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紅日落隨晨短，黛紫煙云繞暮長。
這一回劉正風等人選擇的主色是黛紫，這是一種深沉而內斂的紫色，它不像鮮亮的朱紅或是燦爛的金黃那樣奪目，卻自有一種低調的華貴與神秘感，更是一種煙云覆日的意境。
歐藏華看完十六套服飾的圖畫，微笑著說道：“這一回調出來的顏色很好看，有種山川云煙之美。所以這一次的十六套，就叫‘山川云煙’系列吧！爹覺得怎么樣？”
“山川煙云？好名字！”劉正風聽后，當即同意了下來。
歐藏華命人準備好筆墨紙硯，沉吟片刻后，手腕一動，將這四個字寫了下來。
劉正風吹干了墨跡，將紙張收好，便起身告辭。
“這么著急回去么？”歐藏華站起身來，一邊送老劉往外走，一邊詢問道。
老劉腳步輕快，言語中帶著幾分迫不及待：“未央宮皇莊有曲大哥看著，我離開幾日不礙事。這不是想青雉了么？回家看看他。”
“您慢些，那小子在家不會跑的。”歐藏華有些無奈的提醒道。
“小看我了不是？”老劉白了一眼自家女婿，自信滿滿的說道：“別忘了我練的可是袁公筋斗云。”
歐藏華想到自家門派那奇葩的輕功，苦笑一聲后，說道：“爹，有些事情，我打算讓大年和為義去辦。”
劉正風腳步一頓，稍加思索，才說道：“這是好事兒，大年和為義都是你的弟弟，信得過！另外，南方需要人手的話，成白羽也擔得起事兒。”
說完，劉正風便揮了揮手，較快腳步離開了鴻臚寺。
歐藏華則乘上馬車，前往豹房拜見正德皇帝。
正德皇帝聽聞來意之后，便帶著歐藏華走進了大殿旁的一個偏殿，他輕揮衣袖，示意歐藏華不必拘禮，自己隨意的坐在了臺階上，指了指腳下說道：“這就是西北區域的地圖，蒙古、吐魯番、葉爾羌、烏斯藏，再加上大明，五家在這個地方你爭我奪。尤其是哈密這片區域，已經被來回爭奪了好幾次。”
“正德元年九月，忠順王陜巴去世，其子拜牙郎嗣位。但是根據肅州四衛傳回來的消息，這個拜牙郎為官淫虐，并沒有專心政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東察合臺汗國汗·滿速兒上書，懇求朕歸還真帖木兒。”正德皇帝看著歐藏華，微笑著問道：“歐卿可知真帖木兒是何人？”
“微臣不知.”
“此人乃滿速兒的弟弟，但他的母親，是上一任哈密忠順王罕慎之女。現在你知道，為什么滿速兒需要真帖木兒回去了吧？”
歐藏華點了點頭，這滿速兒的算盤都快打到臉上了，怎么會不知道呢？
“所以當時，朕是拒絕了的。可真帖木兒有自己的想法，他潛逃了，不過立馬又被錦衣衛抓了回來。一直到正德六年，方才令哈密三都督送真帖木兒回東察合臺汗國。”
“為何突然又放真帖木兒回去了？”歐藏華有些遲疑的問道。
“唉”
正德皇帝嘆了口氣，露出屈辱又無奈的表情說道：“當時內閣認為，可以以釋放真帖木兒為條件，讓東察合臺汗國不再欺負哈密國，讓陜巴的兒子拜牙坐穩哈密王之位。”
“滿速兒是答應了，可誰能想到，拜牙此人乃千古一遇的敗家子！朕半個月前收到的消息，這敗家子竟然叛國了，還是帶著寫亦虎仙率眾叛國，投靠了東察合臺汗國！”
聽到這里，別說正德皇帝，就連歐藏華都呆了一下，原來‘陛下何故造反’不是段子啊！
“不過忠順王罕慎之弟·奄克孛剌卻是忠于大明的，但他也沒有守住哈密，而是跑回了肅州。忠有余而勇不足，不可大用。”
歐藏華聽到這里，忍不住拱手說道：“陛下，微臣以為哈密之地目前需要的不是雄才大略之主，而是能安民心、定社稷之賢。奄克孛剌心向大明，忠誠可鑒，可以一用。”
“此事不急，”正德皇帝擺了擺手，說道：“那拜牙如此惡心朕，這口氣朕咽不下去。”
“陛下的意思是？”
“朕原本打算讓肅州四衛出擊，正好陳九疇和安國都已經到了肅州，但內閣認為此時不宜動兵。”正德皇帝嘆了口氣，神情頗為惆悵的問道：“歐卿覺得呢？”
歐藏華很坦誠的說道：“回陛下，調安國去肅州，是為了防備亦不剌。而且此二人到肅州不過個把月，此刻讓他們貿然出擊，的確非明智之舉。”
他見正德皇帝面露倦容，便溫言撫慰道：“陛下，朝廷去年力克劉六劉七之亂，今年方定蜀地烽煙，此皆為陛下圣德所至，亦耗損國力，猶如壯士歷經苦戰，雖身形依舊魁梧，然內傷未愈，內功修煉尚待時日。”
“此時若貿然涉足紛爭，即便能勝，亦是艱難萬分，猶如帶傷斗勇，雖勇亦哀。”
“故微臣以為，陛下且寬心養息，待國勢復元，內功大成，再展宏圖，則天下無不臣服，四海永享太平。”
正德皇帝聽后神情有些意外，他看著歐藏華，笑著說道：“朕還以為歐卿會請命去肅州呢！”
在他的印象當中，歐卿對待屬國可是相當鐵血的，動不動就要出兵。
“若陛下需要，微臣即日動身亦可。”歐藏華嘴角揚了揚，神情平和的說道。
“那就不必了，歐卿留在京城，才能更好的為朕分憂。”
正德皇帝站了起來，惆悵的問道：“歐卿啊，這內功還需要多久才能練好呢？”
“陛下且看京營，想來也快了吧！”
“好，那朕且等一等！”
幾天后的廷議之中，當梁儲提出花錢雇巴里坤的衛拉特蒙古人去打哈密時，被正德皇帝叫停了。
楊廷和與費宏兩人面上均掠過一抹訝異之色，顯然未料到前幾日還誓要嚴懲不貸的正德皇帝，今日竟突然轉變了立場。
不過這對內閣來說卻是一件好事，畢竟四川之亂平定才半年，花了老大一筆錢呢！
也就是費宏把禮部、鴻臚寺、詹事府三個部門的開銷給裁了，不然他們現在更加緊張。
當然，除了錢財之外，更重要的一點是，在多數古代絕大多數君臣的心中，西域不重要。
總共就那么點人，提供不了經濟。
軍事上，自帖木兒帝國崩潰后也基本沒有威脅。
再加上距離中原大地遙遠，風俗不同信仰不同。
打下來也撈不到好處，全是虧本買賣，得到的只有名義上的大哥稱號，來納貢就行，連稅都不用交。
所以大明歷代帝王之中，也就成化皇帝對西域稍微上心些。
正德皇帝要不是遇上拜牙這個秀操作的，不見得能重視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