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
“隊長來了,快讓開!”
眼見尤里來了,先一步到此的魔鬼騎士們紛紛讓開了道路,讓尤里得以看到里面的情況。
那是兩具無頭的尸體,從服飾上來看,正是霍格尼的手下。
“怎么回事?”尤里問道。
“他們被殺了。”一名魔鬼騎士簡短的回答道,“而且我們趕過來的時候,發現他們的身體……有了變化。”
說著,那名魔鬼騎士便將兩具尸體的腦袋拿了過來,擺在了尤里的面前。
這還是尤里第一次看到這幫家伙面具下的臉,即便他早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那坑坑洼洼的宛如泥坑般,還不斷有細小的蠕蟲在抽動的臉,他的眼皮還是止不住的跳了一下。
“隊長……”那名魔鬼騎士輕輕的說道,“這些天,我們一直都在和這幫家伙同行嗎?”
尤里環顧四周,從大家的臉上看到了凝聚以及驚懼。
畢竟這幫人可是在污染區的時候就與他們同行了,就算不能說是并肩作戰的戰友,那也差不了太多,只是在污染區時大家都戴著面罩,彼此之間也看不到對方的臉。
所以魔鬼騎士們也沒有想到,他們面具下的臉,竟然會是這般模樣。
也就是說,這些天他們一直都在與怪物同行?
哪怕是常年與污染物們打交道的魔鬼騎士,這時也免不了后怕。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名魔鬼騎士忍不住開口,“他們是一直都是這樣的,還是之后才被感染的?”
“什么叫之后?你的意思是我們這里也有感染源嗎?”
“……別忘了,我們從深淵里拉回來的東西是什么。”
一句話又讓緊張的氣氛加劇了。
按理來說,他們此刻最應該關心的應該是這兩人到底是誰殺的,敢在第五區動手殺人,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但眼下兩具尸體的詭異狀態,已經很難讓他們去優先考慮兇手是誰了,畢竟,就現在來看,兇手殺的人還是怪物,真的不好說。
尤里轉頭看向了一名魔鬼騎士,那是他現在的副官。
對方湊了上來,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但尤里的表情并沒有太多的變化,因為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而后對在場其余的騎士們說道:“今晚就先這樣吧,我會把余下的事情處理好的,你們先回去休息。”
“回去休息?可是隊長……”
“聽到我的命令了吧。”尤里面無表情的重復了一句,“回去休息……當然了,睡前先做好污染自檢,就不統一安排檢查了。”
魔鬼騎士們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最終還是聽從了尤里的命令,只留下了兩個處理尸體的人,其余的都離開了。
而這一刻,尤里的表情才終于凝重了起來。
剛才副官就和他說了兩件事情。
一,先前他派去看守那些霍格尼手下的那幾名魔鬼騎士已經被感染了,而他們帶回來的那些污染物殘骸,也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
二,根據大橋的值守部隊匯報,他們看到無數黑影跳進河里,掠過了大橋直接進入了第四區
也就是說,那些重度的污染物,已經進入天琴里了。
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想起了先前伊娜對他說的話——“你們從污染地帶回了不該帶回來的東西”。
現在,一語成讖了。
“隊長,現在該怎么辦?”副官低聲說道,“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那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尤里看了副官一眼,沉思片刻后,說道:“按照正常流程,向通天塔匯報。”
“……就只是匯報而已?”
“在搞清楚真相前,我們現在能做的事情不多。”尤里看了一下那些已經離去了的魔鬼騎士的背影,輕輕的說道,“不管發生了什么,我們的人都需要休息,哪怕只有幾個小時也好。”
副官知道尤里是對的。
在經歷了這么一連串的事件后,又是從深淵中回來的,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到了精神的臨界點,要是再進一步,那可真的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了。
但副官也注意到了尤里這句話的重點——“哪怕只有幾個小時”。
“您是覺得有大事要發生了?”副官低聲問道,“就在這兩天嗎?”
“或許已經在發生了。”尤里拍了拍副官的肩膀,低聲道,“不管怎么樣,做好準備,至少今晚不能再出亂子了。”
副官嚴肅的點了點頭,而后快步離去。
接著,尤里也迅速的返回了自己的家中。
果不其然,伊娜還在那里等著他。
“剛才你說沒時間。”尤里沒有拐彎抹角,很是直截了當的說道,“現在,我要知道全部的事情。”
伊娜沒有說話,另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尤里身旁響起。
“當然,我們也需要你的幫助。”
尤里的身體僵了一下,他緩緩的轉過頭,看到一個中年男人從陰影中走出。
自然是杰拉爾。
尤里看著杰拉爾,杰拉爾也在看著尤里,這讓站在一旁看著伊娜有些緊張。
這不僅是兩任開拓者部隊隊長間的碰面,要知道杰拉爾現在還是天琴的通緝犯,身為魔鬼部隊隊長的尤里有義務直接將杰拉爾抓住。
但尤里并沒有這么做,他只是深深的看了杰拉爾一眼,而后說道:“那么你要說得清楚些了。”
“當然。”杰拉爾微微頷首,“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伊娜頓時松了口氣。
接下來,杰拉爾又把先前告訴過伊娜的事情,盡可能簡潔的復述了一遍。
在聽完后,尤里的反應并沒有之前的伊娜那么大,但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半晌后,他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煙,咬在嘴里的時候才想到了什么,抬起頭看著杰拉爾:“介意我來一根嗎?我覺得我需要點助力才能消化你的這些話。”
杰拉爾搖了搖頭,但還是說道:“你竟然會抽煙嗎?”
“已經很久不抽了,上一次抽可能還是十年前?”尤里將那根也不知道有沒有過期發霉的煙點燃,“我只是習慣在去執行任務的時候帶上那么一兩根,抽出時間聞一聞,畢竟那地方的氣味可不是很好,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確實。”杰拉爾微微頷首,“煙味總比腐尸的味道好一些,那時我們隊里也有人這么做。”
“大概這就是傳承吧。”尤里淡淡的說道。
聽著兩人的交談,伊娜感到了些許的驚訝,她不太能理解兩個理應處于敵對狀態的男人怎么就能像前輩和后輩一樣的聊起來了。
但她還是很明智的沒有出聲,就只是聽著。
在吸上了一根后,尤里的表情明顯放松了許多。
“老實說,你剛才說的這些話,放在一周前我是絕對不信的。”尤里說道,“但是現在,我愿意相信。”
“看來你也遇到了很多事情。”
“是的。”尤里看著杰拉爾的眼睛,說道,“我在深淵之地,遇到了很多……宵星的亡靈,我和他們有過交談,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是嗎?”
“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在想,為什么為天琴付出一切的人,最終還要背上叛逆者的名聲。”尤里輕輕的說道,“這肯定是哪里出了問題……現在,我算是知道問題在哪里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我又該怎么協助你?”
見尤里如此簡單的就相信自己并選擇入伙,杰拉爾的心中有些驚訝,但并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直截了當的點明道:“凈化源晶。”
“凈化源晶?”
“是的,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奧利弗,他是通天塔的主教,也是與天琴連接最深的人。我認為正是因為他被污染了,才會讓局面落入如此被動的局面。”杰拉爾快速的說出了自己的結論,或者說,是當初伊安的分析,“他擁有的權限也是全天琴最大的,所以新神也是希望借由他的力量來降臨,所以我們必須要用凈化源晶將他凈化,讓他重新回到我們這一邊,那么這一切還有斡旋的余地……我想逐新會也正是因為知道這點,所以才要把凈化源晶一同帶走。”
聽了杰拉爾的話,尤里微微頷首,顯然是認同的。
“不過凈化源晶已經被拿走了吧。”尤里問道,“你知道它在哪里嗎?”
“知道。”杰拉爾簡短的回答。
“很好。”尤里也沒有詢問杰拉爾是怎么知道的,就只是點頭,“那么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準確的說,不止是需要你。”杰拉爾說道,“我需要的是整個魔鬼部隊。”
尤里沒有說話,就只是看著杰拉爾。
杰拉爾則是打開了懷表,讓尤里看著懷表上的時間。
“現在是凌晨四點整,六個小時后,奧利弗會舉行全民大會。”杰拉爾問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嗎?”
“全民大會嗎?”尤里想了想,而后有些不確定問道,“你說的是那個將所有職工召集到一起,就某項重大決議進行投票表決,如果通過的話,就將表決的結果上報給我主……是這個嗎?”
“是的。”杰拉爾說道,“這個大會已經很久都沒有舉行了,上一次還是在百年前,就是否將軌道列車發展為天琴最主要的交通工具的決議。”
“……我想這一次他們要討論的應該不是軌道列車。”
“當然不是,甚至于要討論什么都不重要。”杰拉爾緩緩的說道,“重點是上報給主,這個上報……是要將主喚醒的。”
尤里微微瞇起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按照現在這個發展,喚醒的到底是我主,還是……另一位呢?”
沉默,良久的沉默。
不管是尤里,還是也在這個時候才得知了全部的伊娜都沒有說話。
尤里夾著的煙已經燒到了手指,但他卻沒有絲毫反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迷迷糊糊的聲音響起:“爸爸?”
這細微的聲音卻像是一枚擲入了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讓蕩起了漣漪。
三人一同看了過去,發現是一個小女孩,正扒拉著屋子的門,探出了一顆小小的腦袋,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尤里的表情瞬間柔和了下來:“艾娜,你怎么醒了……爸爸吵到你了嗎?”
艾娜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起來上廁所……爸爸回來了為什么不進來?”
“爸爸有事情要談。”尤里說道,“你先回去睡覺吧。”
艾娜“哦”了一聲,她本來就沒怎么睡醒,正要將腦袋縮回去,但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強打起了精神,而后歪著頭問道:“是大事嗎?”
尤里沉默了半晌。
“不,小事。”
艾娜這才放心的回去了。
而后,尤里才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的轉過頭,看向了杰拉爾,再一次重復了之前的話。
“你說吧。”
“我該怎么做?”
二十分鐘后,伊娜將杰拉爾送到了橋邊。
這個時候有了尤里的通行證,杰拉爾可以直接離開了。
“父親。”在杰拉爾即將離開時,伊娜叫住了他,“我還是和您一起吧。”
杰拉爾似乎猜到了伊娜會有這樣的反應,但他還是搖了搖頭:“不,伊娜,你要留在這里,別忘了你的任務一樣很重……雖然不在一個地方,但我們也在并肩作戰著,不是嗎?”
“可是……”
伊娜還想要說些什么,但杰拉爾卻突然伸出了手,一如兒時那般揉了揉她的腦袋。
“小事罷了。”他輕輕的說道。
伊娜怔住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杰拉爾已經踏上了離去的大橋。
太陽在此刻升起,拂曉的晨光在杰拉爾的身上涂上了一抹紅。
讓他看起來像是走進了烈火之中。
她下意識的想要叫住杰拉爾,但在這么一個恍惚間,他就已經走遠了。
“終于到最后了。”
在那仿佛要將天際點燃的晨光中,杰拉爾聽到了白維對他說。
“要么新生,要么毀滅。”
“要么將一切,”
“燒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