被針對的人消耗大量兵力。
三人若是組合將一人打出局,那么出力最多的那個,就會緊接著出局。
沒人愿意當這種出頭鳥。
連三打一都沒人愿意嘗試,更何況是一打三?
李培華和王振海倆人相互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吭聲,很是默契的加快了建設的速度。
因為他們覺得,陳鈞有這種膽子,就是欺他們年齡大沙盤建設速度太慢,人家集團軍兵力都已經集合了,自己這邊連布兵還沒開始。
打特么一片空地,肯定容易啊。
但他們可不會這么輕易認輸,現實中調兵都需要時間,沙盤推演自然不是說打就能直接將部隊閃現到前線。
按照推演規定,現實十分鐘在推演中相當于一個小時。
那也就是說,陳鈞插完旗子,制定好主攻方向后,他需要合理的用語言闡述整個部隊機動的后勤布置,通訊安排。
這樣一來,陳鈞所帶領的黑軍,就沒有任何戰略秘密可言,會直接暴露,他們還有機會反攻。
旁邊的裁判看著陳鈞這么大膽的布置,他原本是想開口提醒,可還沒等說呢。
陳鈞就快速說出了自己的閃擊方案。
“自行炮兵部隊,加強到平原地區配合我部B旅,機動時速八十公里,下一次氣象轉變,發動對藍軍的總攻。”
“空中單位加強到我部A旅,圍堵西南山脈的紅軍。”
“其余主力協同我部C旅,以及集團軍直屬火力,全力進攻南部綠軍。”
陳鈞語速極快,隨著他的話語出口,沙盤上的旗子也在不斷的被移動位置,戰略主攻方向的確有了。
那就是干南部由李培華帶領的綠軍,至于其他兩方,陳鈞雖說也同步進攻,但很明顯屬于順帶著捎上,沒有太過重視。
可哪怕是沙盤推演,并非實戰。
作為綠軍軍長的李培華,此刻額頭也見了汗,繞是室內冷氣開得很足,他也不敢有絲毫的放松。
媽的,被這狗日的盯上,誰敢放松啊。
張少陽看著陳鈞這么有底氣,他背著手微微一笑,也沒打算干涉,站在旁邊盯著。
他想看看,陳鈞到底有什么能力,敢這么托大,難道就因為人家三人建設速度慢,就能那么欺負?
沒那么容易。
戎馬半生的這幫家伙,就算速度慢點,但好歹基礎已經成型,那么大的地形只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插上兵力。
拖住陳鈞的黑軍一點時間,到時候三方反攻,光是耗都能把一個軍的人給耗死在作戰中。
陳鈞這邊同時閃擊三方的動靜,把遠處的陳柏華都給吸引過來,連帶著還喊過來三個游動裁判,負責記錄。
因為接下來不用想,第十組這邊絕對是打得最激烈的一個組。
就一個裁判在這,就算長仨手也記錄不過來啊。
時間一點點過去。
隨著陳鈞戰役方案不斷匯報,裁判也要配合著反饋電子終端的可視情報,陳鈞看向地空監控,不斷調整自己的主戰部隊機動。
外界的關注或者是議論,陳鈞都顧不上了,沙盤推演是一項極其耗費精力的活動,他此刻的腦海中,已經憑借著想像,硬生生刻畫了三個方向的戰役群。
從平原到高地,到沙漠,再到沼澤。
黑色的旗子在他眼中,這時候就是一支支士氣高昂的主戰部隊,他要精確把握每一分兵力,1打3一旦被拖住后果有多嚴重。
陳鈞比誰都清楚。
甚至這次考核有可能連及格都達不到,頂多就拿一個基礎的建設分。
但所謂富貴險中求,身為軍人哪有不敢拼的?
為了不給對方喘氣的機會,陳鈞必須保證指揮節奏,要始終處于非常狂暴的狀態。
他這一狂暴不要緊,那家伙,旁邊四個游動裁判都忙得那是上竄下蹦。
他們除了要記錄戰役方案,還要實施根據時間進度,給陳鈞提供偵查情報,情報提供了,他們還要記錄詳細的兵力部署,閃擊機動,作戰成果。
如果說戰役理論考核,是用一張紙演算一場戰役,那么沙盤推演就是動手,動腦,動嘴敘述一場戰役。
這其中涉及到了時間和空間的范疇,就比如說兵力部署方面,以機動舉例,每一個代表戰術單位的旗幟,機動速度和可利用的國道,高速,具備的客觀因素是什么。
再進一步的說,機動面臨什么地形,能不能按照方案中預定時間運動到位,攜帶的油料彈藥后勤,能不能支撐補給。
敵方會不會突然對機動做出打擊預案,畢竟這種三方閃擊,陳鈞這邊的所有動作都已經處于透明化。
如果敵方打擊,又能延遲陳鈞這邊多少速度,一個單位不到位,影響整體閃擊沖擊力是多少。
這等等一系列因素,就是一個復雜的動態計算變化。
此時,第十組的推演氛圍已經被推到了最高潮,裁判軍官神態緊繃,瘋狂計算,額頭上不斷流汗。
足見因為這次閃擊戰,他們有多忙了。
可陳新舉這時候是最不好過的人,別看他的主力紅軍,并非陳鈞的黑軍主要進攻目標,可特么的陳鈞把所有空軍都調到自己這邊。
空軍的機動速度有多快,自然是不用多說。
現實中別說十分鐘了,剛剛過去五分鐘,黑軍的先頭主力軍就到了。
“實時,西南方向,陳鈞黑方偵查一營運動到位,滲透西南山區,配合黑軍空中單位,制造對紅軍空軍前哨基地突擊,裁定戰術成功。”
“紅方前哨空軍基地戰損,紅方失去整體三分之一飛行單位。”
“裁定原因,前期紅方雷達,衛星平臺建設不到位,偵查效率不足百分之十,不足以應對空地一體進攻。”
隨著裁定結果宣布。
陳新舉臉色蒼白,眼睜睜瞅著自己好不容易才部署的空軍戰斗旗幟,被裁判無情的拔掉好幾根。
他也被氣到渾身發抖,可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隔壁小兒欺他年老體弱,建設速度跟不上,用閃擊戰術本就沒理可講,這玩意就是仗著速度生吃己方的火力。
除了眼睜睜看著,還能有啥辦法?
當年漢斯國打閃擊戰,那可是打崩了數個國家。
倉惶之中,以陳新舉為首的紅軍只能勉強自保,加快建設速度,力求其他兩人能擋住這個囂張的黃口小兒。
可能擋住嘛?
“實時,黑方部隊B旅,合成化作戰完成對藍軍平原主力部隊切割,黑方榴彈炮,火箭炮部隊部署,第一時間打掉藍軍機動援軍,藍軍機動救援喪失三分之一作戰力量,藍軍主力陷入被協同殲滅局勢。”
“裁定,現實單位二十五分鐘,藍軍主力損耗過半。”
眼瞅著自己部署的藍色旗子被裁判拔掉,王振海仰頭長嘆,頓時苦笑不已。
從陳鈞申請開放偵查權限,布置閃擊方案,到現在已經過去二十五分鐘了,這在沙盤推演中相當于兩個半小時。
這狗日的把空軍調到紅軍那邊,把炮兵全部對準自己這邊,兩個多小時他根本組織不起第二次救援。
自己好不容易部署的主力被切割,陳鈞機動至他地盤的部隊,正在開啟小股戰術,開始進行全面的破襲戰,雷戰,干擾戰。
專門針對自己的指揮所,后勤單位,醫療單位進行無限制打擊模式。
他本來就沒有陳鈞體力好,建設速度慢的多,能先一步安排兵力組織救援,已經比十組其他兩人牛逼多了。
王振海知道自己無力回天,特么的他插旗的速度還沒裁判拔旗的速度快,一整個集團軍兵力還沒集合,就被打散。
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啊。
“陳鈞!!”
王振海眼瞅著自己的部隊被不斷生吃。
他也繃不住了,赤紅著雙眼,雙手猛拍沙盤邊沿的臺子,猛然怒斥道:“你個狗日的不講武德,搞這些偷襲算什么本事?”
“真有能耐,等老子把陣仗擺開了,真刀真槍跟你干一場,現在的你勝之不武。”
王振海怒目圓睜,氣急敗壞的怒吼。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打仗,哪有什么萬全的準備,他只是不甘心啊,自己的藍軍很多兵力都沒部署呢,就被徹底打夭折。
眼瞅著是支撐不了太久,拿不到七十分以上的成績,自己也要收拾東西滾回原單位。
可不甘心又如何?
真刀真槍的打那是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兵不厭詐這是自古以來的常識。
從那位姓孫的出來后,戰場風向就徹底變了,變得爾虞我詐,變得各種戰術層出不窮。
旁邊有人聽到了怒吼聲,也只是搖了搖頭,不再關注,繼續沉浸在對抗中。
陳鈞自然也聽到了,但他壓根就沒有理會,考核規定就是這樣,他能怎么辦呢?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倒是想事事與人為善,可誰跟他善呢?
今天這場沙盤推演,如果他不這么打,就沖著另外三人對他的忌憚情況來看,就算三方不會緊密的合縱連橫,也必然會想辦法先把他給搞出局。
到時候該滾蛋的人,可就變成他了。
亮劍當中,李云龍俘虜的那個暫七軍的鄙人常乃超,也有同樣的委屈,委屈為啥李云龍不跟他真刀真槍的硬干。
還有剛才提到的那些二次大戰,被漢斯國閃擊打崩潰的一系列國家,他們不委屈嘛?
包括著名的馬奇諾防線,高盧人為啥就不憤怒,漢斯不去打擁有成千上萬暗堡,碉樓,機槍和火炮的馬奇諾呢。
因為他們知道這是戰爭,不擇手段的戰爭。
陳鈞瞥了一眼怒視自己的王振海,他嘿嘿一笑,但很快又神情嚴肅的看向沙盤,開始調集剩余兵力全力進攻南部的綠軍。
“抽調第四,第七,第十二,第十七區的坦克營,炮營以及合成c旅,D旅,在火箭炮兵的掩護下,組織向南部指揮所突擊。”
“其中,突擊進攻順序,031高地,022平原先后順序,主力穿插部隊埋伏024一線,截斷綠軍退路。”
“同時,為進一步分散擾亂綠軍協同效率,配合殲滅其戰役力量,壓縮他們生存空間。”
“我部046地區兩個合成主力營,立刻行動,穿過沼澤區,執行斬首集團軍指揮部,軍后勤單位。”
“另,命令陸航旅從紅軍交戰區趕赴綠軍地區,配合地面部隊實施空中圍點打援。”
陳鈞此刻,神情冷到了極致。
近乎那種殘暴的冷,他可不是因為剛才王振海罵他什么的。
那都是小事,不過是失敗者的怒吼罷了。
他冷酷是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紅軍和藍軍雖說都被打得潰不成軍,但空軍和炮兵都被支援到那邊。
只要那兩方不敗,他就隨時處于可能被翻盤的地步,遠火和機動快的部隊都被外派,綠軍這邊已經有了具備一戰的姿態。
為了盡快打斷綠軍的布置,他安排兩個區域的合成主力營,穿過沼澤,斬首背靠沼澤的綠軍指揮部。
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嘛?
沙盤推演由于目前重裝沒有完全普及,所以集團軍火力合成單位都是以輕型和中型為基礎,可就算是這樣,兩個合成營穿過沼澤。
在現實中,也至少要有超過一個營的戰損出現,哪怕有工兵,有舟橋部隊也不行。
這道命令,透露著無盡的冷酷。
但沒辦法,所謂慈不掌兵,他若是繼續猶豫下去,壓根不用想,他所帶領的集團軍必然會因為綠軍的成型而被拖死。
等紅軍和藍軍徹底喘過這口氣,那等死的只有他了。
眼看著第十組這邊推演打得異常激烈,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陳柏華扭頭看了一眼張少陽,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撼。
畢竟這是一打三啊,就算陳鈞現在輸了,也足以自傲,他的最終評分不會低于七十分。
接下來現實時間中的一個小時內。
也就是沙盤時間的六個小時。
綠軍以李培華為首的集團軍指揮部,被成功斬首摧毀,沒辦法啊,他的主力都被黑軍給牽制住了。
空天一體圍點打援,他這邊建設著,陳鈞那邊就摧毀著,指揮部被斬首,雖說并不會意味著直接戰敗,但卻讓李培華失去了繼續建設的資格。
他只能拿著現有的兵力和陳鈞不斷展開多地形周旋,可周旋有用嘛?
陳鈞手底下,那可是滿狀態的集團軍,戰爭節奏被他把控死死的,除了被動應戰之外,就只能看著自己安插的旗幟,被一面一面拔掉。
硬是拔得李培華心都碎了。
己方沒有戰斗節奏,被動應戰只是添油戰術而已,他不是沒想過和紅軍,以及藍軍聯合起來對抗陳鈞的黑軍。
可聯合沒用啊。
一個瘸子是瘸子,三個瘸子加起來,那特么不還是瘸子嘛?
都沒有全部的主力能夠應付,地形相距太遠,這種情況下一不能突破黑軍的封鎖,二不能打出協同的威力。
聯合個屁啊。
終于,南部的綠軍沙盤上,當最后一面旗幟被拔掉時,也預示著李培華徹底退出。
陳鈞最后一個打他,他這邊算是堅持的比較久了。
沒有綠軍的牽制,原本就在苦苦支撐的紅軍和藍軍,也相繼退出戰場。
當諾大的沙盤上,紅色,藍色,綠色的小旗子全部都被拔光,只剩下黑色旗幟時。
現場的人全都沉默了。
剛剛還罵罵咧咧的藍軍王振海,同樣不再吭聲。
服了,口不服心也服了。
因為同樣的沙盤推演,哪怕重來一次,依照陳鈞這種打法,他們還是半點機會沒有。
最終的結局一定是輸。
難道這真的就只怪陳鈞太年輕,體力太過旺盛,而他們這些人只是年齡大而已?
不是的。
那只是他們安慰自己的借口而已,滿狀態下,陳鈞確實不可能以一個集團軍的實力,打崩三軍。
但看他推演過程中,憑借一己之力,兵分三路的情況下,一個人還能對兵力,火力,聯勤機制,通訊,救援,醫療,空地炮火等等。
指揮的那么從容,能把繁壓的戰役方案,完善到營級的細節上。
他們自認,站在陳鈞的位置上,哪怕拋開體力的問題,他們也做不到這么高效。
這種能力,就算不服輸,又能怎么樣呢?
陳新舉,王振海,李培華三人長嘆一聲,而后松開攥在手中還沒來得及插上的旗子。
沒再等裁判宣讀成績,就徑直大步的離開沙盤推演室。
他們要去收拾行李,回部隊了。
因為成績根本不用等宣讀,仨人加起來都沒打掉多少黑軍主力。
哪來的分數啊。
頂多給一個建設基礎分,加上一個應對表現分,這兩個加起來,無論如何也到不了規定的七十分。
留下來,除了給自己心里添堵。
也沒別的啥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