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臥龍鳳雛們的冒死進諫下,在徐恨水無情的嘲諷下,在孫宇試圖研究自己腦子的企圖下,在寶蕓笑而不語、身體卻是顫個不停的神態下,衛淵依然堅持自我,只是稍有動搖。
但隨后他就得到了風聽雨的大加贊揚。
于是衛淵終于知道自己錯了,默默撤下了前胸龍首、后背天鳳、左臂麒麟右肩窮奇的附加圖案。原本準備添加的盤古開天辟地圖直接胎死腹中。
幾經修改,軍服最終方案終于確定。
平時以短風衣、長褲軍靴為主要裝束,配色上玄色為底,普通軍官以銀色為飾色,中高級軍官以深紅為飾色,將軍則以暗金和暗紅雙色為飾色。
戰時配發護甲,以胸甲、腰甲、頭盔和戰靴為主,普通軍官戰甲中加有少許冥鐵,中上級軍官會額外加入一點冥晶。
這就等于鍛體境的軍官穿上了道基才能有的法器戰甲,道基境的軍官則是統一配發等同于中品法器的戰甲。這等待遇,崔家、曉家等世家望族中的普通弟子也不過如此。
新軍服設計完畢,首批軍校學員也已經選拔出來了,合計約千人。
青冥軍校的校長自然是衛淵,總教官是崔聿,副總教官分別是寶蕓和徐意。
身為校長,衛淵本來是要在首期學員大會上好好講幾句的,連發言稿都準備好了,還特意讓人間煙火潤色了好幾遍。但就在這關鍵時期,食夢那邊傳來消息,已經發現了紀流離的心劫所在。
于是衛淵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心心念念的講話機會,前往幽寒界。
到了偏殿門口,衛淵就看到了食夢,問:“現在怎么樣了?”
食夢道:“發現了一些端倪,一涉及到那些事,她的反應就很大,至少是很強的執念級別。那些事好像是和什么氣運有關,不過氣運是什么?我聽都沒聽說過。要不你自己進去玩……看看?”
衛淵也知涉及人間氣運,食夢這種域外妖物肯定不懂,當下便正色且大義凜然地道:“好!不過我怎么進去?”
“你找個舒服的地方躺下,放松,想著自己要睡覺,然后我就可以把你送入她的夢境了。”
衛淵便找了間側室,盤膝坐在榻上,深吸緩呼,還沒來得及收拾心情,眼前景物就已經變了。
他現在坐在一間偏房中,房間內的陳設格外樸素。此時外面忽然響起一群孩童的嬉鬧聲,但聽起來卻有些火藥味。
衛淵起身出門,就見前院空地上一群小孩子正在爭吵。一個生得人高馬大的男孩指著一個小女孩,怒道:“你每一次能贏都是憑著運氣好!根本沒有真本事!”
小女孩已經快要哭出來了,叫道:“我不是!我本來就比你強!”
“你就是!上次是我的劍突然斷了,上上次是五叔祭煉法寶出事,一塊瓦飛過來砸中了我的頭,我才沒防住你一擊。再上次是……一次兩次還能說是巧合,次次都是巧合,你當我們傻嗎?”
“你運氣這么好,干嘛不自己玩去。我們要和有真本事的人玩!”
一群孩子附和著,都出了院子,只留下小女孩一個人在院中。
等到人都走了,她的眼淚才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衛淵眼前景色忽然變幻,又化為了一處演法場。小女孩已經是十歲模樣,周圍孩童都是穿著太初宮的服色。此刻她和另外兩個少年正在比試御劍。
三人踏在飛劍上加速飛行,要繞過重重障礙,穿過一處幻境,然后先到終點者勝。小女孩本來速度并不出眾,但她無驚無險地穿過了幻境,而另外兩個少年進去后就再也沒出來過。
“又是這樣!”
“跟她比永遠都會出意外。”
“人家畢竟是氣運之子嘛一丈三的氣運,我們哪里比得過?”
“以后有她參加的比試我們認輸就是了。”
“氣運之子多的是,她又不是唯一一個,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把其他氣運之子也收拾了,我就服氣。”
女孩將所有的話都聽在耳中。
轉眼間比試結束,所有少男少女都紛紛離開,沒有一個留下來陪她。她有些茫然的看著空蕩蕩的周圍,臉色越來越暗淡。
景物再度變幻,女孩跪在衍時真君面前。夢中的衍時真君就和衛淵所知的一模一樣,看來這幾十年相貌就沒有變過。
衍時真君淡淡地道:“你可確定?我確實能夠為你改運但是只能一次。你現今根骨氣運各是一丈三,乃是完美的氣運之子,一條通天之路就在你眼前,不假外求。我再問一次,你可是定要如此?”
女孩堅定地道:“弟子要憑一己之力打出一條通天路來!請祖師將我氣運化為根骨!”
“此舉乃是干涉天機,代價極大。你將來必會為此后悔,有求而不得之苦,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女孩極為堅決。
衍時真君輕嘆一聲,拿起手邊的一尊小巧玉鼎,緩慢地旋動著。
女孩身體突然開始顫抖,隨后頭頂冒出青紅二氣。青氣不斷抬高,紅氣則是快速下降,整個畫面都在抖動。
玉鼎轉完整整一周時,忽然啪的一聲脆響,在衍時真君手中炸得粉碎,竟在他手上切出了數道傷口。而此時女孩子頭頂青氣已經比紅氣高出一倍有余。
衍時真君道:“現下你根骨一丈八,氣運只剩下七尺。但是你得天之罪,許多時候,這七尺恐怕還不如別人的二尺,你要自己小心。”
女孩謝過衍時真君,昂揚而去。離開時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了。
此時房內忽然響起一個透著威嚴的聲音:“她是小孩子,胡鬧也就罷了。你怎么也跟著她一起胡鬧?”
衍時真君微微一笑道:“反正最終結果都一樣,我也想看看,她能打出一條什么樣的通天路出來。”
那聲音默然片刻,道:“……你就寵吧。”
“你不也一樣?”
畫面再度變幻,女孩奔入另一個小院。院中一個少女正在安坐讀書,她明亮、鋒銳、干凈、清透,如同一把出鞘的仙劍。
衛淵差點道心失守,這不就是少女時代的張生?
女孩一進院就道:“張笙!我已經把氣運轉成了根骨,以后我們就可以一起修煉,正常比試了!”
還是女孩的張笙抬頭,略顯驚訝,問:“你真把氣運給轉了?”
“是的!我現在只有七尺氣運了。”女孩一臉的燦爛和歡喜,道:“以后我就可以憑自己真本事,堂堂正正的打出一條屬于自己的道途了!我們以后一起修煉吧!”
張笙沉默片刻,道:“我不跟傻子玩。”
又到考校御劍術之時,女孩跟著好幾名弟子高速飛行,她當先沖入幻陣,但其他人都出了幻陣到達終點,女孩還沒有出來。
主持考試的真人打開幻陣,就見女孩誤闖入幻陣陣心,正在跟半個幻陣的幻獸廝殺。有好幾個其他弟子連幻獸都沒遇到,就順利出了幻陣。
又是一年御劍術,此時女孩已經變成了少女。十三四歲的模樣,豆蔻年華,亭亭玉立,神色卻總是凝著一股勁兒。她仍是第一個進入幻陣,最后一個出來,排名依舊墊底。不過這一次,她將幻陣里的所有幻獸全部放翻。
張笙依然不跟她玩。
景物變化驟然雜亂,速度也快了許多,無數畫面紛至沓來,亂七八糟。少女在無數意外挫折中野蠻生長,經歷了太多之后,她的性情也漸漸變得古怪極端。
衛淵明白,這才是夢境本來的樣子,剛剛那些是食夢整理出來給自己看的。
忽然幾幅畫面閃現,出現在衛淵面前。
那是本屬于徐恨水的書堂,紀流離正拿出一包包的藥,推算著下一次的配方。房中有一只木桶,周圍憑空生出道火,將木桶中的藥湯煮得幾近沸騰。
桶中躺著一個赤身少年他生得相當高大,其實此時看除了面容上有些青澀,身體已經與成人無異。
少年全身通紅,口鼻中不斷噴出一縷縷淡淡火焰,雙眼緊閉,似乎十分痛苦。他身體內血流奔行的聲音轟轟隆隆,竟是震得一室回響。
桶中躺著的就是少年時的衛淵,此刻還是第一次從旁觀者的角度審視過去的自己,因此老臉微紅。
桶中少年忽然一聲痛苦呻吟,紀流離瞬間出現在桶邊。此時少年已經失去了意識,紀流離雙手在他身上不斷游走,替他梳理血脈運行。
片刻后,少年衛淵血行速度更快,轟鳴聲卻小了很多,一些不通之處已經都被疏通,肉身吸收藥力的效率大增,神情漸漸舒緩。
衛淵心中就有些感動,當年大師姐在自己身上真沒少花心思。她這樣的天才修士,哪怕用這段時間看幾本道藏,修為都能有所精進,但是卻愿意一天一天地替他洗煉根基。
剛心生感動,衛淵就發現畫面出現了變化,紀流離忽然咦了一聲,目光一轉。
此時衛淵全身藥力如火,身似烘爐,血行如滔滔大潮,自是有了成熟男子該有的一些反應。
紀流離行事生猛,自是百無禁忌,一邊嘖嘖有聲,一邊伸手去捉,似是要看看有什么問題沒有。
就在她抬手之際,畫面突然黑了,就此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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