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就放學,周五這天沒有晚自習。
程行他們走出學校后,相約去了澡堂。
因為天冷的關系,北方人洗澡沒那么頻繁,而且跟在家里用熱水器洗澡相比,他們更喜歡去澡堂子泡澡,而且即便是城市里的人,在2010年也沒多少有熱水器的。
到了澡堂后,付了錢,前臺給了他們一個手環。
手環上的鑰匙,是開儲物柜的。
因為去澡堂洗澡,總要把換洗的衣服,以及像手機錢包這些貴重物品鎖在儲物柜里,不然只是圖個省事放在床上,是很容易就被偷走的。
程行以前圖省事,直接把衣服脫了放在浴室的床上。
放在衣服兜里的錢,就曾被偷走過。
脫了衣服,將貴重物品鎖進柜子里后,幾人走進了澡堂里面。
到了水池旁,程行用手摸了摸,很燙。
“這也太燙了吧。”周遠道。
“燙點好,燙點才舒服。”趙龍笑道。
程行走進去后適應了一下水溫,前面是很燙,等過了一會兒后,也就不覺得那么燙了,舒舒服服的躺在里面泡會兒身子,還是很舒服的。
在澡堂里面泡完澡后,幾人回到了休息室內。
他們并沒有急著出去,還是圍著浴巾,從儲物柜里將手機還有錢拿了出來,趙龍用紙幣換了一些分殼兒,走到了休息室里的老虎機旁。
他先是壓了兩塊,他把兩塊全壓在了番茄和橘子上,然后贏了十塊錢。
他按下退幣鍵,硬幣嘩啦啦的掉下來了十幾個。
老虎機,應該是他們這里的澡堂子必備的娛樂設施了。
甚至不只是澡堂子,在安城,一些小的超市,甚至飯店里,在2010年左右,都有他們的身影,而且很多人抱著以小博大的夢想,在這些店里消費時,都會玩上幾局。
如果你前面贏一些懂得收手還好,那還真能賺一些。
但又有多少人在贏錢之后會想著立馬收手呢。
到最后只會越虧越多。
程行前世就很喜歡玩這種東西,他在這上面也沒少輸錢。
不過這種東西也就現在有了,到了14年15年,城里的老虎機就漸漸少了。
趙龍贏了錢沒有及時收手,反而又投了十個硬幣進去,然后只二十來分鐘的時間,就輸了一兩百塊錢。
10年的一兩百塊錢,是姜鹿溪一兩個月的飯錢了。
開火車了。
趙龍一氣之下又投了十幾個硬幣進去,全壓左邊四個,準備以小博大,他這局的運氣確實不錯,老虎機開始跑起了火車,但在開火車的情況下,最后幾個位置全都落在了右邊,這讓一直期待著能跑一下左邊的趙龍氣得不行。
“艸,不玩了。”趙龍道。
“這種東西明顯是套路,你還敢玩啊?我以前見程哥玩,雖然有時候也會贏,但最后都會輸回去。”周遠道。
幾人換好了衣服,走出了澡堂。
洗完澡后一身清爽,或許是被澡堂里的熱水泡了許久的關系,即便夜色已經降臨,外面的寒風很冷,但幾人依舊覺得身上很暖和。
在安城熟悉的大街小巷上東轉轉西走走,程行久違的陪著他們壓起了馬路。
曾經高中時代飛揚跋扈的年少時,也是這樣。
只是那時候跟在程行身邊的不只是周遠跟趙龍,而是并排圍著十幾二十人,他們雙手插兜,夜里并肩壓著馬路,都覺得那是一種很酷很帥的行為。
有時候見到一些漂亮的女生,趙龍他們還會對著她們吹起口哨。
“好久沒有像這樣跟著程哥一起壓過馬路了。”周遠笑道。
從這學期開學之后就少了。
像是高二高一的時候,每次周六周日,他們都會聚在一起。
“程哥要好好學習,不然怎么追到陳青同學,她是一直不喜歡程哥吊兒郎當,在學校里混日子的,你看這段時間程哥得了次語文第一,作文也獲得了滿分,她對程哥的態度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了。”趙龍說道。
周遠笑了笑。
現在的陳青是有回心轉意的念頭了。
但程行可不一定再如之前那般喜歡她了。
程哥以前是因為學校成績不好,所以無法染指學校里最優秀的那名女生,如果程哥的學習成績也變得很好的話,那陳青算什么,程哥應該去采摘一中最冷也是最美的那朵花才對。
姜鹿溪的身份背景是不如陳青,甚至要比一中所有人的身份背景都要差,周遠不是沒有窮的朋友,但沒有見過比姜鹿溪更窮的家庭。
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她還能保送華清,幾乎科科都是第一。
有毅力不算什么,有天賦也不算什么。
當毅力跟天賦都有的時候。
學校里的所有人幾乎都相信。
姜鹿溪未來一定會走出一個屬于她的路。
這個毫無身份背景的女孩兒,未來的成就絕對會是一中最好的。
這個女孩兒雖然孤僻,雖然清冷。
但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沒有一個男生,會真正的討厭她。
但這樣一個清冷的月亮,也沒有人能夠采摘的到她。
但對程行極其崇拜的周遠,卻覺得如果程行真能好好復習,把學習成績給搞好的話,不一定會追不到這顆點綴在星空之上的月亮。
況且,從那晚黑板上的那道數學答案開始。
姜鹿溪對待程行,已經跟學校里的其他人不同了。
幾人壓了會兒馬路,找了家飯店吃了頓飯,然后又圍著安河逛了一圈,最終分離。
天很冷,程行回到家后便直接上床睡覺了。
《安城》的完結,終于能讓他早早地睡上了一場好覺。
晚上睡得早,早上就醒得早。
程行醒來時發現父母也都已經起來了。
他看了看時間,這才早上六點。
臨近年關,父母也越來越忙了。
有時候出差一去就是好幾天。
程行洗漱完畢后,父母已經開車走了。
他去外面跑了一圈步,等他跑完步,將早餐買回來時,正好看到姜鹿溪騎著自行車過來。
“七點,又來早了。”程行道。
冬天天亮得晚,黑的快,夜間的時間很長,白天的時間很短。
就比如今天,六點多的時候天才亮。
這才七點出頭她就到了,肯定又是抹黑來的。
“天氣預報上今天上午可能下雪,下雪了就不好走了。”姜鹿溪道。
“哦。”程行最近沒怎么看天氣預報,倒不知道這兩天還會下雪。
不過依稀記得10年跟11年這兩年安城的雪特別大,也特別多,從12年開始,安城的雪就小了起來,到后世基本上已經不怎么下了。
“別站在門口了,先把車子推進來吧。”程行道。
程行給她開了門,姜鹿溪推著車子走進了院子。
“過來吃飯吧,今天老街剛開了一家燒餅店,我就去買了幾個燒餅。”程行道。
姜鹿溪搖了搖頭,道:“我不吃了,伱吃吧。”
“你吃過飯了?”程行問道。
“沒有。”姜鹿溪搖了搖頭。
“那你不怕餓?”程行問道。
姜鹿溪從車筐里拿出了一個烤好的紅芋,她道:“我吃這個就行。”
依稀記得,她第一次在家里給自己復習時,吃的就是這個。
烤的紅芋,程行小時候也吃過。
他剛在鎮上上小學的時候,也需要走半個小時的路到鎮子上,那時候早上去上學的時候,爺爺奶奶就會給他準備一個烤好的紅芋,或者是白糖拌米飯。
等父母在外地稍微賺了些錢之后,他的早餐,就變成了每頓兩塊錢,在鎮上的早餐店里買著吃,99年千禧年的兩塊錢,足夠程行吃飽飯再買些零食了。
那時候程行最喜歡的就是鎮上賣的燒餅,那時候五毛錢就能買兩個大燒餅,涂抹上辣椒油,是非常好吃的。
程行這次跑步遇到老街上那家新開的燒餅店,因為想到了兒時童年的回憶,因此就進店買了幾個。
但現在已經是2010年了,哪還有這樣從家里烤個紅芋當飯吃的。
姜鹿溪說完,便安靜地在那里啃起了紅芋。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沒有什么法子。
但是現在有了。
程行看著院子里正剝著皮,然后小口啃著紅芋的那道消瘦背影。
他直接走了過去,問道:“好吃嗎?”
“嗯。”姜鹿溪點了點頭。
“那我嘗嘗。”程行將她手里的那個紅芋拿了過來,然后幾口就給吃完了。
“確實挺好吃的。”程行擦了擦嘴,然后笑道。
姜鹿溪用她那清澈干凈的眸子望向了程行。
今天沒有雪,天氣也很好,日上枝頭,淡淡的光輝清灑人間。
那光輝打在了姜鹿溪的臉蛋上。
因為近在咫尺的關系,程行能看到她的那張臉蛋有多漂亮。
他能看到陽光灑在她的臉上而出現的一抹金黃。
也能清晰地看到她臉上散發著光暈的每一根絨毛。
眼前這個女子,仿佛不屬于人間,像是天上月,清麗出塵。
程行回了房,拿了兩個還熱著的燒餅。
“剛剛吃了你的紅芋,禮尚往來,這個給你。”程行將手里的燒餅遞給了她。
姜鹿溪望著手里的燒餅,那被陽光涂抹上了一層金黃的臉,才出現了一抹紅暈。
因為剛剛程行吃的那個紅芋,她已經剝開皮咬了好幾口了。
“禮尚往來,一個紅芋換倆燒餅,應該是能換的。”程行看著她說道:“這下總該可以吃了吧?”
姜鹿溪沒吱聲。
“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么事,可能我們的關系還沒到那種可以無話不說無話不談的地步,但不管怎么說,我沒經過你的允許吃了你烤的紅芋,要么你把這兩個燒餅吃了,要不我就賠你紅芋的錢。”程行道。
程行說著,從兜里掏了五塊錢出來。
“你這紅芋那么大,又是烤好的,市面上的價格怎么也得兩三塊錢一個吧?再加上這又是你騎了一個多小時冒著寒風從家里帶過來的,怎么也得給幾塊錢的運費吧,但我們畢竟是同學,有這份同學情誼在,你少要一點,我給你五塊錢就行。”程行說完,將手里的五塊錢遞給了她。
而姜鹿溪望著程行遞過來的五塊錢愣了愣。
這紅芋哪里大了,明明很小。
她胃口很小,吃不了多少,因此撿了一個很小的烤了。
為了怕用鍋烤吵醒奶奶。
她還是把紅芋拿到屋子外面烤的。
所以這么小的紅芋哪里能值兩三塊錢。
至于那什么運費,哪里會有人花錢去運一個涼的紅芋過來。
姜鹿溪抿了抿嘴,看著他道:“我,我吃不完。”
她肯定是不會要程行手里的那五塊錢的。
“那你把燒餅給我,我給你換一杯豆漿。”程行笑道。
“哦。”姜鹿溪遞給了他一個燒餅。
程行用豆漿換了她一個燒餅。
“別站在外面了,進屋里吃吧,小心被風吹感冒了。”程行道。
“嗯。”姜鹿溪點了點頭。
走進屋里,姜鹿溪吃起了手里還在熱著的燒餅。
吃完燒餅喝完熱的豆漿后,姜鹿溪的胃里舒服了不少,身上的寒氣也祛除了一些。
“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程行問道。
“沒有啊!”姜鹿溪搖了搖頭。
“有的。”程行嘆了口氣,道:“如果沒有的話,我們的關系起碼不會像最近這幾天這樣,起碼我們之前的關系,應該已經算是屬于朋友的關系的。”
“但是最近這幾天,你對我跟別人是沒什么區別的。”程行看著她道:“本來我還想,經過我的不懈努力,應該是能與你成為一個朋友的,但現在看來,只不過是我一廂情愿罷了。”
程行的神情有些落寞,然后他有些自嘲地說道:“我想,我們應該不適合當朋友,要不就和以前一樣算了,就只是正常的家教還有同學關系。”
姜鹿溪肯定不可能一夜之間對他的態度突變。
所以這中間肯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姜鹿溪卻不說。
所以,既然如此。
這個朋友不如就不做了。
因為這突然的忽冷忽熱,確實對程行的心情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特別是她對自己態度轉變之前,還偷偷地在黑板上幫過自己。
姜鹿溪抿了抿嘴,然后抬起頭看著他道:“團,團團圓圓死了。”
“怎么死的?”程行聞言皺了皺眉,然后不解地問道。
“被凍死的。”說著,姜鹿溪的眼眸里已經噙滿了淚水。
看著姜鹿溪眼睛里流著的淚水,程行一陣心疼。
他伸過手,摘掉姜鹿溪的眼鏡,將她的臉上的淚水給一點點抹去。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程行溫聲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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