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這一切都是后話了。
接見了外國使臣，時間已經將近中午了，宮里早就準備了宴席。
宮里設宴有幾個規格，最頂級的宴席，一般只有新君繼位和大朝會之時才會使用。
而今日自然是規格最高的宴席。
宴席過程中，并未發生什么大事，一直進行到將近傍晚時分才結束。
宴席結束，趙興已經有了七八分的醉意，并沒有去后宮歇息，而是在福延宮的寢宮內休息了一晚。
此日趙興就清閑了下來，過年期間放假，一直持續到上元節后，除非有什么大事，否則在這期間，趙興也沒什么需要處理的。
趙興鍛煉完，用了早飯，本想去后宮陪陪幾個懷孕的妃嬪，父皇那邊卻差人前來傳他過去。
得到傳喚，趙興便猜測可能是因為昨日大朝會上他大發雷霆的事。
等到了興明宮，見到父皇后，果然所料不錯。
父皇并沒有勸阻他，只是說他不該昨日在大朝會上大發雷霆，還告誡他不要大肆株連。
“父皇，新年第一天，兒臣也想不想鬧的不愉快，可是這些官員太過分了。前腳清查完田畝，后腳地主豪強就逼迫百姓歸還，這些知州負責監督一方，卻對這種事隱而不報。眼里完全沒有兒臣這個官家，兒臣若是不收拾收拾他們，他們怕是忘了這個天下姓趙了！”趙興沉聲道。
“朕并非說你做錯了，這些人確實過分了，可你也不該讓皇城司負責此事。”
太上皇擔憂道：“你想重用皇城司，培養自己的耳目，并沒有錯。可是讓皇城司審理官員，有些欠妥。一旦形成定式，你可曾想過皇城司的權利有多大？你能夠掌控，不代表后面的皇帝能夠掌控。刀太過鋒利了，不僅能傷人，還會傷己。”
“多謝父皇提醒，孩兒明白了。”趙興沉默了一會說道。
這一點確實有違他當初設立暗衛的初衷了。
趙興最開始讓殷漢章組建暗衛，目的就是想培養一直類似錦衣衛的耳目。
之所以說類似，是因為他對暗衛的定義僅限于耳目。
錦衣衛權利太大了，這一點朱元璋也清楚，他晚年裁剪錦衣衛，何嘗不是擔心后面的皇帝握不住這把刀么。
朱棣有需要，再次組建了。
后面確實出現錦衣衛權利太大，影響到皇權的穩定了。
那時候的皇帝已經沒有能力裁剪錦衣衛了，為了限制錦衣衛，東廠就出現了。
錦衣衛確實得到了限制，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名存實亡了。
可為了限制錦衣衛就得給東廠足夠的權利，東廠又成為新的隱患。
為了限制東廠，又出現了西廠和內廠。
這些權利機構相互爭斗，本身就是對朝廷的損害。
趙興總結這些經驗，一開始就將暗衛，也就是如今并入皇城司的定位為耳目。
只有搜集情報消息的權利，沒有抓捕審判的權利。
但是用著用著，他慢慢忘記了這一點。
雖說之前事關巫師教，屬于特事特辦，但是皇城司確實抓捕了官員。
而且這次趙興也沒多想，本能的就想把官員交給皇城司審理。
雖然這是他不信任大理寺的官員，可如此確實開了個不好的頭。
要不是父皇提醒，趙興都沒有反應過來。
老朱給錦衣衛權利，或許一開始就打算用完后，將錦衣衛給取消。
可是趙興并沒有這個想法，皇帝還是需要耳目的，否則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大臣們想讓他看到的。
趙興并不希望自己的子孫被人蒙蔽。
可皇城司要想一直存在下去，就不能擁有太大的權利。
哪怕是曾經或者只是短暫擁有都不行。
否則誰知道后面的皇帝會不會有樣學樣。
“你能明白就更好了。”
太上皇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你不信任大理寺的官員，擔心他們官官相護。可世上沒有什么完美無缺的制度，否則也不會有朝代更迭，只需相害取其輕即可。”
“多謝父皇教誨，兒臣明白了。”趙興點了點頭。
這個道理他也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很多時候，經常會不自覺的忽略。
太上皇又說了一些自己的心得就讓趙興回去了。
趙興出了興明宮，一陣冷風襲來，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三水見狀，連忙道：“陛下，先上步輦吧。”
天氣冷的時候，步輦的簾子也換成厚布，可以遮風。
“不了，朕走走，吹吹冷風腦子反而清醒一點。”
趙興緊了緊身上的披風往前走去。
三水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趙興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做什么事都想在自己掌控之中。
這樣并不算是錯，可他的掌控欲有些過了。
他擔心那些官員的靠山會插手幫那些人減輕罪責，不放心由大理寺官員審理。
完全可以派個信的過的監督即可。
可他下意識的就要把這件事交給皇城司來處理。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皇城司是直接聽命于他的，他可以隨心所欲。
可是皇權也是需要制約的，趙興反感那種為了自己利益來制約皇權的，但并不意味著皇權不該受到制約。
他利用皇城司可以隨心所欲，后面的皇帝難道不可以？
因此他不能為了想讓事情往自己所想的方向去發展，就全然按著自己意思來。
另外，殷漢章那邊難道就沒有問題么？
這種事情肯定不是同一時間發生的，或許之前就有了苗頭。
殷漢章有沒有可能是故意不稟報，等到事情發酵的差不多了再稟報？
要知道，這件事并非在一個地方發生，而是很多州縣都有。
如此一來，由皇城司調查，最合適。
一下牽扯那么多官員，不僅能在他面前表現自己，同時也能讓百官畏皇城司如虎。
當然，也有可能是殷漢章覺得開始問題不大，后面愈演愈烈才上報的。
畢竟暗衛并入皇城司后，皇城司耳目遍布天下，不可能事事都像趙興稟報。
需不需要稟報，完全要看殷漢章的判斷。
并不能因此就斷定殷漢章有問題。
可趙興突然反應過來，不管殷漢章有沒有問題，他一個人執掌皇城司也不妥。
皇城司存在的意義是他的耳目，這樣才不至于被官員糊弄。
可皇城司掌握在一人手里，若是這個人想糊弄皇帝怎么辦？
一個人糊弄，遠比一群人糊弄要來的可怕。
皇城司也需要平衡和制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