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才五歲，所以安娜的手指上還殘留著微弱的西甸薰衣草的香味。
到這里，幾乎已經肯定安娜的身份了。
一件事可能是湊巧，這么多事對得上，那就是必然。
而在最后的最后，關于當代西甸王室的介紹中，明白地指出，當代王后一前一后總共誕下了兩個女兒與一個兒子。
聽完高德所說，艾莎陷入久久的沉默，似乎是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才是。
啪啪啪！
清脆的掌聲突兀響起。
安娜那小小的手掌用力地拍打著，她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滿是崇拜與興奮，“哥哥真聰明！”
艾莎低頭看了一眼“沒心沒肺”的安娜，有一種想要扶額的無奈感。
安娜似乎是察覺到了艾莎心思，抬頭安慰姐姐，“姐姐，哥哥不會對我們怎么樣的。”
她年級雖小，但也知道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如今之所以身份被戳破也不慌張，是因為她知道高德對她們沒有什么惡意，這是小孩子獨有的直覺。
“你又是因何敢斷言我沒有明確的落腳點？”艾莎深吸了一口氣，又開口道。
但她的這副姿態，分明已經是在告訴高德，他說中了。
“因為你連在最重要的購船資金這一塊都沒準備好，其它的地方準備妥當的可能性就很低了。”高德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是出了一些意外情況.”艾莎試圖解釋，張了張嘴，又覺得這種解釋更像是嘴硬，最終是戛然而止。
“哈蘭德雙桅桿帆船雖然算是小型船只，但也是小型船只中規格最大、價格最為昂貴的那一類，你手上的資金不夠，卻又堅持購置哈蘭德雙桅桿帆船，而不是退而求其次，說明雙桅桿帆船恰好是能滿足你的需求，再往后退，就不行了。”
高德繼續道：“而哈蘭德雙桅桿帆船與其它小型船只的能力最大區別在哪呢？是在跨洋能力上，雙桅桿帆船是具備較為穩定跨洋能力的小型帆船。”
“艾莎公主，你想要通過哈蘭德雙桅桿帆船橫跨大洋，前往其它大陸。”
“中庭大陸在另一個方向，基本可以排除，所以你的目標應當是從拉各斯港口出海，經劍海向下航行，橫跨光耀之海，進入泰拉大陸。”
“以西甸王國的力量，絕不足以在另一片大陸上安排固定落腳點。”
“故而你應當只是有泰拉大陸這個大致的目的地，至于到了泰拉大陸之后在哪落腳，卻也是毫無規劃的。”
“泰拉大陸都是無邊無際的沙漠，而且神圣帝國的軍團正從泰拉大陸的海岸線向內征伐，處于戰備狀態，你帶著安娜去那里，并不安全。”
“這不用你管。”艾莎苦笑了一下，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這副姿態已經是在告訴高德，他所說的全部都中了。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換個地方呢？”高德并不在意艾莎的生硬態度，而是揉了揉安娜的腦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惜冒著這般大的風險都要出海前往泰拉大陸，說明俄伏加公國對你們二人是勢在必得，但前往泰拉大陸即使能避開俄伏加公國的追蹤，也有著這樣那樣的危險，畢竟那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大陸。”
“你一個人還好說，可你還帶著安娜。”
“諾蘭大陸雖大，又哪有我們的容身之地呢？”艾莎沉默了片刻之后，緩緩開口道。
“怎么沒有？”高德卻是緩緩接話道：“不是還有一個選擇嗎？”
“嗯？”
“北境，”高德“圖窮匕見”，直接道：“你們為何不去北境呢，航程遠比前往泰拉大陸要短不說，效果卻和前往泰拉大陸沒什么差別。”
北境雖然也在諾拉大陸之上，但以它的與世隔絕，實際上說它是另一塊大陸，也沒什么問題。
“北境有什么，北境只有無邊無際的雪原，去了那里，我和安娜只能如野人一般生存。”
“干凈的飲水、充足的食物、溫暖的住所，在北境這些一個都沒有，而且北境的艾斯人還排外，還不如去泰拉大陸呢，至少在泰拉大陸上，有錢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一聽到高德的提議，艾莎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太過荒唐，連連搖頭。
“假若這些問題都能得到解決，你會堅持去泰拉大陸，還是轉而選擇北境呢？”高德問道。
“或許.北境吧？”艾莎認真想了想，不確定道。
“既然如此，”高德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微笑道：“那就去北境吧。”
“什么意思？”艾莎不解。
“我在北境有點人脈，”高德想了想，用了一個較為保守的說法，“只要你們到達北境，自會為你們解決包括落腳點、食物、飲水在內的所有問題，所謂的排外你也不用擔心，那邊的人很給我面子，對于我的客人不會不敬。”
“在北境有點人脈？”這回艾莎直接是目瞪口呆了，甚至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好新鮮的說法。
“你若是不信你會誠實之域嗎？我可以配合你進行驗證。”高德看出了艾莎的遲疑，大大方方道。
“我并未掌握誠實之域.”艾莎搖了搖頭，想了想，開口問道：“你為什么愿意幫助我們？”
“我們與你之前從未有過交集。”
“因為安娜。”高德實話實說道。
“因為安娜？”艾莎下意識抱起安娜，狐疑地看著高德。
“安娜是個天才，”高德對艾莎的反應表示無奈，認真道：“我希望她能跟著我學習符文。”
“安娜是天才？！”這下艾莎眼睛瞪得更大了。
艾莎這個反應，反倒是讓高德愣了一下，怔了片刻之后，忍不住問道：“怎么，以前你們難道從未發現過安娜的天賦么？”
“她確實很聰明.”艾莎努力斟酌著言辭，眼神中透著一絲迷茫，“但是在學習方面，好像一直沒展現出什么突出的地方。”
“你的意思似乎是她在符文學上有天賦，可是”
艾莎想了想，確認道：“艾莎連法師都不是，從未學習過符文學啊？”
“嗯？”高德聽聞此言，皺起眉頭，看著“乖巧”坐著的安娜，半晌之后，緩緩道：“安娜沒學過符文學的話，是怎么記住那些符文的？”
“我去找那些大玩具玩的時候，他們就在旁邊畫啊畫，看多了我就記住了”安娜直愣愣地說道。
“那你從未跟你的姐姐還有父親母親透露過這些事情嗎？”
安娜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眨巴著眼睛，“要是跟他們說了，他們肯定就要讓我像姐姐一樣了。”
高德轉頭看向艾莎。
“我學東西很快，所以從四歲起，父親就給我安排了許多的老師和課程。”艾莎“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不只有大聰明，還有小聰明高德忍俊不禁。
“而且”安娜老老實實地說道：“他們都說我沒有什么天賦，跟姐姐比差得遠了。”
“安娜的法師天賦很一般，以王室的資源，如今也只是剛剛成為一等法師學徒.”面對高德投來的疑惑目光，艾莎為高德解疑。
說到底，這個世界終究是法師的世界，法師實力才是最根本的，是評判天賦高低的最重要指標。
而且別的不說，就以符文學而言，這恰好是等級最為森明的一門學科，一階符文師必須是一環法師，絕不能逾越。
那在法師天賦一般的情況下，幾乎可以肯定，安娜未來在符文學上的成就極其有限。從這個角度而言，說安娜天賦一般也沒什么問題。
“暴殄天物啊！”高德不由感嘆道。
說歸這么說，但他也清楚，這個判斷是有道理的，是基于現實邏輯的。
在現有的符文學體系下，法師天賦就是符文師繞不過的一個重要檻。
你法師天賦一般，就修不成高級法師，修不成高級法師，自然也就成為不了高級符文師。
而安娜在符文學上最卓絕的天賦，是計算，是對符文與數字天生的無與倫比的敏感性。
這個天賦，就目前來說，還太超前，派不上用場。
幸好，安娜遇到他的時候還不晚。
“你是認真的嗎？”艾莎半信半疑。
高德點了點頭，“你們沒有一個人意識到安娜具有多么不可思議的天賦。”
“所以，你們就更要去北境了，”他無比嚴肅道：“因為只有我是能充分挖掘出安娜在符文學上的潛力。”
當高德講完，房間里就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艾莎在沉思，內心在做著激烈的斗爭。
說實話，她對于高德口中的“在北境有人脈”與“安娜具有不可思議的天賦”都無法做到完全相信，甚至懷疑更多。
畢竟對她而言，高德只是一個陌生人。
可問題就在于，假如后者是真的話，此時她拒絕高德的提議，帶著安娜前往泰拉大陸，那豈不是就耽誤了安娜的卓絕天賦？
哪怕只是有一點的可能，艾莎也不愿耽誤安娜的未來。
安娜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是她的親妹妹。
就是這一點，讓艾莎開始搖擺不定，并且逐漸向高德的提議上開始偏移。
高德也看出了艾莎的糾結。
“或許，你也可以問一問安娜的想法，雖然她才五歲，但是如此重要的決定，她也有權力提出自己的意見，不是嗎？”
艾莎一怔。
她低頭看向安娜，“安娜，你怎么想？”
“我相信哥哥。”
艾莎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我相信哥哥，我覺得去北境更好！”
“好，那我知道了。”艾莎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同意你的提議”她再度睜開眼睛，眼中的迷茫已經褪去，只剩下堅決，她看向高德，“具體要怎么去北境？”
高德也早有準備，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紙，平鋪在床上，然后微微俯下身去，伸出右手在上面指點起來。
“這是金雀王朝的海岸線與北境的海岸線，你從拉各斯港口乘船出發。”
高德指著羊皮紙上代表拉各斯港口的點說道，手指緩慢而平穩地移動著，“在駛出劍灣之后，沿著劍海一路向北航行。”
“越過厄文拉雅山脈之后，”高德的手指在代表厄文拉雅山脈的線條處短暫停頓之后，繼續向前，“你就沿著海岸線繼續向北航行，說實話這段路程具體有多長以及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需要你自己進行探路，順便幫我補全海岸線的輪廓。”
“直到你看到一個這樣的一個海灣，它叫做瓦拉爾灣，”高德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代表瓦拉爾灣的區域上，“這是一個極其深的海灣，你只要是沿著海岸線航行，就一定不會錯過的。”
“你就在瓦拉爾灣登陸，自有人會在那里接應你。”
“航行的船只，也由我來提供。”
“可以嗎？”高德問道。
“行。”既然做了決定，艾莎也不再糾結，當下點頭，將羊皮紙卷起，收了起來。
“不過我要先將安娜帶走，她在這里太危險了，俄伏加人能追到拉各斯城來，說明凱斯法師已經出事了，追蹤者實力很強，至少是三環法師。”
她站起身，拉上兜帽，又道：“你要找我們的話，去城里的海音容孤院找我們即可，那是我現在的落腳地。”
“沒問題。”
“哥哥再見！”
送走艾莎與安娜，房間重新恢復寂靜。
雖有波折，但也算順利高德暗暗盤算道。
接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要籌齊購買哈蘭德船廠所需的資金了。
他深知夜長夢多的道理，如今俄伏加人正在拉各斯城中搜尋艾莎，就算他已經卡住了船廠這一關，但拖下去會發生什么意外誰也不敢確定。
每多耽擱一天，危險就多增加一分，他必須盡快行動。
高德立即起身，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諸多行李都拿上。
確認無遺漏之后，他伸出右手。
“星界傳送。”高德在心中默念道。
下一瞬，他的手背驟然閃亮起來。
光芒由暗轉明，迅速蔓延，形成一個繁復玄秘的銀色符文，符文的線條扭曲而靈動，蘊含著無盡奧秘。
如夢似幻的五彩光華如水銀瀉地一般從銀色符文中流瀉而出。
高德靜靜凝視著這奇異的景象。
大約十秒之后。
銀色符文之中不再有五彩光華流瀉而出。
而一扇由無數細碎的光粒拼湊而成的傳送門出現在了高德的身前。
傳送門中光影閃爍，不斷變幻著各種奇妙的景象，仿佛連接著另一個神秘的世界。
這是返回北境的星界傳送門。
高德深吸一口氣，邁步踏入其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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