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的慕容龍圖回來時,獨自提了一壺酒,不是什么好酒,只是江南的一枝春,難得可貴的,是這酒竟然能夠在這里買得到,這讓慕容龍圖頗為欣喜。
老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獨自坐在樹下對著月亮飲酒。
明月在天上,薄紗一般的月色落下來,老人的影子投落在了另外的一個地方,也似正在舉杯似的,于是這自斟自飲,便似也是有了三分的熱鬧和痛快。
李觀一是瑤光拉過來的,除去她之外,旁人倒是沒有發現這位灑脫的老者,銀發少女在李觀一身后,伸出手,用力在他的肩膀上一推,讓少年人往那邊去。
瑤光自己就站在那里,示意李觀一自己過去。
少年拿著酒杯,過去了,坐在了慕容龍圖的身邊,青衫劍狂笑著和他說了什么,于是就讓李觀一也在旁邊坐下來,老劍客拿起來了酒壺,給那少年郎倒了一杯,兩人笑談。
銀發少女就站在距離這里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她蹲在樹下,雙手撐著下巴,安靜看著那眉目已長開的少年郎坐在那里,看著李觀一和慕容龍圖談笑,眉目安靜,卻似是有一絲絲平淡的悲傷。
一只手掌忽然從天上落下,在瑤光的頭發上揉了揉。
很不客氣,把瑤光的頭發都揉亂了。
那手掌的主人坐下來,一身不那么新的衣裳了,白發亂糟糟的,眉目里似乎還可以看到年輕時候的意氣飛揚,此刻卻只有老邁和混不吝的氣質了,司命道:“怎么,想媽媽了?”
“嗨,你自小被師父師娘培養長大,不過嘛,畢竟是那個家伙的女兒,這兩個人估摸著也沒有敢把你養成他們的女兒,要不然你爹那小心眼的家伙要上門找事情的。”
“你也不要怨,嗯……不,算了,你還是怨你老爹吧。”
“就算是你娘身份特殊,也用了點特殊的藥,但是如果不是你爹那家伙風流成性,再加上狂傲無比,也不會中了招不是,沒事兒,都過去了。”
“伱爹娘的事情不要管,往后有我,有李觀一那小子,你還說什么呢?”
司命旁邊玄龜都抬起爪子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
司命用力揉瑤光的頭發,最后那銀發都亂糟糟的。
少女的臉上沒有表情。
但是眼底卻似乎有一股氣在迅速累積著。
最后在那司命的手掌抬起的一瞬間,瑤光伸出手,一左一右卡住了司命的手掌,然后張開嘴巴。
一口貝殼似的牙齒,白皙,整潔,小巧。
可以咬碎堅硬的烤饅頭。
一下‘惡狠狠’咬在老司命的手掌上,老司命倒抽了一口冷氣,額頭都抽了抽,卻看到那少女似乎終于從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到了此刻的,稍微外泄出了一部分感情,于是老者眼底帶著一絲絲溫和。
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尤其是如他們這樣。
見到的東西太多了,思考的太多,憋在心里面,會活不長。
老司命也坐在旁邊,拎起來了酒壺,隨口喝了口烈酒,看那邊兩個祖孫,看自己這邊,就自己這老雜毛,和一口死死咬住自己手掌的小家伙。
瑤光可以和任何人相處融洽,無論破軍,還是說元執,或者說雷老蒙,南宮無夢,唯獨司命這老爺子,卻似乎可以有意無意,輕易讓瑤光觀星術士的內心泛起漣漪。
而且非常微妙,處于不知道是故意的調侃,還是無意的愚蠢之間。
司命嘆了口氣,覺得烈酒入喉,就如同今夜的夜色一般凌冽,入夜的夏日空氣也是煩悶得很,老者想著自己知道的瑤光的身世,嘆了口氣。
武道傳說的子嗣不是誰都可以孕育的。
當年的釣鯨客給下了藥。
但是很遺憾,釣鯨客屬于那種極端張狂傲慢的性子。
他把魚餌吞了,又把下餌的那人也給吞了。
本來是有兩位美人侍奉,卻被釣鯨客找上門去,老司命嘆了口氣,心中呢喃道:“魔教三百年來最杰出的教主,想要取得最新一位武道傳說的血脈,這是什么事情。”
“難怪釣鯨客那種張狂的家伙,會把這小丫頭塞在觀星一脈那邊,而他自己則是跑到了南海之外的空闊之地……天下偌大,那里確實已經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老者緘默許久,最后也只能罵一句了,道:
“這該死的江湖啊……”
司命看向那邊的青衫劍狂,玄龜法相不再畏懼慕容龍圖。
司命看到有鳥兒振翅,落在了那一身劍氣恢弘的劍狂肩膀,竟然膽敢伸出嘴巴來輕輕啄著劍狂鬢角的白發,這素來輕佻散漫的司命臉上神色復雜。
“自極陽轉而為陰陽輪轉……”
“終不是所有人,都如慕容龍圖一樣有那樣的武功,那樣的氣魄,去斬斷恩仇啊。”
慕容龍圖給李觀一倒了一杯酒,少年人喝了口,入口清冽,回味卻帶著些梅子的甘酸,慕容龍圖拈著酒杯,道:“是江南的酒,不如何烈,滋味卻很好。”
“是以梅子釀造,來年開春開壇,喚作一枝春。”
“你娘小的時候最喜歡喝,但是酒量又差,喝了酒,搖搖晃晃的站不穩,最后就一下坐在雪地里面,往后面一下,頭就磕著了梅花樹。”
“梅花樹晃一晃,那許多的雪就灑落她頭上,她也不惱,只是伸出手,抓梅花雪玩。”
“那時候,我就坐在樹的旁邊,看著她。”
慕容龍圖噙著一絲淺笑,眼底有些悲傷:“年老了,就喜歡想這些有的沒的,觀一你那劍鑄造地如何了?”
李觀一道:“仍只是劍胎。”
他轉身回去取了一個匣子過來,那匣子以犀牛皮包裹,打開之后,墨色的緞子上放著一把劍胎,是以李觀一在大祭時候比武得到之物熔鑄打造。
需要琢磨,砥礪,開鋒,養劍,才可以功成。
長劍的正面,反面都有一行字。
正面小篆。
天啟十一年,李觀一手作以贈破軍
反面是鎏金的玉色文字。
魚水劍。
都是一開始鑄造的時候就鑄好了的。
為了這魚水劍三個字好看,少年人好不容易搞出來了金鑲玉的造型,頗為費了點功夫。
慕容龍圖手指輕輕拂過劍鋒,道:“我教導你的鑄劍的技術,你學得很快,我慕容家的鑄劍奧義之法,在你最后鑄成這一把劍的時候,就都已經學會了。”
“但是,學會不代表著徹底的掌握。”
“所謂的劍客招式,也就只有那么幾種,我用出來和你用出來,效果就是不同的。”
“之后,要多加磨礪。”
李觀一注意到了老者語氣中的情緒,道:
“太姥爺……”
慕容龍圖道:“勿要擔心,老夫只是最近解決了些事情,了卻了些恩仇,忽然有所感覺罷了,說起來,這許多時日,你們怎么還在這里呆著?”
李觀一把魚水劍放回匣子里,這把劍打造之后,會成為一柄寶兵,只是勉強抵達這個級別,特性應該是銳利,李觀一考慮過破軍的戰斗風格,這家伙武功不高但是卻喜歡打架。
給一把鋒利無匹的寶劍收效最高。
這是李觀一自己運用秋水劍得到的經驗。
不要管什么神兵,特性,水火,能一下刺進敵人體內的,才是最好的兵器。
李觀一把匣子放在旁邊,回答道:
“畢竟應國國風雄烈,他們和我雖然眼下裝得和平無事,但是他們對我的戒備不會少,應國大帝麾下鎮住了文武,這幫百官目前還能一起使力,肯定不愿意讓我們長驅直入。”
“用太子親自接待在這個對外用的城池,是不曾失卻了禮數。”
“又有郡州的百官來作陪,日日宴飲,以柔克剛攔住我們,一旦時間漸漸過去,就只好走水路,而這上千兵馬,加上使臣和后勤走水路,勢必要動用戰船。”
“江南水軍就會被分開。”
李觀一端著酒杯喝酒,慕容龍圖不很在意,他只是和自己的重外孫過這簡簡單單的天倫之樂,忽而笑起來,道:“那么,要不要換一個地方喝酒?”
“換一個地方?”
“比如說,皇宮。”
在應國的郡城之中。
太子仍舊還在翻閱一些簡單的卷宗,他是有韜略的人,順著那位趙大官人,一連串開始整理這個郡的吏治,收拾了許多的人,乃是實權太子,威望頗為隆盛,再加上此刻對峙李觀一的虎蠻騎兵和后方軍隊,一氣呵成地把事情解決了。
他的堂姐姜采則是平淡看著堪輿圖,嗓音沉靜:
“西域,和北部關外,會是兩個重要的地方。”
姜高看向姜采,這位清秀女子伸出手指著堪輿圖,道:“北部關外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姜高點頭,自己這位姐姐是當代的縱橫五子,之前在北域關外,也是才回來的,姜高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道:“北域關外大片區域,軍閥混戰,原本的太平公的那兩位原本的太平軍戰將,我記得就在那里。”
薛天興,神將榜第五十七位。
原世通,神將榜第五十四位。
這兩位都是太平軍之中的絕對悍勇之輩,在北域關外,各自都擁護一位少年,說是太平公的后代,去年,岳家軍抵達了那里,本來和睦,后來姜采前去,合縱連橫。
此刻關外局勢變化,薛天興,原世通之間的關系本來就勢如水火,岳鵬武又見到他們兩個擁護了旁人子嗣作為大帥的兒子,然后舉起大帥的戰旗,彼此拼殺,兵戈相見。
岳鵬武氣得嘔血。
他雖然身中劇毒,但是脾性仍舊剛烈。
超級臭脾氣,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又因為知道了這兩位名將的所作所為,一開始是去勸說的,后來這兩位將軍,皆年長于他,又是悍勇的猛將,對岳鵬武雖關切,可言語之中也多有些看輕晚輩之念。
岳鵬武說李觀一是太平公之子,既然正主出現,兩位前輩留下的這兩個傀儡,就不該繼續以太平公之子來宣傳,薛天興,原世通皆不肯放棄自己的太平軍之名。
彼此一來二去,鬧得很是不愉快,尤其是薛天興那邊的太平公之子不知道哪里搭錯了一根筋。
竟然假裝太平公死前的手書,傳賜岳鵬武。
岳鵬武大怒,氣得差一點當場拔槍。
雖然重病之軀,卻余威尤烈,合燕玄紀和越千峰的力氣,險些沒有拉得住岳鵬武。
岳家軍脫離那兩方,又因北域關外的廣袤土地之中有天下第三神將,本是中州學宮的兵家子弟,曾在四方游歷,又在應國當過將軍,是應國大帝一個輩分的,和原本的應國太子交好。
那時候的應國大帝庶出。
就連自己喜歡的女子都保不住,高驤也喜歡那女子,卻因自己只是個尋常御林軍,終是自卑,那時年輕一代的頂尖弓箭手,還是選擇幫助應國大帝。
那時候的應國大帝親自騎馬持刀去搶婚,高驤就在高樓上,持弓射箭,把阻攔他們的人都擊潰,三壺箭矢,最后只剩下了一根。
他把這一根箭矢當做友情的象征贈送給了應國大帝。
彼時的青年躺在草地上,渾身都是血,卻暢快大笑,恣意狂傲。
但是后來,應國的大帝卻展露出了不臣之心,囚禁了原本的太子,走的梟雄之路;為了成為皇帝,沉默許久之后,與世家女成婚,得到了世家的支持,高驤長嘆息,緘默許久。
他問那時已經踏上這天下的應國大帝,問他道:
“你還記得,年少貧窮時候的配劍么?”
應國大帝緘默許久,回答他:“不要讓人笑話了。”
高驤去找到那女子,那時候她已有些生病了,皇帝給她修筑最高的樓,找來天下的珍寶,就算是中州赤帝一脈的皇后都沒有這樣的奢侈享受。
即便是娶了大世家的獨女,仍舊把她立為皇后,但是成為皇后,就代表著要困在這地方,在這高樓之間的金絲雀。
高驤想要帶她走,卻最后只是得到一聲高大哥。
他最終離開此地,一路率軍往東北方而去,殺穿應國抵達關外。
又征戰數十年,硬生生讓北域關外一片區域在草原和中原獨立。
十余年前,周柳營的祖父身死的時候。
姜素空出了手,欲要討伐高驤,應國大帝長嘆息,阻攔姜素,親自率軍抵達了關外,騎乘戰馬跨越戰場來到關外堡壘的地方,他沒有帶親兵,只是親自折斷了那一支箭矢。
這代表著兩人年少時候的情分就此已經斷絕。
然后道:“她的孩子,是我的太子!”
旋即,撥馬回轉于天下。
自此之后,應國不再對北域關外動兵,而是專注于天下的南面,和草原,那位神射如飛,馳騁疆域的第三神將也只是鎮在了關外,令草原的異族不能從此道入中原。
而今,關外混戰的軍閥忽然隱隱有聯軍,打算要去圍堵薛天興等三位太平公故將似的,彼端也是風起云涌,姜高嘆息許久,道:“高叔父他素來沉靜,為何如此做?”
姜采伸出手指攪動鬢角的頭發,道:
“他想要讓這些軍閥們彼此廝殺吧,況且,高驤叔父本來就不管這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止住突厥草原鐵浮屠自北域關外入內,他不忠于任何一國,他只是守著中原故土而已。”
“不過,軍閥合擊是我的計策。”
姜高微怔。
姜采看他,道:“你不知道為什么,薛天興和原世通會和岳鵬武爭吵起來嗎?那是因為,不這樣的話,他們會很難在北域關外平緩存續下去。”
“或者說,李觀一的麒麟軍越是聲勢浩大;北域的太平公舊部,就不能夠相處和睦,同氣連枝,否則,必然為人所忌,為人所攻,反倒是難以長久。”
“都是名將,怎么可能看不出這個,三個人在演戲罷了。”
姜高笑著搖頭,道:“那總會不至于,給岳鵬武的那封信也是假的?”
姜采想了想,道:“那恐怕就是那個所謂的‘太平公之子’自作聰明做的事情了。”
這位女子伸出手捂著額頭:“世上蠢人太多了。”
“總有些家伙會做出讓人無法判斷的事情,我攪動北域關外風雨,其余的軍閥們會死死拖住太平軍,若是可以的話,將那一支太平軍勢力撲滅才是最好。”
她在棋盤上擺滿黑白棋子,其中黑氣成龍,白氣在下,和右上角。
姜采道:“你看,此刻此地是麒麟軍,這里是太平軍的舊部,分隔兩端,都還是起不了大作用,可若是一旦相連,就如同棋盤棋子的‘氣相通’。”
“于是猛虎按爪,蛟龍騰飛之勢就起了。”
“我之所以和你說,不要擔心李觀一,而是要注意攝政王,也是這個原因,江南四通八達,要沖之地,但是卻其實是孤地,有守成之業,無霸業之基難以進取。”
“可若是他得北域之地,就不一樣,就算是高驤將軍在,他得不了地,可一旦我朝有變,麒麟軍,太平軍一上一下,同時揮軍而出,那就是兩面失火,恐怕有大危。”
姜高搖頭失笑道:“姐姐,你又在說什么呢,北域的關外和江南之氣要連起來,咱們應國的能臣猛將不是吃干飯的啊。”
“再說,父親春秋鼎盛,文武百官莫不甘愿效死,又有什么大變呢?”
姜采看著他:“姜遠對你已經有禍心,你還不自知么?”
姜高緘默許久。
他手掌摸著卷宗,淡淡笑了笑,輕聲道:“是,我知道,但是他是我的弟弟,是親弟弟,同父同母,血脈相聯的親弟弟。”
“娘親病逝,除去父親,這世上最親的就是他和我。”
“我還記得娘親重病,父親應對外面的世家,面對太平公,我和弟弟一起握著娘親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我醒來的早,看著陽光下弟弟的睫毛,我想著,這個人和我流淌著一樣的血,心中就忽然柔軟起來,對母親的離去也沒有那么害怕。”
“可是父親終歸會離開這人世,可若是再和我親弟弟撕破了臉,那我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我不愿。”
姜采深深注視著他,無奈道:“陛下把你養成了仁德的性子,不知道是好是壞,罷了,方才的事情,就當做是戲言吧。”
“我會想辦法把那里的氣撲滅。”
“至少阻攔住。”
“今西域和……”
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陣聲音,而后是兵馬的嘶鳴聲音,姜采怔住,旋即道:“李觀一和麒麟軍,當真敢于直接沖關嗎?!”
姜高已沖出去。
此地為了防止麒麟軍這幫猛將踏入應國內部境域,此地有虎蠻騎兵一千,輔助的騎兵兩千,重甲之士三千,共計有足足的六千兵馬,且皆悍勇。
營寨就對著麒麟軍。
以堂堂正正的浩大之勢壓制,就是讓李觀一知難而退。
姜高奔赴而來,卻看到那邊的兵營未動,麒麟軍一如往日,先是微怔,可旋即就看到了應國的虎蠻騎兵開始了調動,名將已披堅執銳,神色難看至極。
姜高道:“馮將軍,怎么回事?!”
那位將軍回答道:“有人闖關!”
太子看去,卻是微微怔住。
闖關者,只有一老一少罷了,青衫劍客踱步而來,他提著一壺酒,鬢發微微揚起,道:“觀一,軍隊就放在這里,以免讓江南和你的麒麟軍,和這應國兵馬廝殺。”
“今日,只是一個老頭子要去應國要一個說法罷了,怎么樣,敢一起走嗎?”
馮元夢神色難看,手掌抬起。
三千重騎兵齊齊端起了手中的戰槍,三千的重甲弩手也把手中的弩矢抬起,也有名將率領,軍陣化作法相,是狼群般的狀態,這是李觀一必然要避其鋒芒的陣勢。
慕容龍圖問李觀一:“喝酒應該在風景最好的地方喝,你知道,在哪里喝酒最舒服嗎?”
“是應國的皇宮。”
“走吧,觀一,陪著老夫走走。”
那邊的名將眸子已經瞪大,額頭冷汗垂落,怒喝:
“止步!”
“劍狂,止步!”
他頓了頓,看到那老者步步而來,精神都緊繃起來,最后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不能讓劍狂更進一步,忽然暴喝:“動手!!!!”
最高級別機關弩暴射的聲音短促而有力,嗡的一聲。
三千架弩,竟如只出了一聲!
于是箭矢猛然暴射而出,軍陣咆哮,劍狂握著劍,從容不迫,世人都說軍陣縱橫沙場,睥睨不敗,任由你是什么樣的宗師武者,在大軍蹂躪之下,也只有身死一個結局。
可這一日,那青衫老者就提著酒壺,平靜地跨越了六千的甲士,他沒有怎么殺人,那把劍也沒出鞘,他就真的像是要和重外孫一起去喝酒。
六千重甲軍,留不下一位垂暮老者!
他只是帶著李觀一走了沒有多遠似的的,就似乎已經走過了千里的距離,走到了應國的皇城之前,老者的白發束好,青色的袖袍翻卷,他著看著前方。
皇宮之前寬闊的御道已被打開,空無一人。
宇文烈已披甲,持槍。
背后白虎法相按爪,昂首咆哮。
天下第五神將親自沖鋒!
慕容龍圖左手酒壺,李觀一跟在他身后。
宇文烈悍然沖鋒,氣焰沖天。
絕頂之間的角逐!
慕容龍圖的氣勢被宇文烈打斷了一瞬。
但是他的腳步不停,又走了一步,那一瞬被宇文烈悍然截斷的氣勢卻重新續上了,重新生長,可神將的沖鋒卻無法立刻再來一次,宇文烈回身,那青衫老者已走到了皇宮禁門之前。
青衫劍狂抬眸看著那月亮下的皇宮,和那最高的摘星樓。
他忽而大笑,道:“江南無所有。”
“聊增一枝春。”
“老夫來此請你喝酒。”
他手腕微動,于是酒壺里的酒水傾瀉而出,老者手掌翻卷,屈指一彈,于是劍氣的轟鳴沖天而起,撞擊在了皇宮大門之前。
轟!!!
那代表著世俗絕對威嚴的皇宮大門被轟開。
門后三百皇室鐵騎翻倒一人身前。
青衫烈烈。
劍狂,叩關,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