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高德沉穩的腳步聲回蕩在術館之內，于安靜之中迅速傳開。
柯林伍德術館的內部空間極其空曠，像是一個室內訓練館，地板光可鑒人，反射著從高處狹長窗戶透進來的斑駁光線。
在堪稱寸土寸金的梵卓倫區能擁有這樣一座占地面積極大的術館，除了海哨兵本身底蘊深厚之外，多少也有些歷史原因。
——在梵卓倫區還未成為如今的法師區之前，地價還算較為便宜的時候，海哨兵就已經在此建立起了柯林伍德術館。
因為時間還早，所以柯林伍德術館中并沒有其它人。
高德四處張望了一下，確認自己的指導法師還未到來，也不著急，畢竟他是提前到來的。
等一會就是了。
并沒有讓他等太久，大約五分鐘后，腳步聲再次在術館之中響起。
高德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印入眼簾的是一個穿著深黑色長袍，須發皆白，神態看上去有些疲憊的老人。
“你就是高德？”老人看似腳步不急不緩，但實際上的移動速度卻極快，轉眼就來到了高德的跟前，目光如炬地打量了他一眼，開口道。
也不等高德回答，老人就已經是進一步自我介紹：“你所選的三位法師，都不愿做你的指導法師，梅里克上尉就指定我接過這個任務，納西·弗蘭克，你可以叫我納西法師，或者納西準尉都行。”
高德心中一動，對于自己的三個“志愿”都落選多少有些意外，但在面上，他自然不會將情緒流露出來，而是已經微微俯身行禮，表示尊敬，“納西法師好。”
納西法師面色古井無波，平淡道：“從今天起，就由我指導你進行戰斗法師訓練。”
說罷，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指導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法師之間的戰斗勝負，你認為取決于哪幾點？”
這是個好問題，高德認真想了一下，組織了一下思路，才回答道：“力、法、術、專、器？”
“哦？展開說說。”他的回答有些出乎納西法師的意料，并且也成功勾起了他的興趣。
高德也不怯場，按照自己的理解順勢開口解釋道。
力，即力量，當然，并不是指肉身的力氣，而是更為廣義的自身的實力，即法師等級。
這是一切的根本。
就像一個二環法師，就算其它的點再差勁，對戰一個一環法師，憑借著法師等級的絕對優勢，也是基本不可能會落敗的。
法是指法力量，是法師的“藍條”，法力量越充足，在戰斗中所能施放的法術也就越多，能讓法師在戰斗中擁有更多的選擇，更持久地與對手周旋。
就如同一個擁有充足彈藥的戰士，在戰場上自然勝率也就越高。
術是法師所掌握的法術，一個法師掌握的法術越多，法術越強大，在戰斗中也就能更游刃有余，見招拆招，占盡優勢，變換策略。
專，是專長，專長對于法師的加持與獨特性，是其它所有的點都無法相比擬的。
功法可以一樣，法術可以一樣，法師等級可以一樣，但是專長，卻是無法復刻的，就如同每個人獨特的基因一般。
所以，在兩位法師其它點都一致的情況下，往往就是由專長來決定最后的勝負。
器則是指包括符文構裝在內的一切超凡裝備，這點就不用多說了，重要性顯而易見。
納西法師聽完高德所述，略有些詫異，然后開口說道：“你總結得很好，但不止于此。”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是能決定一場戰斗的勝負，并且權重并不低于你所說的五點。”
他緩緩道：“這第六點，按照你的說法來，我就稱之為‘技’吧。”
“何為技？”納西法師問道。
依然是不等高德回答，他就自顧自地接著說道：
“法師的戰斗，并不是誰的法力更足，法術更多，法術威力更強就能保證勝利，還要看重在戰斗過程中對于時機的把握以及法術的運用。”
“從實戰角度來說，因為法術需要通過法術模型來施放，但這個過程又是不可見的，從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對方是否在調動法術模型，再加上法術的施放往往也就是眨眼的事情，所以戰斗時是非常考驗法師的經驗和判斷力的。”
“如果能精準判斷出對方是否在施法，施放的會是什么法術，這樣就可以做到及時打斷，提前預判閃避等等。”
“當然，這只是‘技’的一小部分，‘技’所涉及到的方面是很廣的。”
“它還包括如何在復雜的戰斗環境中迅速調整戰術，如何應對各種敵人，如何組合自己的法術，甚至如何利用周圍的環境來增強法術的效果等等。”
“而初任培訓的意義，便是為了提升你的‘技’。”
“這第一課，我先教你戰斗法師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點。”
說到這，納西法師終于停下，看著高德，不再說話。
高德猶豫了一下，這才遲疑地開口道：“納西法”
“師”字還在喉嚨中未吐出，納西法師的右臂瞬間抬起，右手緊緊攥成拳頭，伴隨著“轟”的一聲悶響，裹挾著一股凌厲的勁風，徑直朝著高德的臉迅猛砸去。
猝不及防下，高德瞳孔猛地一縮，下意識眨了一下眼，同時做出向后躲閃的動作。
但是納西法師的拳頭卻是直勾勾地停下了。
然后，他甩了甩手，將手掌放下。
“見到拳頭砸來，下意識閉上眼睛，這是人的本能反應，并不奇怪。”納西法師的聲音平穩而低沉。
“這只是拳頭還不算什么，可若是換成法術呢？以法術的威力與速度，一眨眼就可能讓你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當中。”
“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戰斗法師，首先就是要保證在戰斗過程中面對攻擊眼睛都不眨一下，必須能夠直視對方施放的任何法術。”
“其次，就是在任何環境下，遇見任何敵人，都有直面對方的勇氣。”
“當然，說是這么說，要完全做到這種地步，實際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我們只是盡自己所能向這個方向靠攏。”
“戰斗法師訓練課第一課，就是練膽，要讓你克服心中本能的恐懼與障礙，降服雜念，這樣才能在戰斗中發揮出自己全部的戰力，甚至是超常發揮。”
“羽落術掌握了嗎？”納西法師話題一轉，突然問道。
“還沒。”高德微怔，實話實說道，并不明白對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那就好”納西法師點了點頭，隨后道：“你跟我來。”
說罷，他轉身帶著高德沿著一旁一條狹窄的臺階拾級而上。
臺階兩側的墻壁略顯斑駁，光線微弱，將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在墻壁上搖曳不定。
沿著臺階一直走到盡頭，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幽暗的長走廊。
再走到底，納西法師推開鐵門，伴隨著“吱呀”一聲，陽光如潮水般洶涌撲面而來，晃得人眼睛有些刺痛。
這里竟然是一個不大的天臺。
納西法師走到天臺的邊緣。
不知道為什么，這里并沒有設置防護欄。
“像我這樣做。”納西法師平靜道。他抬起右腿，呈現出一種“金雞獨立”的姿態，身體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樹，穩穩當當地單腿站穩。
高德來到天臺邊緣，往下看了一眼，大約有七層樓那么高，底下是人來人往的繁華街道。
他并不恐高，這個高度相比他前世動則四五十層的高樓而言，也不算什么。
但問題是，這玩意可沒有防護欄啊。
不過，高德最后還是咬了咬牙，學著納西法師，開始單腿站立。
一開始有些搖搖晃晃，不過稍微晃了幾下后，終于也找到了平衡點，勉強站穩了。
只是能堅持多久，就不知道了。
“是不是覺得沒有很難？”納西見高德穩下身形后，用一種平穩的聲調說道：“現在，閉上眼睛。”
高德默默閉上眼睛。
也就是在閉眼的那一剎那，他原本已經穩住的身子立刻劇烈搖晃起來。
下一刻，高德又睜開了眼，并且放下了腳，微微喘了一口粗氣。
“需要再試一下嗎？”
高德咬了咬牙，微微點頭。
隨后，他再次閉上眼睛，可這一次比上一次還不如，甚至還未抬腳，身軀就已經開始微晃了。
高德無奈地睜開眼。
“什么感覺？”納西問道。
“心慌。”高德實話實說道。
“單腳站立難嗎？”
“不難。”
“可為什么這樣簡單的一件事，換了個環境，你就做不好了呢？”納西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給出了解釋：“這是因為你知道自己正處于一個極端且危險的環境下，大腦所做出的本能反應。”
他目光變得深邃，“單腳站立如此簡單的事尚且如此，你再設想，假如在危險的環境下，你還能像平常一樣做出正確的選擇與思考，以及快速的施放法術嗎？”
“恐怕很難。”如果是在此之前，高德可能還會覺得這不算什么，他又不是沒經歷過戰斗。
但現在仔細一想，其實更多的原因應當是他之前所進行的戰斗，都不算真正危險，他的心中有把握，所以才能做到有條不紊。
像剛剛，在掌握羽落術之前，若是從天臺上掉下去，他并沒有任何避免自己受傷的手段，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就開始不可避免地心慌了。
“這是本能，我們要做的就是通過一定的訓練，克服這種本能，使得敵人與外界環境不論怎么變，都不影響我們自身的發揮。”
“當然，你要清楚，我們所追求的是克服本能，而非泯滅本能，這之間的差距也很大。”
“因為本能對于我們來說很重要，泯滅它所能給你帶來的好處遠不如弊端大。”納西法師抱起雙手，環抱在胸前，沉聲說著。
他看著眼前的清秀少年，緩緩道：“今天，你要做的就是，爭取閉眼在天臺邊緣能單腳站立一分鐘以上。”
“好。”高德認真點頭。
“那就開始吧。”
高德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他再次抬起腳，單腿站立在天臺邊緣，高德努力驅散心中的雜念與恐怖，嘗試著閉上眼睛。
可心慌的感覺如影隨形，身體又不受控制地晃動起來。
每一秒都變得無比漫長。
咬牙撐了十秒后，他身子還是不由自主地開始猛打晃，危機感之下，高德下意識地睜開了眼。
“再來。”他咬了咬牙，再一次開始嘗試。
“三十九四十四十五.”高德閉眼在心中默數著。
突然，一陣風從下方呼嘯而上，吹得他的衣服獵獵作響，瞬間打破了他好不容易維持的平穩，也使得他再度睜開了眼。
不過高德的心情十分振奮：“就差一點了，如果沒有這陣風就能成.”
“好了，先到這吧，此后的訓練課程，你每天提早半小時來，先練這個，在如履平地之前，都不可停。”這邊一言不發靜靜地觀察了許久的納西導師緩緩開口道。
“好。”高德微松一口氣，從天臺邊緣離開。
“這第一課，除了練膽之外，還要教你一種運力之法。”
“運力之法？”高德第一次聽說這個名詞，不禁好奇。
“沒聽過正常，這是只流傳在戰斗法師中的高級技巧，一般不外傳，也只有像海哨兵這樣底蘊深厚的勢力，才會有成體系的運力之法傳授。”
“運力之法是它的本質，通常又稱之為呼吸法。”
“想要施放一個法術，首先是需要將這里的法力，”納西指了指自己的腹部，那里是法力匯聚的起始之地，隨后又指向自己的腦袋，“調動到法術星海中，引動法術模型，隨后將法術從法術星海中釋放出來。”
“這一整個過程，法力有著既定的路線與損耗。”
“首先，你要明白，法力所走的既定的路線，實際上就是你體內的主魔力脈絡”
其實也就是經脈.只是在這個世界，被稱之為魔力脈絡。
高德在心中默默想道。
“每個人的主魔力脈絡路線各不相同，但一樣的是，都是彎彎繞繞的，并非一條直線，而這個繞道的過程，不但延長了施法時間，還增加了法力損耗。”
“但實際上，魔力脈絡在我們體內無處不在，只是大多太過細小脆弱，根本無法作為法力通過的路徑。”
“呼吸法的作用，就是通過呼吸的節奏，鼓開你體內細小的魔力脈絡，再引動法力滲透進去，不斷強化它，從而讓它成為你法力運行的新路線。”納西法師解釋道。
這就相當于是原先的路太遠，重新修一條近路.高德將復雜概念轉化成通俗易懂的解釋。
這時，納西法師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小藥瓶，用法師之手遞給了高德。
“這是？”高德接過藥瓶。
藥瓶里的藥液是深綠色的，綠得發光，有些像是某種毒藥。
“開脈酊。”
“呼吸法的掌握是要飲用開脈酊配合的，先用開脈酊刺激你的身體，你才有辦法感受到那些細小不可察的魔力脈絡，再通過呼吸法鼓開它們，然后不斷強化壯大，逐漸轉化出新的可用的主魔力脈絡。”
“不過開脈酊對身體的刺激很大，而且藥性猛，藥毒較多，所以一個月最多也就服用二十瓶，再多就會給身體帶來傷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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