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闌珊放下賬冊,閉目沉思片刻。以她強橫的神識,一息之間便能生出幾百個思緒,思維速度比常人快了數百倍。短短思索片刻,她便想出了十幾個可能的破局之法。但最為關鍵且根本繞不開的地方,是糧倉。
“來人,隨我去最大的糧倉看看。”
隨從明顯有些驚慌,急忙說道:“那座糧倉是兩位長老共同掌管,還請容小的先去通報一聲……”
許闌珊根本不給隨從通風報信的機會,一道劍氣卷起他,徑直向糧倉飛去。
到了糧庫上空,許闌珊就看到幾座糧倉都是數丈寬,三丈高,每一座都能存放幾十萬斤糧食。這座糧庫,賬面上合計有糧五百余萬斤。
許闌珊運起劍氣,直接將一座糧庫上萬斤的頂蓋掀開,向內望去。這座糧倉設計頗為巧妙,有內外兩層,兩層之間間距一尺,糧食就堆放在這間距之中,內部則全是空的。
如果不開倉,修士在外用神識一掃,便能掃到滿倉的糧食。
然而此刻,這座糧倉里最多也就裝著幾萬斤糧食,與賬冊上記載的一百萬斤相差甚遠。
許闌珊又查看了其他幾座糧倉,情況皆是如此。這時,幾名長老得到消息,匆匆趕來,一個個臉色極為難看,甚至有些氣急敗壞。
當下,一位年紀最大、道途無望的長老黑著臉說道:“闌珊仙子,你這是何意?莫非想要了我們幾人的老命不成?”
這位長老其實比許闌珊高出四輩,自身已快五百歲,壽元所剩無幾。他平日里還算和藹可親,但今日一句“闌珊仙子”,卻已然有了魚死網破的意味。
另一名長老冷笑一聲:“想要殺我們,可沒那么容易,必須得家族長老會合議通過才行。光憑你手中之劍,恐怕還不夠!”
許闌珊面無表情,問道:“其他糧倉也是這般情況嗎?”
幾名長老臉色愈發難看,說道:“好,如今便和你實話實說,所有糧倉都是如此!這座糧倉因為來看的人多,存糧還算多些,其他地方比這還要少。”
許闌珊若有所思:“為何我竟一無所知?”
長老們道:“你行事蠻橫霸道,根本不聽我們所言,誰會把真相告訴你?老實跟你講,現在涵陽關上上下下,就只瞞著你一人罷了!許闌珊啊許闌珊,你還不明白嗎,你如今就是個獨夫,除了你自己,誰都使喚不動!”
許闌珊并未動怒,繼續問道:“那兵卒們平日里吃什么?”
一名長老道:“軍卒另有糧庫雖說也不是賬面上的實數,但勉強夠吃。私軍總不能真的餓著了,只是吃得沒那么好。所有部隊中,只有你在訓練的那支部隊供應是按冊執行的。”
許闌珊再問:“士卒都吃不飽,那么那些為流民設立的粥棚、營地又如何呢?”
“也就是能熬出比清水稠一點的米湯而已。”長老們反正已經撕破臉,再也不隱瞞了。
“他們不鬧事嗎?”
一名長老冷笑一聲:“都殺了上千個了,誰還敢鬧事?敢鬧死得更快。再說他們一個個餓得站都站不穩,還鬧什么事?我們一個鑄體護衛就能對付他們上百個。”
許闌珊沉默片刻,才道:“隨我來。”
她隨即返回鎮守府正堂,坐在上位凝思不語。
幾名長老此時心中多少都有些忐忑,想起了這個女人當年的兇名。
許闌珊當年申請煉體寶藥,結果掌管庫房的長老垂涎她的美色,竟逼她陪寢。她暴起反抗,斬殺了那名長老,然后離家云游。數年后,她修為突破,才返回家中。她這一房的長輩見她成功突破,便即出面,將事情壓了下來。
當年許闌珊初入法相就敢殺長老,如今難道就不敢了?
許闌珊沉思許久,直到各長老心生不安,方道:“你們如此有恃無恐,想必有我家人參與其中吧?”
“不錯!你最年幼的兩個弟弟從我們這里拿了不少好處,還有你爹,自己上門來討要的月例仙銀,每個月都要拿走幾千兩。哼,你若想殺我們,先把他們斬了吧!”
許闌珊輕嘆一聲,道:“開關。”
“什么?”幾名長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解除關禁放所有商隊通行。但有個條件,出關的商隊必須將所有滯留關內的流民都送出去。”許闌珊說道。
幾名長老又驚又喜,至于帶流民出關這點小事,與財路重開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許闌珊的神識已經離開了大堂,不知飛向了何處,她的聲音也有些空靈:“再提醒你們一件事,衛淵為每個流民向晉王交了五兩銀子的稅。你們若也能弄到流民,可以試著賣給他。”
長老們大喜過望,年紀最大的長老笑得臉上皺紋都綻開了,說道:“我就說闌珊侄孫女不光天賦高,還識大體!我賺了錢,一定分你一份,我先放十萬仙銀在你這兒,算作見面禮!”
其余幾位長老也醒悟過來,都說大家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許闌珊該得的那份一分都不會少。于是眨眼之間,大堂內氣氛熱烈,一副血脈至親、其樂融融的景象。
當衛淵收到前方消息時,也有些難以置信。
許闌珊性格如此剛硬,又剛被自己和晉王大罵一頓,她居然就開關放人了?難道她就不怕別人說她欺軟怕硬?這名聲可不大好聽。
衛淵覺得,若是換作自己,肯定會先私下溝通好讓自己把滅天幫的人都撤了,陣地拆了,再找幾個替死鬼綁了送過去,說這幾個都是臨時馬匪,還沒有轉正,不懂規矩,就是他們開炮打傷了涵陽關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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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方連臨時工都不肯交,那就隨意找幾個死囚之類的頂替。保住了面子之后,再開關放流民,多半還能從衛淵這里再要一筆錢。
這才是精細的操作,這許闌珊啥都不溝通,直接開關放人,手法著實糙了。
不過衛淵思索之后派人給許闌珊送了一封信,言明自己已經肅清了商路上的馬匪,前往雷澤部落的商路已通,滅天幫也被自己重創,應該會躲到西域深處,短時間內不會再現身。
這封信送到涵陽關時,小山上的滅天幫已經在拆除工事,重新將火炮裝車。
關內的許家長老們起初不知發生了何事,聽到通往巫族的商路已通,不由得都狂喜起來。這可是雙喜臨門!
于是乎,不到半日功夫,信件就如雪片般送往長老院,信上全是對許闌珊的贊美,稱她人美心善,尊老愛幼。
許闌珊卻覺得無比諷刺,她只是了解了存糧現狀,知道根本沒有足夠的糧食喂飽流民,連私軍的糧食都不太夠。在自家臉面和流民性命之間,她還是做出了選擇。
只不過丟了的臉面,自是要從衛淵身上找回來,于是她一心撲到了新軍的訓練上,日夜操練,把幾萬私軍操練得苦不堪言,但是修為卻是直線上升。
衛淵也開始忙碌起來,涵陽關一開,少說也有十幾萬流民涌出。而且至少有六個許家長老、三十幾個許家實權人物偷偷給衛淵寫信,或是直接派親信來,聲稱手上有大批流民。
晉王每個流民收五兩銀子,而他們只收二兩。
衛淵立刻回復,有多少就要多少,現銀交付,人到付款。
至此,衛淵估計流民數量可能超過二十萬,這可得好好規劃一下,初到青冥的第一天,是最容易產生人道氣運之時。
要不舉辦個歡迎大會,自己好好講兩句?
一想到講兩句,衛淵思緒自動就開始發散:場地搞多大,人員怎么組織,自己究竟要講點什么:首先、其次、再次……一二三四……最后……我再補充兩句……再強調幾點……最后的最后……
衛淵思索許久,還是把這個無比誘惑的想法給否決了,決定搞點實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