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您,尤里閣下,您沒有被污染。”
沉重的頭盔被摘下,有些刺眼的光芒涌入視線,但也讓黑暗一掃而空。
尤里瞇了瞇眼睛,等到完全適應了之后再看向眼前人——這是后方派來給他們檢測污染的人,名叫霍格尼。他看起來很親切,臉上始終帶著微笑,但這份微笑卻也與如今營地的整體基調顯得格格不入。
畢竟,往大了說,霍格尼就是來判生死的。
判這支隊伍的生死。
一旦他們的污染程度被證實超標,那么下場也就不言而喻了。所以往常這些來檢測污染的人,身邊都會帶著一支精銳的隊伍,明面上是要防范污染區那各種不可預知的危險,但實際上是用來做什么的,大家都知道。
但是這一次,就只有霍格尼一個人來。
他像是完全不擔心這支很有可能被全員感染的隊伍,在進入營地的時候還和大家打著招呼,臉上始終帶著親和力的笑——他的防護措施做的都是最少的,仿佛就是為了能讓大家看到他那笑起來時露出的牙齒。
而后,他開始給隊伍里的每一個人做污染檢測。
檢測的結果也很一致。
沒有人被感染。
所有人都很健康。
而身為隊長的尤里,就是最后一個接受檢測的了,現在他也得到了同樣的結果。
但他并沒有像其他隊員一樣露出劫后余生的,那或哭或笑的表情,他只是看著身旁那個剛剛戴在腦袋上的頭盔,這是便攜式污染檢測儀,一年前的新產品。
見尤里的表情并沒有太多的變化,霍格尼便讓自己的笑容更盛了些,他很是輕松的開著玩笑:“是我的錯覺嗎?尤里閣下,我仿佛感覺到您對于自己沒有受到污染這件事情感到很遺憾。”
“當然不會。”尤里說道,“沒有人希望自己被污染,我只是比較好奇。”
“什么?”
里指著那便攜式污染檢測儀:“以我們可能面臨的污染,只用這樣的儀器是否能夠完全檢測出來?”
“哦,尤里閣下,恕我直言,您不應該懷疑技術的革新。”霍格尼說道,“您應該知道,它可是最新的型號,以往那些老的型號能夠做到的事情,它都能做到,而且它更加便攜,僅靠我一個人就能帶著它來到這里,其他型號可做不到。”
霍格尼的解釋并沒有任何問題。
因為魔鬼部隊本身就是走在革新的最前列,所有新興的技術都用在了他們的身上。
很顯然,這一次也一樣。
但尤里仍然抱有疑慮,只是還沒等他說話,霍格尼又再次開口了:“當然了,您也可以按照老規矩,讓我們對您的隊伍進行二次檢驗,這一次可以像以前那樣,也可以用您更加信任的儀器,這些對我而言都是沒關系的,無非再跑一趟就是了,只是……”
霍格尼頓了頓,而后轉頭看向了帳篷外的營地。
“可那樣一來就沒有那么快捷了,至少需要一周的時間……您確定要讓您的部下們再來一次更加漫長的等待嗎?”
尤里沉默了。
他知道霍格尼說的是事實。
今天一整天,他和他的小隊們已經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在接連承受了污染物襲擊,身邊的戰友被緊急裝置割下腦袋,自身也有可能被污染侵蝕,需要等待后方的檢測審判后,絕大多數的隊員們壓力已經到了極限。
但這一切在霍格尼的到來后改變了。
從接到消息到趕到這里,霍格尼只用了半天,并且就給所有的隊員都做完了檢測,讓他們知道自己并沒有被感染。
這無疑給已經跌入了谷底的隊員們帶來了極大的動力。
而這個時候,作為隊長的尤里要是告訴他們檢測結果不準確,要重新檢測,需要再等一周的話,他也不清楚自己的隊員們是否會因此而徹底崩潰。
樣極端的大起大落所帶來的情緒要維持一周,不管怎么想都有些過于為難了。
在經過這樣的思考后,尤里發現自己所能做的,也就只有點頭。
“我明白了。”尤里說道,“沒有污染就沒有污染吧,這是好事。”
“是啊,大家都沒有被污染,這可是最大的好消息。”霍格尼微笑,“看來您也接受了這一檢驗結果,那么請您簽字。”
霍格尼將早已準備好的確認書遞了過來。
這也是流程之一,只要隊長沒有出問題,那么所有的檢驗結果都需要由隊長過目且簽字。
尤里并不是第一次在確認書上簽字了,只是這一次,看著那“檢測完成且結果無誤”幾個字,他卻有些猶豫。
但最終,他還是在上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而看到這一幕的霍格尼也再一次露出了微笑:“雖然是個意外,但結果并不算差了,至少沒有波及到更多的人,尤里隊長,您完全可以放松一些,笑一笑嘛。”
“抱歉,我天生不愛笑。”尤里平靜的簽完字,而后將確認書交還給了霍格尼,“而且,雖然沒有被污染,但我今天仍舊失去了九個隊員,以及我們付出了諸多心血卻遭到破壞的營地,這種情況下我很難笑得出來。”
“啊,確實。”聽尤里這么說,霍格尼也逐漸收斂起了笑容,而后輕嘆著說道,“您是個很有責任心的指揮官啊,天琴也會記住你們的犧牲。”
尤里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便起身準備離去。
說老實話,他并不喜歡霍格尼的笑容,這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但還沒等他走出帳篷,霍格尼便叫住了他:“冒昧的問一句,尤里隊長,您和您的小隊打算什么時候繼續推進呢?”
尤里的身體頓住了:“你說什么?”
“需要我重復一遍嗎?”霍格尼見尤里已經回過了頭,便再次微笑道,“看來不太需要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尤里說道,“什么叫‘我們打算什么時候繼續推進?’”
“自然是字面意思。”霍格尼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您和您的隊伍沒有受到污染,難道不應該繼續之前的工作嗎?”
尤里看著霍格尼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的不知道。
“污染物暴走,已經讓我們原本營地的污染濃度變成了曾經污染物最深處,也就是深淵的污染濃度。”尤里說道,“而我們的絕大多數對抗污染的設備都已經被摧毀了,這個時候你讓我們繼續深入?”
“新的設備很快就會抵達的。”霍格尼說道,“這點您無需擔心。”
“……難道你們已經研發出了能夠對抗深淵污染的防具?”
“當然沒有,還是之前那些。”霍格尼微笑,“但是我們相信,僅靠那些就已經足夠了,因為深淵并沒有移動,你們所面臨的污染也并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么高。”
尤里很詫異霍格尼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讓他的言語逐漸帶上了火氣:“你為什么敢做出這樣的推斷?”
“很簡單。”霍格尼慢慢悠悠的向尤里展示了他那才簽署了沒到一分鐘,連墨水都還沒干的確認書,說道,“尤里隊長,您和您的隊伍遭受了那樣的事情,體內卻沒有一點污染的痕跡,這不就是最大的證據了嗎?”
在聽到這句話時,尤里先是一愣,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但霍格尼臉上那始終不變的笑容讓他意識到自己沒有聽錯,于是臉色瞬間就陰沉了下來,眼中也涌動出起殺氣。
“伱什么意思?”尤里死死的盯著霍格尼,“你說我們沒有被污染,就是為了讓我們繼續任務?”
“不不不,尤里隊長,您搞錯了因果關系。”霍格尼說道,“是因為我們并沒有從你們的身上檢測出污染,才能做出污染濃度并沒有那么高的判斷,從而希望你們能夠繼續任務……啊,都不應該
是希望了,這是命令,尤里隊長。”
“誰的命令?”
“您這不是在說笑了嗎?”霍格尼將確認書放在一旁,又從懷里掏出了另一份命令書,“能夠命令魔鬼部隊的,還能是誰呢?”
尤里立刻將命令從霍格尼的手里接過。
當他看到命令書上那熟悉的印章時,表情先是變得驚愕,而后又逐漸難看了起來。
“還有問題嗎?尤里隊長。”
尤里深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在這份命令書被拿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辦法拒絕了。
甚至于,哪怕他沒有簽署那張確認書,他也沒有辦法拒絕。
因為這是……最高的命令。
一旦拒絕這個命令。
他,也將成為叛逆者。
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雖然從流程上來看并沒有任何的不對,但尤里的心里卻涌現出強烈的違和感和不安感。
到底是為什么?
尤里抬起頭看著霍格尼,問道:“要我們繼續深入,到底是要找什么?濃度更高的源油,還是曾經被宵星弄丟的凈化源晶?”
他只能想到這兩個。
但霍格尼卻搖了搖頭,輕笑著說道:“不,都不是,尤里隊長,你要找的東西,是一個特殊的盒子……或者是,肉塊,主要就是肉塊,它有可能裝在盒子里,也有可能沒有。”
“什么肉塊?”尤里眉頭微皺。
霍格尼慢慢悠悠的伸出了滿是白斑的舌頭。
“這樣的肉塊。”
“砰”。
橘又一次被推到了墻上。
她那因為極度營養不良而細小的身板撞到了堅硬的墻體,疼得她整張臉都擰了起來,但她還是強忍住了沒有哼出聲,依舊用那與年齡不符的眼神蔑視著將她圍起來的幾個男孩。
其中一
個正是昨天被她的定時爆蛋給埋伏到了的胖男孩。
胖男孩的表情猙獰,見橘還敢看他,上來就是一巴掌。
“看看看,你還敢看?!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寫的是吧?”
被打了橘正想有些動作,但還沒來得及做些什么,手就被另外兩個男孩給按住了。
“你不會還想掏點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出來陰我吧?”胖男孩說道,“你當我是傻子嗎?同樣的招數還想對我用兩次?”
橘撇了撇嘴。
其實她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了。
按理來說,她很少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如果是往常,她被人找了麻煩,一定會通宵達旦的研制新的防身物,就像是昨天的定時爆蛋那樣的,從而讓自己不會吃虧。
然而昨晚卻遇到了特殊情況。
杰拉爾的出現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去搞這些東西,甚至都已經忘了還有這么一幫人。
要不然的話,她多少要弄個“反傷甲”出來,讓這幫打她的人也受受苦。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毫無還手之力。
但即便沒有還手之力,還還嘴也是可以的。
于是橘繼續用輕蔑的眼神看著胖男孩。
“你這么生氣?”同時目光不斷下移,“不會是昨天的爆蛋真的成功了吧?嗯……以后當不了爸爸了?”
橘的這般反應自然是讓胖男孩的表情變得更加扭曲了:“你這臭丫頭,還真是不知死活啊。”
而后他開始指揮起了其他人。
“你,到巷子外守著,如果發現有骸骨的巡邏隊就出聲提醒我們。”
“你,捂住她的嘴巴。”
“至于我……”胖男孩從懷里掏出了一枚鋒利的金屬片,“我來給她留下個深刻的教訓吧……你說在她的臉上刻一個‘我錯了’怎么樣?”
“大哥大哥,感覺不如刻個‘罪人的女兒’。”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