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無比的奏唱依舊回蕩在整個花海之上。
但那從光暈中降臨的神敵卻是已然落在了他們身前。
以無慈悲之姿蔑視著他們所有人。
那是一種讓他們所有人都感到了近乎窒息的壓迫感。
早已被他們遺忘的大戰,在這一刻開始不斷閃回在他們的眼前。
那一戰中整個教會中高層幾乎一空。
初代鋼旗騎士團,全員戰死。
護教十字軍,十去七八。
埃爾德海第一,第三,第七艦隊,全軍覆沒。
樞機主教團,全員歸天。
異端審判所,十不存一。
三大護教騎士團,兩團全滅,一團半毀。
舊王都,完全化作廢墟。
十三位半神,四位天使,僅余一人。
兩份零級封印物,一份遺失,一份被毀。
主神,被斬掉一臂。
王者,被在臉上刻下了代表羞辱的烙印。
以上一切,全都來著眼前這一個人!
不,一位神!
鋼心教會自從建立以來,唯一能夠稱作噩夢的存在。
那是一種哪怕早已過去了無數年,換了無數代,可只要還隸屬于鋼心教會,就會因為看到了相關記錄而膽寒無比的恐怖。
甚至,哪怕是作為外人的獸人也是不自覺的撫摸上了自己唯一的依仗——來自魔君索倫的戒指。
在這樣的怪物面前,并非是神,更不是王的他也就只有同樣匪夷所思的魔戒才能帶給他一絲底氣。
就是不知為何,他總感覺這一絲底氣也顯得十分虛幻,彷佛還有地方出現了他不知道的差錯一般。
而在他的身旁,當年鋼心教會高序列的唯一幸存者,如今的鋼之左手,鋼心教會大天使長——卡魯·賈德。
則是已經完全陷入了僵硬和無法形容的驚恐之中。
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曾經迎戰過神敵。
但是,隨著持有零級封印物的天使長被對方一擊打爛了封印物和半邊身體,以及親眼目睹了最前排的數位半神和一位天使當場蒸發后。
他就是徹底崩潰的逃了。
因此他成為了當時鋼心教會唯一的逃兵,以及唯一幸存的高序列。
他本來以為隨著神敵的死亡,這一切應該徹底結束了。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會在這兒見到?
這應該是創世紀時期的建筑!
神敵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他的心跳聲在對方那無言的蔑視之中,已經巨大到了幾乎要將他的雙耳震聾。
可哪怕心臟都已經在如此快速的躍動了,他還是感覺身體的溫度正在逐漸遠離他。
先是四肢,然后是整個軀干。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卡魯大人,我們要怎么辦?”
他怔怔轉頭,發現是獸人在詢問著他。
這個問題讓他感到了無窮無盡的荒謬。
怎么辦?
那是一個人打崩了整個教會的怪物。
當年的鋼心教會不僅有著當時最多的天使,還有著最多的零級封印物。
可就是那么強大的教會都被對方打崩了,現在他們還能怎么辦?
當然是逃啊!
他很想要將這句話吼出來,然后頭也不回的朝著出口跑去。
可是,他卻死活說不出來。
因為,王還在這兒。
當年他跑了,主神可以因為無人可用和他確實沒資格擋住對方,而寬恕他的逃跑。
可現在,現在主神唯一在乎的王就在他身邊。
他要是敢丟下王自己跑了。
他敢發誓,自己的主神一定會先來找到他,把他折磨到徹底發瘋后,再去找神敵。
所以,他只能是到賜福王近前附耳道:
“陛下,我們,我們暫且撤退吧,趁著祂還沒有任何動作!”
卡魯·賈德悲哀的發現哪怕對方什么都沒做,他的聲音都是在那種無言的壓迫感中顫抖了起來。
而對此,同樣陷入了巨大震驚中的賜福王卻是沒有絲毫的回應。
這讓卡魯·賈德有些不知所措。
并開始猶豫是否要趕緊拉著王者離開。
不等他想個好辦法來,他就是嚇到不行的看見自己的王者居然朝著對方走了過去。
“陛下,陛下?!您在干什么?那,那可是神敵啊!”
巨大的驚恐讓卡魯·賈德急忙上前試圖拉住似乎瘋了的賜福王。
但一直直勾勾看著對方的賜福王卻是猛然甩開了他的手。
并回頭看著卡魯·賈德道:
“你在怕什么?”
王者的怒吼是那么真實,而他的心里也是同樣的不能理解。
那就是這還用問嗎?
但他不敢這么說,只能是不解的說道:
“陛下,那,那可是神敵啊!”
對此,王者卻是出離的憤怒:
“神敵?這兒是創世紀時期的迷宮,你憑什么覺得他會是神敵?”
“那個家伙已經死了,死了無數年了!”
“所以這兒這個只是一個可笑的把戲而已!”
非常合理,但是那種壓迫感卻又無比真實。
所以卡魯·賈德只得是滿眼畏懼的看了那依舊紋絲未動的神敵一眼后,才是硬著頭皮說道:
“吾王啊,還是等陛下來了再說吧,那個,那個感覺不像是假貨啊!”
啪的一聲。
在逐漸平穩的奏唱中,非常不合時宜的巴掌聲響了起來。
卡魯·賈德,鋼心教會的大天使長被人扇了一個巴掌。
但他絲毫不敢發怒,只能是越發低頭的捂著臉躲開。
因為扇他的是王。
年輕的王者已經憤怒到了極致。他近乎癲狂的指著身后那個始終沒有動作的神敵喊道:
“神敵不可能在這兒!他已經死了,死了!”
賜福王不相信神敵會出現在這兒。
不過,卡魯·賈德卻是看了一眼獸人后說道:
“但是,他不是說您會在這兒找到那,那個人嗎?”
他們來這兒的理由,就是因為獸人說,他們能夠在這兒找到神敵的線索。
而這也正是年輕王者如此憤怒的理由。
因為他也怕了。
但他又不愿意相信,那個他們一直在尋找的家伙就這么出現在了他面前。
更不愿意相信,自己這么多年的執著搜尋,其實是為了掩飾自己根本不敢在面對這個怪物。
是的,如此多年以來,鋼心教會一直都在他的憤怒和執著中,不知疲倦的搜尋著神敵的任何線索。
名義上,是王者想要為當年的恥辱復仇。
可實際上,只是一個被嚇到了近乎崩潰的年輕人,想要為自己那尊貴的身份找回一點顏面的色厲內荏。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神敵已經死了。
而搜尋死人不會有結果。
這么多年下來,恐怕連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想要復仇。
不過這樣的虛假,在他真正面對了心中的噩夢后。
就顯得分外脆弱。
這是他的傲慢所不允許承認的。
因此,他近乎癲狂的訴說著那不會是神敵。
并在最后,他帶著巨大的毅力轉身看向了眼前的神敵。
然后再一次的朝著他邁出了一步。
真正的步入了照亮花海的光暈之中。
也是在這個時候,那個從始至終都無言看著一切的神敵也是動了。
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氣勢,也沒有眨眼逼近的迅猛。
祂僅僅是閑庭信步一般的朝著他們走了過來。
也就是這么隨意的邁步而來。
就嚇得賜福王近乎觸電一般的縮了回去。
一直到撞進了騎士們之中,才是后知后覺的反應了過來。
而見他退了回去,對方也是重新停了下來。
見狀,卡魯·賈德急忙說道:
“王啊,求求您了,先離開吧,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您也絕對不能涉險啊,走吧,我們走吧!”
可他越是如此,年輕的王者就越是掛不住面子。
因為他深知自己要是走了,那他就徹底成為了笑話。
真的是神敵也就算了,但神敵怎么可能真的在這兒?
所以,他一把推開了攙扶他的騎士們,進而朝著他帶來的所有人下達了自己的意志:
“上,上,踩碎那個幻影!”
這一刻,卡魯·賈德是無比絕望的。
怎么能上的啊!
他們賭不起的!
但是他沒得選。
因為王者在喊出了這句話后就是第一個沖了上去。
他要證明絕對不是自己怕了。
所以這個時候,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跑。
王都沖鋒了,你反而跑了是想干什么?
而且也是在賜福王的激勵下,本就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鋼旗騎士們,亦是振奮起來跟隨在了王者身后。
誓要永遠追隨他們的主君。
見狀,卡魯·賈德只能是大吼幾聲后為自己壯膽的打算硬著頭皮跟上。
興許真的只是一個過于逼真的小把戲呢?
這樣的想法才是升起,就轉瞬破滅。
卡魯·賈德可能是如今最沒有膽氣的天使,但他也絕對是貨真價實的天使,高序列沒辦法取巧。
他絕對有著符合身份的睿智和能力。
因此,比起已經被情緒沖昏了頭腦的王,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察覺到了危險的人。
而且那種感覺,就和當年一樣。
順著那種致命感覺抬頭看去。
他看見停在原地的神敵朝著自己的王抬起了左手。
那姿勢他見過,就和當年一模一樣!
這讓他的心跳幾乎在這一刻徹底停滯。
‘不能,絕對不能!’
‘王不能死!’
在巨大的驚恐之中,卡魯·賈德行動了。
與此同時,正在朝著那個虛假幻想沖鋒的所有人也是看見了對方的動作。
神敵抬起的左手開始在掌心凝聚出一個細小的,不斷閃爍著的光球。
那光茫非常奪目,并在眨眼間迸發出了更加耀眼的光茫和力量。
巨大的光柱自神敵的掌心迸發。
然后將眼前的一切徹底吞噬。
沖鋒最快的鋼旗騎士們,即使持有著主神特意為自己的王而準備的各種封印物和神跡。
也還是連一秒都沒有擋下的便完全湮滅在了那巨大的光柱之中。
鋼旗騎士團,再度全滅。
凡人和神祗的差距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
緊接著,便是賜福王了。
剛剛還豪情萬丈的年輕王者,此時此刻已經完全呆楞住了。
因為這力量他也記憶猶新。
的確是祂。
但怎么可能的?
在宛如笑話一般荒誕的不解中,絕望將年輕的王者完全籠罩。
而這個時候,宛如天籟一般的聲音出現了。
那是嘶吼著的卡魯·賈德:
“王不能死啊!!!”
完全神化的卡魯·賈德張開羽翼的擋在了賜福王面前,由自己完全承受了那天譴的一擊。
鋼之羽翼都被融化,神性完全展開的天使之軀也是在那力量面前不斷崩潰溶解。
可是,卡魯·賈德抗住了,雖然最后還是被那巨大力量直接擊飛到了入口上方的墻壁上。
但是他真的抗住了。
當光柱停歇,倒在了地上,遍體凌傷的卡魯·賈德看著完好無損的王者,還有身后巨大的痕跡。
他不可遏制的笑了起來:
“哈哈哈,成功了,成功了!我成功了!”
自從當年目睹了那幾乎將鋼心教會高序列全滅的一擊后,卡魯·賈德此后的一生都在思考要怎么在那樣的天譴下活下來。
這無疑是被嚇破了膽,但他的努力也無疑收獲了回報。
因為他不僅活下來了,還保護了絕對不能死的王。
可是笑著笑著,他的笑聲就是戛然而止。
因為那個依舊站在原地的神敵再度抬起了自己的手。
一位天使耗盡余生才是想出辦法擋住的天譴,對于對方而言,只不過是隨手一擊罷了。
這樣巨大的反差,讓他的嘴角瘋狂抽搐了起來,并且他也是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人生似乎毫無意義。
而在他身后的賜福王就更是不堪了,他至今都沒有從那樣巨大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昔年的噩夢居然以如此意外的方式重新來到了自己眼前。
不過,這一次,神敵的攻擊并沒有落下,因為一直旁觀的獸人跳了上去。
他們想要成功,眼前的神敵就必需解決!
而想要解決神敵,那么賜福王就絕對不能死!
至少現在絕對不能。
所以,將魔戒完全亮起的他以無比的悍勇跳了上去阻擋神敵。
這是人類九戒之一的力量之戒,能夠賜予持有者無窮的力量。
他相信這樣的力量應該足以拖住神敵。
他也覺得自己成功了。
因為面對他的襲擊,神敵居然真的停下了攻擊,轉而看向了他。
能行!
帶著這樣的想法,他跳到了神敵近前,然后被對方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整張臉。
整個過程就好像是他主動送了上去一樣水到渠成。
他試過掙扎,但毫無作用。他的動作根本撼動不了神敵。
反而是讓神敵越發用力的捏住了他的腦袋。
‘怎么可能?’
這是獸人死前唯一的想法,然后,他的整個腦袋就是在神敵的手中被徹底捏碎。
好在,他的死亡不是毫無意義的。
因為他不僅讓神敵取消了那必殺一擊,還成功的讓卡魯·賈德回過了神。
看著倒在地上的無頭尸體,以及重新看向自己兩人的神敵。
卡魯·賈德渾身一個激靈的向著身后還愣著的賜福王喊道:
“王啊!不要再猶豫了!”
年輕的王者也是注意到了那個怪物的雙眼看向了自己。
那是一種無言的漠然。
以及因為這個眼神而發自心底涌現的驚恐。
臉上的傷口早已愈合,可此時此刻卻彷佛剛剛刻上去一般刺痛著他的心。
這一刻,意識到自己真的會死的賜福王。
像是一個孩子一樣,痛哭流涕的喊道:
“父親!”
在巨大的絕望之中,叛逆的孩子還是想起了他唯一的依靠。
他的父親,他的神祗。
而隨著王者呼喚自己的神祗,飄蕩在花海之上的激昂奏唱又是攀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彷佛是在歡迎這真正的客人和挑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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