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臺詞不對,沒什么味道。”
“先等等,我琢磨琢磨。”姜聞起身對大家揮揮手,隨即又說道:“王瀟,陸導,來,咱們對對臺詞。”
被王瀟分析的姜聞也覺得陸釧編劇黑洞有很大水分了,但不耽誤他廢物利用。
陸釧撇了王瀟一眼,臉色有些難看,他是編劇導演自然有資格磨臺詞,可這小白臉憑什么?
就憑跟你關系好?
“對話哪里有問題?”心里不滿,但他可不敢給姜聞甩臉子,不然會被罵哭。
已經領教過了。
罵哭之后給他爹打電話,他爹:疼痛什么的,忍忍就過去了,事后沒人會在意這些細節,大家只會看到你是一個好導演。
給華誼王中君:不管是做妾還是做姨娘,先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到了韓山平這里:你管孩子到底是誰的呢,生出來跟你姓陸就行了唄,做人嘛,大度一點。
當然,打電話的主要目的是試探,是定基調,只是大家的態度也讓陸釧明白,他目前在大佬的眼中啥也不是,需要作品說話。
姜聞:“這段對話太直白了。”
陸釧:“這里就是為了引出送禮的登記本,目標指向陳軍。”
姜聞:“太淺顯了,這里應該定了后面的基調,你最初的本子,就是在黑洞這一類的刑偵片基礎上創作的懸疑,你改了很多次,給每個角色都設計了犯罪動機,這么拍,可以是一個還不錯的懸疑片,但……”
“看過黑澤明1949年上映的野良犬嗎?”
陸釧:“我沒參考野良犬的一體兩面。”
王瀟:“……”
姜聞:“……”
你特么急著否定個屁啊!
沒人怕你抄襲,你能抄襲出成績來也行。
事實情況是,這些大師作品,讓你放手去抄你都抄不明白。
陸釧的尋槍確實是黑洞之后寫的,最開始就是個刑偵片,之后兩年修修改改,也曾反復看了幾十遍野良犬,照著人家修改。
但問題是,他的文青,既想抄襲弄個經典,又不想讓人看出來遭受抨擊,最后的結果就是……不倫不類,最后送到了姜聞面前。
野良犬講述的是1949年東京的一位28歲警察丟槍,最后追兇發現偷自己槍的也是一位28歲的青年。
兩人除了年齡相同之外,經歷也有點相同,都是本子戰敗之后都是從軍隊退役了下來,不同的是一人退役之后順利進入了警局,而偷槍的扒手在回來的火車上就被偷了所有東西。
同樣的人生經歷,截然不同的人生。
最后兩人對決,同樣裝束,在熾烈的陽光之下,像極了一個人的一體兩面。
本片借此展現本子戰后經濟崩潰,年輕人大量失業從而導致走上犯罪道路的現狀,對現象的抨擊和批判,有很高的藝術成就和人文關懷。
一體兩面這個,后期被很多電影人借鑒,比較經典的就是無間道中天臺對決,同樣的陽光之下,同樣的裝束,同樣的一體兩面。
“野良犬能通過兩個同樣經歷的人來展示不同人生,反應和批判戰后經濟崩潰的社會現狀,那這部尋槍也可以。”姜聞看了一眼王瀟。
“表面上,這是一個警察丟了槍之后尋找的懸疑片,但內里,這是一個困頓在小鎮上,每天重復同樣枯燥乏味一成不變生活的中年男人臆想。”
“妹妹是真的,婚禮是真的,李小萌是真的,周小剛是真的,所有人的都是真的,但丟槍是假的,一切都是他喝醉后的臆想,幻想自己犯錯了,幻想自己幾經反轉而破案,幻想為了破案不惜以身犯險,最后抓住偷槍賊。”
“批判的是人被生活被社會束縛住了手腳,喪失了自由,喪失了自我。”
陸釧越聽眼睛越亮,越聽越是興奮,媽的,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這么一來,批判和反應的東西完全不同,哪怕劇情主干相同,但內核不同,誰也不能說他抄襲了!
完美!
太他媽的完美了!
嗯?
等等……陸釧想到了什么,猛地抬頭看向了姜聞,之前一個多月你怎么不說?
總是跟我云里霧里的不說清楚,弄的他以為就真的是拍一個懸疑片呢。
為什么現在又說的這么清楚直白?
目光慢慢移動,最終落到身邊那小白臉身上,臥槽,伱特么不會是因為要給他講解,所以才說出來的吧?
這一瞬間,陸釧整個人都麻了,尋槍這個本子對他來說就是繆斯女神!
你自己玩弄就算了,當著我的面,我也就當沒看到……但你特么還給別人玩弄?
兩個人,還當著人家男人的面?
太不要臉了!太不要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畫面感太強了,陸釧的眼睛當場就紅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王瀟:臥槽,這是怎么了?
怎么說哭就哭上了,姜聞確實牛逼,玩的很高級,但你也不至于就哭了吧,感情這么充沛嗎?
姜聞也懵了,你特么別搞啊,這副樣子外人一看,好像我欺負了你一樣。
“陸導,我知道這樣很爽,但你也別哭啊。”王瀟拍了拍陸釧肩膀。
陸釧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你特么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么?
眼淚啪嗒啪嗒就掉下來了,太委屈……
陸釧好感度-20
姜聞、王瀟對視一眼,這人有病吧?
怎么辦?
我怎么知道!
“咳咳咳,那對一下臺詞吧。”
“好啊,好啊。”
“曉不曉得。”
“不曉得。”
“反正有幾十個人,我跟青山都認不到。”
“那么……哪個和我坐在一起?”
“所長,主任嘛。”
“那個我曉得,我是說,我醉了以后,哪個和我坐在一起的?”
“曉不曉得?”
“等一下,我覺得所長,主任這里改改。”王瀟忽然說道。
姜聞:“怎么改?”
王瀟:“縣長,所長嘛。”
陸釧:“不可能,一個小小片警,有什么資格讓縣長出席他妹妹的婚禮。”
姜聞:“我知道,很好,就這么改。”
陸釧:現在你倆是完全不關燈了是吧。
王瀟解釋了句,“就因為縣長不可能來啊,所以這里是馬山的臆想,他希望自己的人脈圈子里能有縣長這種大人物。”
“后面還可以加上一幕,所長帶著局長或者警局內其他高層路過碰到馬山,打個招呼,問一句他就是馬山?”
“馬山實際上就是個小人物,局里的領導都不認識他。”
“好,加上!”姜聞很是高興,我看人真準!
陸釧牙都要咬碎了,好好好,已經開始往自己繆斯女神里面注入自己的東西了是吧!
不蒸饅頭爭口氣!
我也要!
陸釧好感度-20
有了‘縣長’這個引子,后面的臺詞重要性大幅度下降,很快就敲定下來,姜聞隱晦的提了下讓臺詞要不要自己說,王瀟拒絕了。
完全沒必要搶人家小姑娘的戲。
再說了,無論是不是多幾句臺詞,王瀟對外說法也不會變,都是參演了姜聞的電影尋槍,沒什么區別。
嗯,劇組中所有人都會這么說,這還真不是姜聞要求什么的,完全是自發。
畢竟,工作簡介上寫:陸釧導演尋槍的主創團隊一員,那就是小卡拉米,沒人在意。
可簡介上要是寫:姜聞導演尋槍主創團隊一員,那大家下意識就會覺得這人是圈內經營。
這種情況下,怎么選擇一目了然。
“曉不曉得?”
“不曉得。”
“那么是哪個送我回家的?”“到底曉不曉得嘛。”
“不曉得。”說完,王瀟就搖頭,“全都是不曉得,太干了。”
陸釧也這么覺得,但他不會點頭!
“那你說加點什么?”姜聞笑問。
陸釧撇了眼王瀟,他發誓要比一比,看誰的點子更好,冥思……苦……
“你們有沒有過那種特別煩躁的時候,電話突然響起,還不得不接,還得態度好,還要笑的經歷。”王瀟問道:“那感覺,原地爆炸!”
姜聞一撇嘴,“沒有過,從來都是我讓別人煩躁,生氣!”
王瀟:好裝逼。
陸釧打了個哆嗦,一些沉沒的記憶正在攻擊他。
“不過我能想象那種煩躁,這個提議不錯,正好是新婚燕爾,有人打電話過來才正常。”姜聞笑著說道。
“那就我接個電話,然后讓馬娟也接一個,馬山這邊是煩躁,無奈,焦急,憋悶,哇,這么多心態擠壓在一起,全國都找不出幾個能演好的。”王瀟順勢拍了個馬屁。
“行,就這樣。”
陸釧:喂,我這個導演還沒說同意呢!
“導演覺得呢?”王瀟笑著看過去。
陸釧:“……”
“行,挺好,”
王瀟已經聞到酸味了。
“所有人準備!”
“第三幕,第二場,第五次,開始!”
“曉不曉得?”
“不曉得。”
“那么是哪個送我回家的?”
“到底曉不曉得嘛。”
電話響起,王瀟動作迅猛地撲過去接電話,與之前說話時慢一拍的樣子形成強烈對比,“對,是我,快樂,快樂……好,謝謝。”
這時,兩臺攝影機都沒停,抓拍著姜聞皺眉,閉眼,仰頭,抓了把下巴又歪頭眼睛不停打量著王瀟,將復雜的心里活動完全通過細節的肢體語言表現出來。
馬娟也被氣氛帶動,皺眉撇頭看著王瀟。
終于掛了電話,“曉不曉得嘛。”
“哈,不曉得。”
“那么是哪個最后走的?”“到底曉不曉得?”
“不曉得。”
電話再次響起……
姜聞瞪眼、低頭,深吸一口氣,抿嘴。
“青山,你不要接電話了!”馬娟也跟著煩躁起來。
“找你滴。”
“對對對,謝謝,對……”
監視器后面,陸釧看的眉飛色舞,他承認,找了姜聞之后自己每天受盡折磨,但他也必須承認,改的,演的,真他媽的好啊!
至于忽然來電話這個……
呵,一般般吧!
要不是小白臉搶先,我也能想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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