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算是中州最核心的區域了,能在這兒晃悠的,哪兒能有個尋常人呢?更不必說,今日本來是鄭家的大小姐去拋繡球,來的除去了湊熱鬧的本家子弟,還有些其他世家之人。
以及早被鄭家那老成持重的老狐貍引來了的那些個讀書人,能夠入了那老狐貍眼睛的,全部都是清清白白,心思光明正大的人兒。
或者是遇到了朋友喝酒敘舊,或者是另一條路車馬給堵住了,走不通,只好繞了個遠路,走了這一條路,鄭家輕而易舉就讓自己看中的年輕人來了這里。
所以鄭家的老家主對于那些話本說書口中的緣分,實在是不屑一顧的,一看什么大小姐翻墻而出的事情,便是些窮酸書生編撰的,世家若是關人,那墻得有個丈余,又有家丁拿著棍棒看守。
弱女子,窮書生,怎翻得過這墻?
就是所謂的緣分巧合,也都是世家家主在后面安排好的。
年輕人便只想著自己遇到正緣了。
殊不知后面是權勢和金錢。
只是正看好戲的鄭家家主卻見到了自家孫女把繡球拋飛出去之后,又給個少女拿了,然后那人就直接砸到了秦武侯的懷里,老家主眼睛差點沒有凸出來,劇烈咳嗽起來。
嗯???
嗯??!
這還是那個豪氣吞云霄,千騎卷平岡的秦武侯?那個在御道前面,用赤霄劍把宗室輩分最大的那位打得滿臉桃開,牙齒落了一地的權臣?
鄭家家主看到那少女的時候,忽然反應過來:
“陳國的云夢郡主。”
“皇后的外甥女。”
“中州敕封,薛國公家的大小姐;富甲天下的薛家商會少管事,難怪秦武侯沒有反應……”
鄭家家主自以為自己看透了一切,悠哉悠哉地喝茶:“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你秦武侯自詡豪杰,不遜陳武,卻也不過如此。”
他看到了周圍騷亂,因著眾人都認得李觀一,而世家子弟,沒有不認得這位薛國公家長女的,皆迎上前來,李觀一抱著那繡球,一伸手,如往日那樣拉住薛霜濤的手腕。
拉著她一陣狂奔,繞開了周圍眾人,去了個僻靜的地方,李觀一才長松了口氣,道:“這些人可真是……”方才已有人打算抓住他袖袍了。
恍恍惚惚還聽到有人在喊:“你接了我的繡球!”
“便是我的夫君了,夫君。”
“快些,擇日成親罷!”
鄭氏大小姐這般無賴似的么?
薛霜濤禁不住笑:“畢竟可是秦武侯。”
李觀一把手里的繡球放在少女的頭頂,道:
“你去西域了?”
少女抬起手把繡球拿在手中,隨意拋了拋,然后把這東西扔出去:“只拋給繡球兒,就要決定未來,卻也太過于兒戲無趣了。”
她把這東西拋出去,手指一動,一股勁氣擊中繡球。
似射箭一般,把那繡球遠遠拋飛出去。
把外面的人引開來,也是展露了一番自己的所成。
薛霜濤道:“是啊,我跟著清焰師父習武,修行昆侖一脈的心決,要去昆侖山上一處特別的密室之中,路過的時候,順便把長風樓安排下去。”
“只是沒有想到,西域奇詭,無論民俗還是其他,都和中原迥異,又沒有什么江湖經驗,就著了道,哪知道那里被魔宗影響這樣大。”
“如果不是十余年前,魔宗遭遇重創。”
“又有澹臺憲明,宇文烈的手段,把吐谷渾給滅亡了,或許現在西域之國,就是魔宗了。”
“聽聞魔宗起源,其實是三百年前,被霸主吐谷渾滅亡的偏激佛法,所以以蓮為信,只是那位霸主雖然手段霸道,橫壓一世,但是那些余孽,還是在他死去后慢慢恢復了。”
李觀一把手放在了薛霜濤的手腕上,感知到少女的脈搏,《皇極經世書》澤天卦運轉,感知到了薛霜濤的氣息還有些衰弱,是今年負傷的。
李觀一安靜了下,道:
“……長風樓的事情,就交給其他人吧。”
他不是一開始的小藥師,也見識過了宇文烈所率領的虎蠻騎兵,江南之地也就罷了,如果長風樓繼續下去的話,一定會和陳國,應國本身的情報組織撞上。
西域已酷烈如此,那么澹臺憲明這個心思細膩陰冷的前丞相,姜素這位王道霸道陰謀陽謀,奇正之法,運轉如意的第一神將調教出的情報組織,難道會比西域魔宗差嗎?
江南只是第一步,越往上走,廝殺越兇狠。
情報之事,本來就是危險的,他不想要薛霜濤踏入更深。
當時在關翼城的約定還在心中。
薛霜濤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李觀一闖出了第一層的包圍,要他走,也是薛霜濤把窮苦的李藥師一把抓到了更高的地方去,甚至于沒有薛霜濤,薛貴妃,李觀一未必能成金吾衛。
不成金吾衛,就沒有門路進入皇宮之中,即便是想要搏命,也無能為力,一腔豪情,何處施展?
薛霜濤搖了搖頭,道:“我不要。”
她揚了揚眉毛,道:“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如果我說要你放下你的麒麟軍,放下那處于天下要沖的江南一十八州,回到陳國的江州城,關翼城,和我在一起。”
“就那一日那樣,踏青,摘,在廟會里彈琴吃棗子的日子,你愿意嗎?”
她緊緊盯著李觀一,然后笑道:
“你不愿意。”
“巧啦,我也是。”
“我本來只是想著幫助你的,但是后來我在管理長風樓的時候,也看到了一些,原本作為世家女子不會看到的,黑暗些的東西。”
“被恣意買賣凌辱了六七次之后發瘋的女孩子,被挖去雙目,挖去膝蓋骨當乞丐兒的男兒,戰敗的屠城,茍延殘喘著的百姓。”
“我們兩個啊,那時候摘,爬樹,但是……”
“在外面,陳國中部連年重稅,都活不下去了。”
“都得要賣女兒換粥。”
“換粥,省吃儉用養大了兒子,去服了徭役。”
“然后死在給前線運糧的路上。”
“知道了這些,我已經回不去啦。”
薛霜濤輕輕笑起來。
她看著李觀一,認真道:
“我漸漸明白你的想法。”
“所以,若是你想要對抗這些的話,我愿意和你同行,這天下很大呢,我不會和你去江南,不會隨著你去西域,我是這天下猛虎的子孫。”
“陪著你身邊,去江南,去天下,是很好。”
“可我不喜歡。”
“就算只是被養在院子里面的梅樹,也是梅樹。”
“本來是有禮物給你的,來!”
薛霜濤微微笑起來,她伸出手拉住了李觀一的手腕,然后拉著他走向外面,兩人一起去了長風樓里,原本的長風樓主是一位很清秀的女子,約莫三十歲左右,見了他兩個來,連連行禮,苦笑著道:
“這,君侯勿怪。”
“大小姐非要如此。”
李觀一自是說無妨,薛霜濤拉著他去了后面,薛家的車就放在這里,一輛一輛大車拉著的,其中絕大部分都在中州薛家商會那里,唯獨一輛在這里。
趙大丙在那兒坐著,顯得無趣,見了李觀一來,先是大喜,屁股蛋上似是安了兩個彈簧,蹭一下蹦起來,臉上已掛上了狂喜大笑,蹭地往前走出一步。
卻又記起來此刻的身份不同,自個兒只是個‘不入境’的薛家車夫,眼前這少年人是劍履上殿,入朝不趨,開府儀同三司的秦武侯。
身份差距太大了,大到了趙大丙抬起手來,卻只是尷尬地撓了撓頭,可是李觀一卻是直接伸出手臂,勾著了這車夫的肩膀,道:“趙老哥,鹽焗生還有沒?”
趙大丙微怔,旋即嘴角勾起,那笑意就止不住了。
開府儀同三司,秦武侯啊!
這回去了,不得要讓那家伙都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趙大丙拍了拍胸口,道:“那不廢話,出來日曬雨淋吃干糧的,就得要有這些個鹽口重的玩意兒,才能頂得住,要不然的話,做什么事兒都沒精神的。”
他掏出一堆的鹽焗生塞給李觀一。
薛霜濤讓趙大丙和那位負責中州長風樓的人離開了,然后她伸出手,緩緩按在了馬車拉著的車廂,道:“這里面的,就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
她有些吃力地打開來,就算是有陳清焰這樣的武道高手教導,但是畢竟時間短暫,大小姐此刻境界也只是二重天水準,在這個年歲來說,算是天賦異稟。
在此刻攪動起來的天下來說,卻有些不夠看。
這亂世動起來,便是上上下下,混作一團。
斷沒有二重天的對手只是二重天,甚至于一重天的道理。
譬如夜不疑他們,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將領,武功已算是不弱,家傳淵源,未來可期,但是他們的對手或許是蕭無量,或許是宇文烈,甚至于姜素,這才是亂世的匹配機制。
抓住要害死命得狠踹。
讓初出茅廬的人就面對第一神將。
李觀一看到車廂里面的東西,里面是一個一個的大箱子,從車輪往下陷下去的痕跡來看,倒是頗沉,薛霜濤笑著對李觀一道:“我們從陳國運送了許多上好的瓷器精品。”
“在這里可以賣出很不錯的價格。”
“那是給世家和王公貴族們的禮物,至于這里的,就是給你的了……”她伸出開一個匣子,里面是一張張紙,上面有文字,手印,李觀一看過一眼,神色緩緩凝固。
薛霜濤輕聲道:
“是江南十八州周圍這些州郡百姓的賣身契。”
“薛家很輕易就得來了,但是世家不放人,這算是他們常用的做派了,吃了好處不吐骨頭,地頭蛇欺辱過江龍,錢給了,賣身契也給了,甚至于地契也給了。”
“什么手續都是符合律令和法條的,可就是不放人,不給地,和官府勾連在一起。”
“他們還自詡得了便宜呢。”
薛霜濤忽然得意地笑起來:
“他們可沒有想到秦武侯。”
“這些賣身契,我想,對你來說應該會很有幫助。”
李觀一知道這些東西意味著什么。
這是百姓,是大勢,若是交給文靈均這位天下堂皇第一的年輕謀臣,足以讓那十七州盡數歸于李觀一麾下,李觀一看著薛霜濤,張了張口,然后感覺到嘴唇溫潤。
少女三根手指掩住李觀一,一雙杏瞳注視著他,微笑道:
“道謝的話不必多說。”
“這些東西在薛家這樣的商人手中沒有用。”“可是對節制天下兵馬的天策將軍手里,就是大用。”
“本姑娘可是用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這些東西拿到手里的,那些家伙似是個胃口沒了個底的饕餮,今日說好明日變卦,惱火起來,真想要拉開弓把他們都射成刺猬!”
薛霜濤說起來的時候,咬了下牙,又有當年模樣,然后注意禮數,把那被薛長青稱呼為母老虎的模樣給收了去,少女把手指收回來,道:“不過,好在是拿回來了。”
“雖然有些遲,但是,生辰快樂。”
薛霜濤微笑:
“雖然這樣說不是很好,但是希望你喜歡我的禮物。”
“長風樓,我可不會不管。”
“我也有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我想我們做的事情或許會類似吧,我希望長風樓不再有必要存在的時候,我就會舍了這些。”
“不過,現在嘛……”
少女燦爛一笑:“這般禮物,可還喜歡?”
李觀一抓住信箋,他踏前一步,一下把這少女抱在懷中,用力抱了一下,道:“簡直是,深知我心!!!”少年的眸子清亮:“霜濤,我有些事,稍后我自會來尋你。”
他轉身大步的去了,他要去找文靈均,文鶴。
他要去找風嘯,巨子。
在他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那一件件事情就涌出來了,該如何做求救人,如何去救出更多的人,銀錢,后勤,保護這些人的軍隊。
這些事情都太大,太重,如同激蕩起來的火焰。
占據了李觀一的注意力。
他的眼前是天下,他要把這些百姓救出來,就只差一步了,這樣的事情如同火一般占據了他的注意力,李觀一和少女告別之后,甚至于狂奔而去了。
薛霜濤面頰微紅,看著李觀一大步奔遠,卻道:
“果然呢。”
“和爺爺說的一樣,此刻他的眼底,家國天下,高于其他……看到這些賣身契的時候,他心里恐怕已全部被怎么樣把這些人帶走占據了吧。”
“真是失望啊,明明我這樣用心用力地,把這些東西搜集來,然后親自運轉到了中州城呢,你竟然不無比感謝本姑娘?然后對我說說漂亮的好話?”
“可是,若你真的……”
薛霜濤抬起頭,看著這院子里面的銀杏樹,輕聲道:
“若是你真的,眼中沒有了這些百姓和賣身契,而是只有我的話,那我才是真的失望呢……”
她遲疑了下,注意到周圍沒有人,然后小心翼翼抬起手指來,那三根手指先前堵住了少年的嘴唇。
若只小兒女,此番怕是要糾結許久,可這個時候,薛霜濤卻忽而莞爾一笑,灑脫而有一絲豪俠般的氣質,抬起三根手指,輕輕抵著自己的唇。
倚門回首,垂眸,臉頰微紅。
這般模樣,這般女兒家的小小竊喜和心思。
卻沒有誰能見到。
李觀一前去拉著自己的三個謀臣說這些事情,這四個家伙幾乎不眠不休地談論了整夜,將之前的謀劃重新修繕一遍了。
文靈均的目光幾乎要亮起來了。
李觀一道:“如何,靈均,有幾份把握?!”
“可有個九成六,還是十成?”
文靈均搖了搖頭,道:
“十成?不,有了這些,哪里還需要賭?”
這位溫潤的君子沉吟了下,微微笑道:
“只是,機會難得,君侯,可要來一次大的?”
更大的?
文靈均,大勢第一,就如同下棋的時候,他就是那種一旦占據優勢,就會如同滾滾落石一般,讓這一股大勢越發磅礴起來的性子。
直至最后,匯聚為浩然磅礴之氣,再也不能夠攔下。
李觀一詢問文靈均若是要搞個更大的出來,有多少的把握?
文靈均不緊不慢道:“若是主公可把這些賣身契交給我運用,再給我撥三百萬兩白銀的話,九成。”
李觀一道:“還是九成?”
文靈均不緊不慢道:“若是說八成,是看低了你我,若是說十成,便是看低了天下,君子應該務實,卻也要謙虛,故而說九成。”
李觀一大笑,指著他:“狂傲!”
而后起身,拱手道:“就全部托付給先生了。”
文靈均怔住,他本來是覺得把這樣多賣身契交給他,至少要有文鶴在,可沒有想到李觀一竟然如此信任他,于是神色沉靜,起身,拱手,溫和道:“定不負將軍所托。”
口稱將軍,而非君侯,已經一種暗暗的表示。
文鶴道:“所以,這些東西,主公何處來的?”
李觀一將今日之事說出,文鶴砸了咂嘴,忽然佯作夸張,連連拱手道:“主公啊主公,清羽先前不識得廬山真面目,竟然對主公口出狂言,罪過,罪過!”
李觀一被弄得糊涂起來,問先生怎么了。
文鶴那樸素的臉上帶著一股愉快的揶揄:“某先前說,主公沒有掏來夫人小姐首飾盒里金銀的本領,可現在看看,是我拘泥了。”
“主公這軟飯吃的,我可是望塵莫及!”
“佩服,佩服!”
風嘯被一口酒噎得咳嗽不已。
文鶴大笑。
李觀一哭笑不得,文靈均道:
“這些東西,只有在我等的手中,才有大用,便是無有我等的計策,沒有那天下大變,卻也難以發揮出來,但是云夢郡主能如此,卻也是讓我們可以做出更大的一次謀劃。”
“算是魚水相得,主公。”
“當要好生多謝。”
李觀一神色溫和:“嗯。”
“我知道的。”
而在薛家,陳清焰歸來之后,便知道了今日的事情,淡淡道:“見了觀一,卻也不留下吃個飯菜,便讓他走了?”
“此地卻清冷得很。”
陳承弼老爺子也在這里,只是他可沒空回來,這幾日快活得很,雖然沒有和劍狂交手,可是這中州城里,江湖人士越來越多,他每日里尋人打架喝酒吃肉,快活得不得了。
陳清焰看著自己這位弟子,淡淡道:“觀一應該有讓你,不要繼續維系長風樓罷?”
薛霜濤道:“老師真了解他。”
“不過,我拒絕了。”
陳清焰道:“你確定,他身邊也是有女子的。”
薛霜濤輕聲道:“嗯,只是可惜啊,若是我沒有去負責長風樓的話,我肯定立刻就愿意過去,若是我沒有看到那些卷宗,也是好的。”
“我呢,若只是個笨頭笨腦的世家大小姐就好了,見到那些卷宗的記錄,也只是落下幾滴眼淚來,然后接著傷春悲秋,才是最好!”
“只是可惜,我沒有那樣單純。”
她認真地道:
“我也有我想要做的事情,老師,南國的梅,也是在料峭的冬日里開放的啊,至于我和他之間,老師,您之前問過我的問題,希望我和他的關系,又小石頭的事情。”
“我想明白了。”
少女深深吸了口氣,她看著陳清焰:“我不是很有天賦的女子,武功,才情,什么都只是尋常,但是我卻也有不同之處,此心堅韌。”
“天下人感情分分合合,我想了許久,這世上癡情男女們,都求一個情投意合,卻也因為情愛而糾糾纏纏,薛霜濤不是他們,我求的更多些,也更深些,卻求四個字。”
薛家的大小姐回答道:
“志同道合。”
“薛霜濤希望,李觀一的故事開始是我。”
“李觀一故事結束的時候,還是我!”
“這樣,就好。”
李觀一回去,想了想薛老長女夫婦在應國給他的那個薛家家傳之物,今日突然遇到事情,沒有把這東西帶著,下次得要把這個送給大小姐。
李觀一想了想之前和薛霜濤的交談,談及她想要一枚木簪子,李觀一便去尋了一節好木料,要用赤霄劍重新做一枚簪子回來,可是好不容易尋了木料回來了,卻見慕容龍圖獨坐。
天色已晚,點著了燭光晃悠,老人一身青衫,獨自飲酒,倒也是暢快得緊。
旁邊桌子上有一卷書,見了李觀一回來之后,慕容龍圖笑著讓他過來,陪著自己喝一杯,兩個人談笑閑談,就和這一段時間里每一個晚上一樣,就和天下哪里都隨處可見的爺孫一樣。
老人喝了口酒,品著其中的味道,讓那一縷縷酒香暈染散開,然后也如同尋常所說那樣輕描淡寫的語氣,溫和道:
“時間差不多。”
“老夫也該去赴約了。”
李觀一的身軀微微凝滯,正削木簪的手一顫。
他抬起頭看著慕容龍圖。
對于學子入江南的渴望,和文靈均,文鶴,風嘯的韜略謀劃,來自于姬子昌的托付,和薛霜濤的重逢,王通夫子的論道,這些事情輪番而過,卻也不能拖慢時間一絲半點。
劍邀天下江湖!
此刻回望。
這時間不緊不慢,卻又如白駒過隙。
忽然而已。
劍狂慕容龍圖迎戰江湖之日,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