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立于夜色中,正在細細梳理過去這小半個時辰的氣運變化和因果糾纏。
青冥提升,人間煙火中又新增一株通天神木幼苗,衛淵的靈覺感知再度提升,對于氣運變動看得更加清楚,同時也隱隱能感知到因果。
梳理過之后,衛淵得出結論,他能夠在這個時候發現內奸以及黑袍巫族,并非偶然。
與自已交談的那位黑袍巫族特意選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見面,就是為了讓衛淵能夠發現來和內奸接頭的巫族。
內奸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但衛淵現在反而有些頭疼了。此外內奸既然已經暴露,那什么時候收網就很有講究了,直接抓捕并不明智。
衛淵一方面自己思索,一方面將這個問題送入人間煙火。自己則飛回主峰,準備稍稍休息片刻。
還沒在主峰落下,人間煙火中就給出了一堆讓人哭笑不得的操作。凡人數量增長,臥龍鳳雛居然也同步增加,現在已經多到成群結隊、可以抱團下崽的地步。
主流意見是:一動不如一靜,此刻應該靜觀其變,等內奸自己找上門來,先嘗嘗咸淡。
衛淵感覺人間煙火也有不靠譜的時候,主流意見未必就是對的,真理還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天色將明,衛淵心中一動,留在界域邊緣處的道基武士已經看到了巫族的商隊。衛淵即刻趕了過去,等飛到時就見一輛輛重型貨車開進界域,然后巫族力士們將沉重貨箱從車上抬下,堆放起來。
衛淵神識一掃,就發現貨箱里裝的全是雷霆砂。這么大一支商隊,肯定幾天前就已經出發了。
領隊的依然是天語,此刻他和衛淵并肩而立,看著巫族力士們搬運貨物。天語摘下腰間酒壺,遞給衛淵:「送你了。」
衛淵打開酒壺喝了一口,瞬間一道火線直入腹中,隨后海量靈氣在腹中爆炸,全身上下數以百計的地方同時撕裂般的痛,然后是麻癢,無數微小傷口在瞬間就重新長好。
就這一口酒,衛淵肉身居然有微小提升。雖然提升的幅度微不足道,但那也是切實的提升。以衛淵此時肉身強橫,想要提升一點都是難上加難,這一壺酒,實是珍貴至極。
「好酒!很貴吧?」
‘兩萬仙銀一壺。我那還有好幾壇,你喜歡的話我再給你送幾壺過來。
就是下次記得用我給你的聯絡法寶。」
「會的。」此刻收了這么貴的一壺酒,衛淵也有些不好意思,覺得有必要約束一下天語的信徒。
那些人現在搞了個教派出來,且新增了不少成員。放任不管的話,他們搞個全教祭拜,天語很容易死于非命。
天語拿出一壺同樣的酒,然后說:「上次爺爺見過你之后,回去就命人加快采挖雷霆砂的進度。現在終于湊齊了兩百萬斤,就先給你送過來。」
「你們想要什么?」
「你們不是剛殺了一個叫狙翎的靈巫嗎?我們想要它的血肉,給四分之一的份量就行。但要盡量完整。」
衛淵道:「它的魂魄不在,血肉失去了絕大多數的力量,其實沒什么價值了。」
天語道:「我們看中的不是血肉價值,而是它的身份。拿到它的殘軀后,我們會想辦法送還給它的族人,讓它的親族長輩知道它死亡的真相。紅葉一定會想辦法掩飾真相,而我們想要揭穿它。」
衛淵好奇地問:「這里面還有什么內幕嗎?」
天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長老們說,這個狙翎身份不簡單,
但是它被紅葉給騙了,結果戰死。現在紅葉想要推卸責任,沒和狙翎的親族說實話。長老們就想把它的尸體送回去,這樣就能拆穿紅葉的謊言。」
原來是這樣。那我跟你說一下它戰死時的實情吧,當時它主要的對手就是我。」
天語精神一振,然后道:「不介意我留個影像吧?」
衛淵直接遞給天語一段影像,道:「都在這里了,你自己看吧。」
天語打開影像,記錄的正是狙翎最后戰死前的一刻。它被巨木籠罩,怎么都逃不出去,只能大聲向紅葉求救。
而紅葉臉現猶豫,剛要有動作前方就是衛淵攔路。直到最后紅葉都沒有出手,眼睜睜地看著狙翎隕落。
影像中的衛淵氣息微弱,不過是初入法相,且大戰之余喘息如牛,一副精疲力竭、隨時可以倒下的樣子。
就是這樣的衛淵,居然能令紅葉止步不前,連出手都不敢。
天語看了先是一證,失聲道:「他還真的是見死不救?!」隨后天語就察覺了不對,問:「這里的你怎么這么弱?」
衛淵一臉誠懇:「當時大戰了許久,早就身受重傷,我那時只是在強撐「要緊嗎?傷好了嗎?」天語急忙問。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服了丹藥。」衛淵好不容易才糊弄過去。
這段影像是衛淵自己的記憶,然后在人間煙火中復原出來,根據天語的需要進行了適當的加工,比如放大了紅葉冷漠面容的同時,再配上狙翎的凄厲哭喊。最后則是配上了一段狙翎在地上爬向家的方向的影像,特意加了風的呼嘯。
影像中衛淵刻意地弱化了自己,完全刪去了已經處于待發狀態的陽彈氣息。只看影像的話,天語覺得自己都能一巴掌拍死衛淵。
這么弱的一只小爬蟲,居然就能震懾得紅葉不敢往前?分明就是紅葉見死不救,坐視狙翎去死。
隨后衛淵又取來狙翎的尸體,交給了天語。天語也沒想到衛淵居然會給這么多,連道不用。衛淵卻道尸體越多,荒祖部落長老們就越容易取信于狙翎的族人,天語這才收下。
其實當日大戰,天上天下眾多御景,肯定也有許多仙人目光垂注。作為衛淵最終底牌之一的少女陰陽,衛淵就沒讓她出現,去跟巫族天外那宏偉意志搶奪狙翎的魂魄。
所以狙翎死后,魂魄回歸天外,軀體本身價值大幅縮減。但衛淵在它還活著時斬下的翅翼和長尾卻是保留了部分精華,再以秘法保存下來,精華就沒有流失,轉為了珍稀材料。這兩塊自是不會給的。
天語此行收獲超出預期,心情大好,就道:「以后確實有急事的話,也可以用那種方式找我。」
衛淵拍拍天語,道:「放心,我會控制好力度的。」
天語沒有察覺衛淵口氣的異樣,再和衛淵討論了一下下次交易的細節。
這次衛淵順便要了些靈木。靈木這種資源在草木瘋狂生長的巫域也很多,許多低階靈未都任由生長,沒人要。天語自是一口答應下來。
此時商隊已經卸完貨,衛淵便召來守軍開始搬運,天語向衛淵揮了揮手,留給他一個瀟灑背影,就此離去。
天語走后,衛淵忽然覺得哪里有些不對,仔細回想細節,才想起他尾巴上鑲嵌了兩道金環,上面滿是寶石晶玉,看著就貴。
接收完物資,衛淵見天色還沒有全亮,就叫來寶蕓和崔聿。等兩人到了,衛淵便道:「我已經找到內奸了,但現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寶蕓問:「導致了因果大咒的那個?」
「還沒有最后確認,但多半是。」
崔聿正色道:「此事罪無可赦!不管是誰,都要斬了,否則無以告慰死去的人,無以告慰險死還生之人!」
寶蕓比崔聿細心得多,觀察衛淵神色,忽然問:「是很重要、也很親近的人嗎?」
衛淵點頭:「挺重要的,但也說不上有多親近。我只是沒想到這種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怎么沒跟老師說?」
「老師現在正在渡道基之劫,估計還要個十天半月才能渡完。」
崔聿吃了一驚:「道基也要渡劫?」
寶蕓則是幽幽一嘆,道:「張師果然當世無雙,重修之后,連道基也要渡劫。」
衛淵和兩人再討論了一會,崔聿態度鮮明,就是無論如何都要處死叛徒。
崔聿本來也不是偏激之人,但因果大咒時自己身受重傷不說,還親眼看著許多人、包括衛淵魔下最精銳的騎軍一個一個死在自己面前。這份仇恨,
讓他難以釋懷。
寶蕓則覺得可以再利用利用,也許從這內奸身上還能榨出點什么來。
說到這里,衛淵莫名地就想到偷聽到的內奸和巫族的對話,以及人間煙火給出的主流意見。
理論上,人間煙火給出的應該都是基于中立角度的最優解。但衛淵隱隱覺得,在某些情景下,或許臥龍鳳們在答案中隱藏了些許惡意,或者說,
不良傾向。
但現在衛淵給出的信息太少,兩人也明智地沒問內奸具體的身份,反正現在范圍已經非常小了,那人名字已經呼之欲出。
崔聿還有一堆軍務在身,先行離開。他已經表明了態度,也相信衛淵不會莫名的心慈手軟。
寶蕓則是沒有走,而是問:「怎么,心疼了?還是說你打算將計就計,
先嘗個咸淡?」
衛淵大驚!
人間煙火的方案怎么讓她知道了?雖然衛淵根本就沒打算采用,但驟然被揭破,這就好像竭力隱藏的隱秘角落突然被人發現了一樣。
不過寶蕓這么問,衛淵也就無法回避,更不能讓寶蕓因此起誤會,于是正色道:「殿中前后這幾代沒什么太出色的弟子,本來她是被寄予厚望的。
我想慎重些處理,一是如你所說,看看能不能由她入手,引巫族進入陷阱,至少要把跟她接頭的那個人給抓回來。另一個也是不想殿中長輩們受打擊太重。」
寶蕓來到衛淵身前,背著雙手,仰頭看著他的眼睛。卷翹睫毛撲扇,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寶蕓胸前都快要觸到衛淵身體了。
她離得這么近,衛淵立刻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想要后退,卻覺得那樣做會更糟糕。
寶蕓似笑非笑,道:「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句話嗎?」
衛淵本能地有所猜測,但仍硬著頭皮問:「哪一句?」
「爛桃花。」
「那當然記得。怎么了?」衛淵一臉無辜。
寶蕓看著他的眼睛,道:「你第一個想法,我也很贊同。但是,不可以交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