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國王宮殿大廳里的晚宴熱鬧非凡。
空氣中飄蕩著甜美的夏日紅酒，以及烤肉、面包的香氣。
大廳兩側的墻上掛滿了威塞克斯王朝的旗幟——金色雙足飛龍。
幾名吟游詩人正撥弄豎琴，高唱歌謠，然而刀碟碰撞和酩酊交談的喧囂覆蓋下，坐在長廳末端的瑪娜等人根本聽不清楚。
晚宴的主題是慶賀取得了馬爾頓大捷的維京人沒有繼續進攻，而是帶著財物回到海上這一消息。
埃塞爾雷德根本沒有理會瑪娜，僅僅是吩咐傭人為她們一行人在晚宴的桌邊安排了座位。
瑪娜的那些堂兄弟姐妹們和她隔著整個大廳，他們與其他伯爵、大臣們坐在一起，只比埃塞爾雷德二世和王后所在的高臺低一席。
至于瑪娜則和索菲亞、拉文克勞三人，則坐在隨從仆役區——哪怕出于“禮儀”瑪娜被要求換上了一身不舒服的禮服。
中世紀早期，譬如說這個時間點，暫時還沒出現后世凹凸收腰的束衣。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瑪娜殿下可以選擇寬松舒服的穿搭。
“索菲亞，幫我松松吧……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了。”
瑪娜眼巴巴地看著泛著金色油光的烤雞。
她胸口至少綁了兩三層襯衣，結結實實地將她束成了一個平板。
而在她腰間，雖然沒有用鯨魚骨或金屬做支架的緊身胸衣，依然綁得密不透風。
“國王和王后還在呢，殿下，您再忍忍吧——”
索菲亞小聲說道，她緊張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前方放聲大笑的貴族王公。
似乎是有人說了一個笑話，引得那些大人物們大笑了起來。
“假如在這里松開，人們看到后一定會說您壞話。”
索菲亞環視四周，朝不遠處努了努嘴，“你看，不少人在看著我們。”
“壞話？松口氣怎么了？”
拉文克勞搖晃著杯中的葡萄酒。
她頭上的兜帽摘了下來，淡淡的紅暈在她臉頰兩側浮現。
周圍好些的年輕人一邊興高采烈地喝酒，一邊大聲吹噓戰爭、打獵的故事。
他們時不時看向瑪娜這個方向，顯然是想要吸引到拉文克勞的注意。
“在貴族禮儀里邊，只有道德墮落、作風淫蕩的女人，才會穿著寬松的長袍到處亂走。”
“……”拉文克勞眉頭挑動，瞥了一眼索菲亞。
她總覺得對方話里有話，在來這里前，兩人就關于巫師袍發生了一場爭執。
雖然拉文克勞最終選擇妥協換裝，但依然對身上麻瓜衣服有所抵觸。
“我們不是來吃飯的，抓緊時間逛完回去吧——”
瑪娜忽然說道，她實在受夠了這套折磨人的中世紀禮服。
埃塞爾雷德二世為她們安排了房間，對于一個公爵私生女而言算是最好待遇了。
至少從目前的情況看，國王陛下不打算單獨與鄉下投奔的窮親戚說話。
這對于瑪娜和拉文克勞來說，反倒是好事。
唯一失望的或許只有索菲亞——她一路上吩咐了不少覲見禮儀。
“回去？您是說回到西郊的旅店嗎？您在這里有房間。”索菲亞餐刀重重放下，詫異地說道。
“可是我還得去上學啊，索菲亞，我得去學校。”瑪娜疑惑地看向對方。
“那一所還沒有建起來的……學校？”
索菲亞說道，她重重地皺起眉，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說道。
“您看看這個大廳，看看這些豐盛的食物——”
“哪怕您坐在末席，但您依然是威塞克斯王室的瑪娜殿下。有仆從、有房間、住在這么一座安全的城堡中。”
說實話，索菲亞從始至終都不希望瑪娜去什么魔法學校。
尤其是經過這兩天的觀察，她發現對方現在根本什么都沒有的時候。
索菲亞一直認為，只要瑪娜殿下來到倫敦，很快就會放棄那不靠譜的魔法學校。
“可我是一名女巫啊，索菲亞。”瑪娜小聲說道。
“噓——”
索菲亞瞪大眼睛，緊張地環視四周。
她差點就直接上手捂嘴了，還好周圍沒有人關注她們對話。
嗯，那個叫做拉文克勞的女巫倒是在看著她們。
不過謝天謝地，正如兩人在門口的約定，拉文克勞不會干涉她的勸說。
“我問過拉文克勞女士了，您可以熟練控制……那力量。”
索菲亞咬了下舌頭，繼續說道，“因此，您完全可以謹慎的、安全地在這里生活下去。”
埃塞爾雷德二世的城堡那可實在太大了，比艾蒙德公爵的城堡足足大好幾倍。
按照索菲亞的想法，在維京人肆虐的混亂時候，躲在這里無疑最安全。
“一直在這里生活下去？那可能不行——”
眼見一時半會兒沒辦法離開，瑪娜不得不坐下來耐心解釋。
她切下一截烤香腸，塞入口中一邊嚼著，一邊說道。
“剛才那名女官幫我登記時，特意詢問了我是否有來月經，以及婚約情況。”
“淑女……算了，這有什么關系嗎？”
索菲亞選擇性忽略禮儀問題，選擇關注更重要的地方。
“很有關系。”
瑪娜小刀戳起一截烤腸，認真地晃動著說道。
“我今年十二歲，修女說最多兩三年初潮就會來臨，成為女人。”
“在這里居住可不是完全免費的，我的威塞克斯血脈會成為最好的聯姻禮物。”
“那不是很好嗎？”索菲亞愈發疑惑的問道，“在倫敦，您一定可以嫁給很好的夫婿。”
“啊，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作為歷史老師，瑪娜可太清楚中世紀的女性狀態了。
雖然中世紀的女性不需要參與到軍事服務中，但她們的生活也不輕松。
可是她從一出生就注定了要過上與其階級相匹配的成年生活，以及符合階級要求的生活方式。
年輕貴族女性的命運通常是成為她生命中男人的籌碼，被用來換取財富或者政治地位。
女人們會在很小的時候訂婚，而成年生活也開始得相當早——等達到適婚年齡，她們就會被指派給合適的丈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