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染地,前沿觀測點。
兩名全副武裝的魔鬼騎士在滿是泥濘的土壤上前行著。
他們的手里都拿著一根與他們身上這身裝備的畫風完全不符的法杖,“法杖”的頂端鑲嵌著一顆灰白色的水晶,并隨著他們的深入,水晶的顏色也變得更沉。
而當水晶上的顏色轉為暗灰時,他們停下了腳步,環顧著四周。
四周霧氣彌漫,那白色的霧中漂浮著點點顆粒狀的東西,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
“到這里就是極限了。”其中一個魔鬼騎士對另一個人說道,“隊長,再深入的話,我們這身防護服就無法應對那樣濃度的污染了,我們需要凈化器,或者……”
魔鬼部隊的隊長尤里朝著手下的騎士抬起手,示意他不用繼續說下去了,而后他點了點自己的脖頸,沉悶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檢查緊急裝置是否完好。”
那名騎士點了點頭,而后開始檢查起了面具下的緊急裝置。
尤里則是繼續往前走了兩步,同時將手中的法杖向更遠處探去,法杖上的那顆水晶再一次的變沉,逐漸趨于了黑色。
如部下所說的,這里確實已經到了極限。
再深入的話,他們身上的這套防護服就起不到太多的效果了。
“我們就不能再制造一個凈化源晶嗎?”部下的聲音從尤里的身后傳來,“有了那個,我們怎么會被困在這個地方這么久,十年了都沒能到十年前宵星的位置,搞得我們好像比他們差很多一樣。”
尤里回過了頭,看著正在抱怨的部下,主要是看他的脖子。
部下便揚起了頭,讓尤里看到自己脖子上的裝置,裝置上有個計時器,此刻正不斷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這個裝置從外表上看像是捕獸夾,而它的功能也和捕獸夾類似……那就是啟動時會在一瞬間將佩戴者的腦袋切割下來。
而它啟動的條件,就是裝置上的
計時器走到盡頭。
當然,這個計時器是可以手動調整的,只要拉滿發條就可以。
所以只要按時上弦,這個裝置就永遠不會啟動。
注意到部下的弦已經拉到極限后,尤里才開口道。
“沒有那么容易的,不管是凈化源晶,還是這個探測儀……”他指著“法杖”的頂端,“都不是我們天琴的技術,是圣音的。這十年來我們一直都沒有和圣音進行貿易,那曾經的凈化源晶,就是最后的了,甚至我們手里的這些探測儀,要是損失了也是補不回來的,所以要分外小心。”
聽尤里這么說,部下便有些不忿的說道:“把凈化源晶弄丟的是宵星,可代價卻要由我們來承擔。”
面對憤憤然的部下,尤里淡淡的說了一句:“他們把命都留在這里了,還不算付出代價嗎?”
部下頓時一窒。
他抬起了頭,看著了那霧氣彌漫的遠方,半晌后低聲道:“我們付出的代價不比他們少,我們同樣在犧牲。”
“所以你不會希望在犧牲后還要被人埋怨是無用功的。”
這下部下真的是無話可說了。
尤里也在看著遠方。
按照記載,他們很快就能抵達宵星曾經的記錄點了。
十年前,那支英雄隊伍在那位英雄隊長的帶領下深入了以往從未進入過的地界,并且除了隊長外所有人都沒有回來,隊長也失去了記憶。
他們到底因何而去,又到底遭遇了什么,直到現在都沒有人知道。
但他們的離去,卻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軌跡。
最直接的就是他們——二代開拓者部隊魔鬼。他們完全沒有得到曾經的宵星那樣英雄般的待遇,為了防止他們像宵星一樣遭受污染后叛變,他們被視為更危險的存在,也被上了更多的“鎖”,就比如他們脖頸上的這道裝置,在曾經的宵星騎士上,是沒有的。
而且又因為他
們遺失了唯一一臺凈化源晶,導致現在的魔鬼部隊在進入污染區時要付出更大的代價與犧牲。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魔鬼們對曾經的前輩抱有一些很不好的觀感。
對那支部隊的隊長,就更是如此了。
想到這,尤里又突然想起了伊娜。
她加入魔鬼部隊,也是想要找到些什么吧?
嗯……想的有些遠了。
尤里搖了搖頭,而后重新上起了緊急裝置的發條,同時聽著一旁的部下在說著:“所以凈化源晶肯定是被他們遺失在里面了吧?也不知道這么多年了有沒有壞掉,如果沒有的壞掉的話,我們是不是還可以回收一下?畢竟污染地能污染的也就只是生物,凈化源晶這種東西不會被影響吧。”
“那只是理論上的,誰知道污染地最深處到底有什么呢?”尤里顯然也想到過這個問題,便說道,“如果凈化源晶真的有效,宵星也不會只回來了那一個人,而且……”
他頓了頓。
“就算凈化源晶不會被污染,那也是被一大堆中型乃至大型污染物簇擁著的,那些污染物雖然不會對凈化源晶感興趣,但就算是無意間的路過,也足以給它帶來毀滅性的破壞了。”
“……希望它們能繞著點路吧。”部下聳了聳肩,問道,“隊長,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就憑我們兩個現在的裝備也沒法繼續深入了吧?”
尤里“嗯”了一聲:“可以了,把坐標記下,之后我們再來……嗯?”
他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
腳下那由泥濘堆積而成的土壤,正在微微抖動著,宛若被煮沸的水。
“怎么回事?”部下也發現了這點,立刻警覺了起來,“附近是有中型污染物路過嗎?”
尤里沒有說話,而是快速的俯下身,將手伸進泥濘里,感受著泥濘下的大地。
大地,在顫動。
“隊,隊長!”部下突然發出了
驚恐的聲音,“你看那是什么?!”
尤里立刻抬起了頭。
隔著面具,尤里看到了那讓他終身難忘的一幕。
數不清的污染物正從污染地的最深處涌出。
這些本該是沒有任何智力的怪物,此刻竟像是遷徙的動物一般,向著同一個地方奔騰而去,以此制造出的動靜讓大地都為之顫抖。
而它們要去的地方顯然是……
在短暫的驚愕后,尤里抽出了掛在腰間的劍,而后扭動劍柄。
于是劍鋒便被火焰點燃。
“通知營地!”尤里朝著部下狂吼,“污染物暴走……全體迎戰!絕對不能讓它們侵入天琴!”
話音剛落,一道巨大的陰影便籠罩了他。
他抬起頭,看到一個巨型的污染物,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德尼也點燃了劍鋒。
他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永新的變化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現在的永新就只剩下了骨頭,他身上的血肉宛如紛飛的蒲公英般在辦公室的各處飄散著。
但飄散的蒲公英會讓人感到唯美。
飄散的血肉就只會讓人發寒了。
這變化顯然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
只有可能是……污染物!
魔鬼部隊的條例,只要人的身上出現了非人的變化,不管是怎樣的變化,也不管是什么人,都要立刻處決掉,以免污染侵入天琴。
而現在,這明顯的污染已經爆發了,而且還是在天琴內部,在最為核心的通天塔。
德尼也想過是不是去叫人,可問題現在是深夜,整個通天塔都沒幾個人,而且絕大多數的骸骨部隊還在外面搜索著杰拉爾的下落。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人,而且貿然離開的話,這些污穢是否會直接蔓延開來?
到了那個時候可就晚了。
想到這,德尼發現自己就只有一個選擇了。
那就是,扼殺污染的源頭!
哪怕對方是永新,是霍爾曼主教死后四區權力最大的人,也是他想要巴結的對象。
德尼手持著被點燃的劍鋒大步向前,準備結果掉眼前的怪物。
但當他來到身前時卻怔了一下。
因為他不知道……砍哪里。
此刻永新身上還具有人形的部位就只剩下一團枯骨了,而這團枯骨也是隨時都要散架的樣子。
但他也沒有時間考慮那么多了,只能朝著骨架最多的地方斬下。
可,即便是這樣的攻擊也沒能成功。
“鐺”的一聲。
燃火的劍鋒被已經化成白骨的手臂所抓住。
“你……要……做……什……么?”
永新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德尼怔住了。
因為他看見那些飄散在房間里的血肉又在迅速的回到這具枯骨上,那一點點的疊加、堆積,讓這團枯骨迅速的勾勒出了永新的模樣。
只用了不到一分鐘,永新便恢復如初。
他安然的坐在那椅子上,表情淡然,看起來和先前沒有一點差別,仿佛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只是他的手還抓著德尼那燃火的劍鋒。
那被火焰所炙烤的手掌正不斷發出“嗤嗤嗤”的聲音,但他卻像是感覺不到似的。
“你有些太過于緊張了。”永新慢慢的將德尼的劍鋒推了回去,“收起你的劍吧,德尼先生,今晚什么都沒有發生。”
德尼低頭看著被推回來的劍。
永新的身體便沒有做過任何的改造,而他的手臂則早已換成了義肢,按理來說兩者的力量根本就不該是一個級別的。
但永新就這么輕飄飄的把自己的劍推了回來。
“……今晚什么都沒有發生嗎?
“是的,德尼先生,今晚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永新看著德尼,淡淡的說道,“剛才,我就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已,啊……對了,德尼先生,我一直聽說,你似乎很希望從魔鬼部隊調回來,是嗎?”
永新就像是聊家常一般和德尼說道。
“其實我完全可以理解,在前線呆久了,是會想要換一種生活的。”
德尼明白了永新的意思,他沉默了一會,問道:“你能幫我?”
“為什么不呢?”永新朝著德尼露出了微笑,“你應該也知道,這對于我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
德尼并沒有立刻答話。
永新則又慢慢悠悠的補了一句:“而且,德尼先生,伱應該知道,有些話,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讓別人相信的,而且說出來,會被人當成瘋子。”
德尼的瞳孔微微一凝。
永新的話讓德尼回想起了某個孤獨的背影。
……原來,是這樣的嗎?
“想清楚些吧,德尼先生。”永新靠在椅背上注視著德尼,“我相信你會做出更正確的選擇,逐新會,也歡迎你的加入。”
德尼注視了永新許久。
半晌后,他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今晚什么都沒有發生。”
永新微笑著點頭:“很好。”
做出決定的德尼對永新行了個禮,而后收起劍,轉過身準備離開。
但當他試著開門時,卻發現門被鎖住了。
永新的嘆息聲在他的身后響起:“很遺憾,德尼先生,你還是做了另外的選擇……老實說,這很虧,因為黎明即將到來了,但你選擇死在了黎明前。”
德尼的身體微微一僵,但他便沒有轉身,只是低聲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永新輕輕的勾了勾手指。
而后,德尼緊握著的拳頭里,一塊帶血的碎肉便從指縫中竄出,迅速的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