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能耐?”
李衍聞言,頓時有些吃驚。
佛門有四大天王,道門也有四大護法神,分別是王靈官、趙靈官、馬靈官、溫靈官。
王靈官不用說,都天糾察大靈官,靈官之首,掌控雷火,收瘟攝毒,號稱“三眼能觀天下事,一鞭驚醒世間人”。
大部分道觀山門,鎮守者都是王靈官。
“趙靈官”便是趙公明、又稱“黑虎玄壇趙元帥”主領雷霆副帥,同時為陰間雷部將帥和五方瘟神之一,且為正財神,司掌世間財源。
這趙公明,可和《封神榜》沒什么關系。
按照玄門和民間傳說,其本為終南山人,秦時避亂山中,悟道修真,登神成功。
馬靈官,同樣大名鼎鼎。
華光大帝,“馬王爺三只眼”,不僅玄門有華光教供奉,民間香火也十分旺盛,很多地方都有馬王廟。
“溫靈官”,知道者相對較少。
但能與其他三位并肩,又豈是凡俗。
其名溫瓊,又稱“地祇昭武上將溫元帥”,為天庭“亢金大神”,持“無拘霄漢”金牌。
這面牌子,傳說中能自由出入南天門。
不僅如此,其還是東岳十太保中第一太保,也是真武大帝屬下三十六天將之一。
江浙一帶,每年五月初五,溫靈官誕辰日,百姓便會抬其神像游行,鎮邪祛惡,免除災禍。
這位也是由人登神,十分了得。
當然,這些都還好說。
畢竟玄門供奉的大神眾多,一個比一個猛。
讓李衍驚訝的,是地祇宗能召溫靈官。
玄門之中拘靈遣將,豢養兵馬,雖然聽上去威風,但驅使召喚的,本質上還是陰物。
各大道觀寺廟,都有佛祖仙神鎮壓,但不過是香火凝聚,算是掛名俗神,連分身都算不上。
畢竟《天條》森嚴,不可隨意干涉人間。
但這件事,也并非絕對。
一些玄門正教,有足夠底蘊和關系,遇到對付不了的妖魔,可上奏黃表,走正規流程,也能請來大羅法界力量相助。
說明白點,就是搖人。
但能不能搖來,就要看后臺夠不夠硬…
“那是自然。”
見李衍驚訝,靈云子低聲道:“地祇宗是天師張繼先在北帝派基礎上開創。”
“北帝派擅制六天鬼神、辟邪禳禍,地祇宗則主祭祀地祇,修行術法,如今很多廟祝,都是以他們的法為基礎。”
“而且溫靈官地位拔高,成就道門護法神,離不開當年張繼先天師大力推廣。”
“原來如此…”
這么一說,李衍頓時了然。
人間紅塵祭祀變化,能影響大羅法界。
知道這個秘密的,絕對不止他一人。
若小心經營,必然有所收獲。
但這種事,需要影響人間王朝政策,需要有足夠的玄門力量推動,可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
“那便是青城山最高峰,彭祖峰。沒人清楚,此地為何以彭祖命名…”
“不過也有一種說法。蜀中八仙之一的容成公,擅于養生修行之術,曾為黃帝師,而彭祖正是黃帝后裔……”
“有記載容成公隱于鴻蒙,今青城山也。這二者之間,或許有某種聯系…”
“彭祖峰上,曾有古老宮觀,不知年代。前朝大興年間,蜀中善信籌錢,建造了此觀……”
靈云之作為青城“知客”,確實能說會道。
一路行來,講解青城典故,倒也不覺枯燥。
順著其手指,李衍抬頭觀望。
他們已快行至山巔,此地遠高于其他山峰,云遮霧繞,雪山茫茫,群峰隱逸。
而在山頂,赫然有一座宮闕。
大半宮墻隱于雪林中,只見幾片金頂,在白雪映襯下,顯得格外明顯。
登山的路,格外陡峭。
青石修建的階梯,近乎直角,加上積雪濕滑,一不小心就會掉落山崖。
即便有旁邊鐵鎖,也讓人心驚膽顫。
李衍二人自然不怕,施展輕身之術,沿著雪白階梯蹭蹭向上,沒多久便到了山頂。
但見山頂白雪之中,紅墻金瓦,青松綠柏,穿著棉衣的小道童正在掃雪,臉蛋耳朵凍得紅撲撲。
“見過靈云子師叔。”
看到二人上來,道童連忙上前施禮,偷偷打量李衍,開口道:“師叔祖已經吩咐過,若您帶著貴客來,可直接到偏院見他。”
“嗯,知道了。”
靈云子微微點頭,帶著李衍走入宮觀。
這座老君觀,主要供奉太上老君,除此之外,還供奉著彭祖和東華帝君。
前朝修建的東西,說不上有多精妙,勝在地處最高峰,環境優美,氣象萬千,也十分雅靜。
此地雖說宏偉,但李衍見過的道觀寺廟不少,甚至能直接猜出規制,也沒什么心思游覽。
但剛一進入老君觀,他便停下了腳步。
懷中勾牒,竟然在隱隱震顫!
這不是發現了任務。
而是找到了同類。
當初到達豐都,發現其他活陰差時,就出現過這種情況。
但這次,又有些不同。
震顫的來源,居然是來自勾牒背面雷符!
這一刻,李衍頓時明白了原因。
那位絕塵子道長,多半也和他一樣!
“李少俠,怎么了?”
見他停下,靈云子連忙詢問。
“沒什么。”
李衍微微搖頭,繼續跟在其身后。
在這種高山之巔修建道觀,本來就不是件容易事,而且此山不是地脈靈竅,完全由善信捐款,面積自然不大。
穿過正殿回廊,很快來到偏院。
二人還沒靠近,便見一身著明黃色法衣的老道,從偏院走了出來。
這老道身形佝僂,白發白須,兩條長壽白眉,直接垂到胸口,看起來已是垂垂老矣。
甚至手里,還拄著一根拐杖。
“見過師叔祖!”
靈云子施禮,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絕塵子這一身法衣十分華貴,繡著郁羅簫臺、寶塔、仙鶴、麒麟、龍鳳、祥云等圖案。
法衣的顏色,玄門中也有講究。
黃色代表尊貴與神圣。
要么是皇家宗廟道人所穿,要么是一派宗主,還必須在特定場合。
醮壇之時,大部分還是紫色與紅色。
總之,黃色法衣十分少見。
絕塵子在青城山上輩分很高,自然有資格,但靈云子還是第一次見其穿黃色法衣。
而且頭上,還戴著紫金玉冠。
這是要搞什么?
那絕塵子老道,自然看出靈云子疑惑,卻根本沒有解釋,而是用渾濁的雙眼看著李衍,淡淡道:“進來吧,貧道有事私下里說。”
“是,前輩。”
李衍正色拱手。
他隱約明白了一些事。
這老道穿黃色法衣見他,恐怕代表的是自己天庭使者的身份。
靈云子沒被邀請,卻也不敢生氣,而是小心守在外面。
待李衍和絕塵子進院后,他更是心中一凜。
這老君觀內,可無法禁制神通。
但隨著二人進入,竟什么也感受不到。
顯然,有些話不想讓他聽到。
靈云子心中更加奇怪。
掌教說,是想傳法。
但現在看來,好像另有他事。
什么秘密,連掌教都要瞞著…
絕塵子年紀很大,氣血已近乎衰竭,雖然道行深厚,但走起路來也是顫顫巍巍。
拄著拐杖,在雪地里緩慢行走。
“前輩慢點。”
李衍見狀,想要上前攙扶。
然而,絕塵子卻微微擺手,淡淡道:“慢有慢的好,快有快的好,莫非你心急了?”
真是莫名其妙…
李衍一腦門子問號,沒再多事。
進入堂屋后,這老道才緩緩關上門,又顫顫巍巍給他倒上茶水,磨蹭了半天。
“多謝前輩。”
李衍摸不清其意思,只得客隨主便。
做完這些后,老道才抖了抖法衣,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再次抬起雙眼,上下打量。
渾濁的雙眼,似乎要把李衍看個通透。
“前輩有話,不妨直說。”
李衍被看的受不了,直接開口詢問。
“老夫是‘天官’。”
絕塵子老道忽然開口,“‘天官’之職,有點類似活陰差,不過是受天庭之令行事,主要是捉拿觸犯《天條》者。”
“天官?”
李衍聞言,若有所思。
他從劉綱那里得到的秘策上說過,“活陰差”很久以前,被叫做“泰山來客”,“黃泉使者”。
玄門正教也有類似的情況,但更少見。
就連劉綱,也只是見過一次,并無交流。
原來這個行當叫“天官”。
絕塵子老道喝了口茶,繼續開口道:“得‘天官’之職者,大多為玄門正教,而玄門正教之人,很少能獲取勾牒。”
“貧道有些好奇,你憑什么可身兼二職?”
事已至此,李衍也不再遮掩,有些好奇道:“晚輩也不清楚,敢問前輩,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絕塵子老道沉默了一下,“前段時間,有金甲神人托夢,告知老道此事。”
“老道命不久矣,天庭為何選你,老道已不想知道,但想必有過人之處,東西也能傳下去。”
說著,又顫顫巍巍起身,從隔壁博古架上,小心翼翼端出一個精美的木盒。
他用干枯的右手,顫抖著撫摸著木盒,搖頭道:“老道這一脈,乃地祇宗,傳了一些弟子,但卻無法繼承精要。”
“在你手中,想必更有用。”
說著,將木盒打開,從里面取出幾本書。
手冊全是錦帛包裹,用了厚厚的黃紙,以朱砂書寫,字跡工整,帶著一絲威嚴之氣。
老道沉聲道:“地祇宗,乃北帝一脈。而北帝派,則是吸收了天師道招神遣將法,與三皇派彈劾鬼神名諱精髓,演化而出。”
“北帝法之中,又分地祇法,天蓬法,酆都法,魔王法,真武法。老道夢中受命,傳你二法。”
李衍心中一動,“不知是哪二法?”
絕塵子老道搖頭道:“北帝法博大精深,老道又豈能學全,不過代為保管,至于要學什么,就看你自己。”
李衍心中怦怦直跳。
這老道的話,雖然莫名其妙。
但他卻隱約有種感覺,自己這一路來,得了活陰差之職,又被雷部選中,似乎被諸多力量看重。
選什么法,就決定了將來要怎么走。
他心中猶豫,開口道:“前輩可否一一講述?”
絕塵子老道,似乎對他并無有好感,但對于此事也沒有隱瞞,沉聲開口道:“北帝諸法,自然各有千秋。”
“天蓬乃北極四圣之一,統理北斗及酆都。天蓬咒,也是北帝派核心大法,論殺伐,可謂第一,亦是雷法根基。”
“但此法入門難,想修出結果,更是難上加難,貧道也沒修成。”
“紫微北極玉虛大帝,上統諸星,中御萬法,下治酆都,乃諸天星宿之主也。酆都法,自然也是重點。”
“你既是活陰差,所修可是《六道經》?”
李衍搖頭道:“不是,乃《羅酆經》與《北方鬼帝經》。”
“哦?”
老道聽罷,終于有了好臉色,“這還差不多,算是沒忘本。”
原來是這原因…
李衍見狀,頓時知道老道方才為何這般模樣。
傳聞北帝派的人,對佛門極其厭惡,而如今的活陰差,大多修行《六道經》,摻雜了佛門之法。
誤會消除,絕塵子老道,介紹的也更加詳細。
“這酆都法,可補全你傳承,若修成之后,可得‘酆都九泉號令符’,‘糾察三界鬼神印’…”
李衍心中一動,“敢問前輩,這是何寶?”
絕塵子老道瞥了一眼,意味深長道:“此二寶,乃紫微北極玉虛大帝之寶,你若得到,便是法界神通。”
“是法界神通!”
李衍愕然,猛然起身。
他當然知道法界神通是什么。
勾魂索,便是其中之一。
絕塵子老道撫須道:“修煉酆都法者,同樣稀少,只因要奉酆都黑律,但你既然已成活陰差,此律便可避開,且能補全傳承。”
“我知《羅酆經》要建六宮,若你如常修煉,只能得普通陰司神通,得了酆都法,建造后兩宮時,便能得到‘酆都九泉號令符’與‘糾察三界鬼神印’。”
李衍心中砰砰直跳,“這二種神通,與普通《羅酆經》神通,有何區別?”
老道瞥了一眼,“官與吏。”
李衍福至心靈,“就學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