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對話結束沒多久,門外就有人來訪。
正是沈祿。
沈祿進到院子,看到張巒那悠閑自在的模樣,不由好奇地問道:“來瞻這幾日沒出去走走?”
張巒道:“女兒還沒出嫁,我上哪兒去?”
“這……也是,衙門口沒你的活計,就連國子監怕也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了吧?”沈祿笑著打趣道。
張巒點了點頭,頗為無奈:“京師就這一點不好,人生地不熟,想走親訪友也沒個去處……你說我不在府上待著,能去哪兒?汝學,要是你有時間,陪我去見見李侍郎如何?”
沈祿道:“我此行正是為李侍郎之事而來。”
“延齡,出來、出來!”
張巒一聽李孜省有事,二話不說就招呼起了兒子。
張延齡本在屋里畫工坊所需蓄水池的設計圖紙,聞言只能走了出來,遠遠見到沈祿便問候:“姑父好!”
沈祿見到張延齡,對于一個稚子參與大人的話題早已是見怪不怪,他招了招手,示意張延齡自己搬張椅子過來坐下。
“是這樣的。”
沈祿對張家父子一臉認真地說道,“宮里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乃有關望遠鏡和香皂……大概是這么稱呼的吧,具體是什么我也說不上來。但……這背后卻牽扯了一樁大事……”
張延齡笑看張巒,眉頭挑了挑,好似在說,爹你不說那兩件東西不打緊嗎?你看看,連姑父都來問你了。
張巒沖著兒子眨眨眼,表示算你小子厲害,然后問沈祿:“不知是何大事?”
沈祿沒看到父子倆的小動作,開始介紹起他了解到的情況:“我也是聽龐先生提及,方才知曉,原來事情竟關乎到東宮易儲,真是非比尋常。”
“這么嚴重嗎?”
張巒說話時,不由再次往兒子身上瞄了一眼,對于兒子敏銳的判斷力感到震驚。
沈祿繼續道:“事情的起因是地方上有一批貢品運往京城,在山東地界被官府扣押,那批貢品不知怎的就流落到了京城,又到了許多朝官手中,再后來這批貢品被東宮收集起來,由太子獻給了陛下。陛下對其中兩件東西很感興趣,一個叫望遠鏡,一個叫香皂……”
“姑父,咱還是挑重點說吧。”張延齡插嘴。
沈祿微微皺眉。
你這孩子怎么還打斷長輩敘話?
張巒也道:“對對,就說太子把望遠鏡送給陛下后的那部分內容。”
沈祿瞬間無語。
感情你父子倆早就聽說過這消息,嫌我啰嗦,才讓我挑重點說?
你倆的消息渠道倒是很靈通啊。
沈祿顧不上仔細琢磨,繼續道:“現在御馬監太監梁公公到處求人,幫他找尋用以制造望遠鏡的其中一樣材料,似乎叫什么黃山云母……對,就是這名字,來瞻你學識淵博,可有聽聞過?”
“這……汝學,你問我聽聞與否,看延齡作甚?”
張巒本來還想好好裝回逼,隨即便發現妹夫的眼神不太對,一直往張延齡身上瞅,不由皺眉問道。
沈祿趕緊把視線挪回來,一抬手道:“你說,你說。”
張巒搖頭:“我不知道。”
沈祿聞言不由翻了個白眼。
你不知道還搞得好像你有什么重大發現將要發布一般?
逗我玩兒呢?
張延齡適時道:“黃山云母?聽名字,好像乃黃山所出。”
“對對對。”
沈祿笑著夸獎,“延齡你可真是見識不凡。”
“呵呵!”
張巒不由嗤笑一聲,道:“汝學,咱還是正經說話,誰不知黃山云母乃黃山所出?你且說,你到底幫誰?
“咱可是太子的準岳丈,難道專門與東宮作對的梁芳尋東西,咱也要出面相幫?這也未免太扯淡了吧!”
沈祿急忙道:“來瞻,你可別誤會,在這件事上,連龐先生都說了,咱這邊是誰都不幫。”
“你這話……”
張巒聽了大為不滿。
我女兒眼看就是太子妃了,居然還要我保持中立?
中立你個大頭鬼啊!
沈祿笑著道:“那是李侍郎說他自己,您這邊,想幫誰就幫誰。”
“這還差不多!”
張巒應了一句,隨即輕咳一聲,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對沈祿道:“以咱跟太子的關系,東宮那邊我不幫都不行……汝學你能理解吧?”
“呃……”
沈祿一臉呆滯。
你張來瞻跟我說這個是什么意思?都讓你隨便想幫誰就幫誰了,咋的你還要征求我的意見不成?
張延齡笑道:“爹,其實姑父也是堅定站在東宮這邊的,之前也一直都在幫太子。是這樣的吧,姑父?”
沈祿苦笑道:“延齡,你這話分明是在擠兌姑父我啊……雖說我是靠李侍郎提拔才起勢的,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我當然要跟令尊站在一起。你姐姐如今可是東宮太子妃,我能不照應嗎?”
“爹,有了姑父這句話,你還需要說什么嗎?”
張延齡向張巒使了個眼色。
意思是,你不用為對沈祿隱瞞這件事而感到內疚,更不需要把事實真相說出來裝逼。
你就繼續保持沉默,等事后再告訴他,你以后可以推說是為了太子好,想來他也能夠理解……反正他現在都已經表過態了。
張巒似乎領會了兒子的意思,嘆道:“黃山云母,我之前還真沒聽說過,這樣吧……稍后我便去找熟識的徽州商賈問問,他們或許有門路。”
沈祿笑道:“我就說你不知情吧,龐先生還非讓我來問問你。”
張巒一聽有些緊張,趕緊看了兒子一眼。
似乎在問,兒啊,不會是李孜省發現什么了吧?
“姑父,你跟我爹也不要瞎折騰了,恰好最近我正在跟徽州一戶姓秦的商家做買賣,他們在徽州之地人脈廣泛,對黃山比誰都熟悉……回頭我就幫你問問,可好?”
張延齡一副熱忱的神色。
“你……做買賣?”
沈祿上下打量張延齡一番。
張巒笑嘻嘻地道:“這孩子,就是喜歡瞎胡鬧,反正咱們家也不用出本錢,跟人做點買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合伙做生意卻沒出本錢?這叫巧取豪奪吧!
沈祿腹誹不已,卻也只能勸解:“來瞻,你這才剛跟東宮聯姻,婚事都還沒成,就……就急忙慌地做上買賣了?這也……未免太操之過急了吧?”
張巒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道:“延齡他們兄弟倆做生意就像小孩子玩過家家一般,看起來熱鬧,其實就是屁大點事,若是因此惹來什么是非,我一定會好好收拾他,外間也最多說我管教不嚴,應無大礙!”
“嘿……”
沈祿更加無語了。
感情你張來瞻是站在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上說這番話。
你這才剛當上太子的岳父,就學會用權勢為自己家族謀私利了?之前你還說要全力幫太子?看你這樣子,分明是想把太子往火坑里推啊。
你這樣做很不妥,知道不?
張延齡似乎能讀懂沈祿的心聲一般,笑道:“誠如家父所言,我出去做生意,小打小鬧,一定不會影響到太子的聲譽。將來或還會幫到太子呢。”
“哦。別鬧出太大動靜就好,總之……一切都要聽你爹的。”
沈祿也不知該說點兒什么好,看著眼前一對無所謂的父子,不由苦笑連連。
張延齡一副受教的模樣,躬身道:“謹遵姑父教誨,我一定低調行事。”
紫禁城,清寧宮內。
朱見深過來給周太后請安,就被自家老娘強行留下來一起吃午飯,隨即老太太就在飯桌上絮叨開了。
“東西是好東西,皇兒啊,你很有孝心,為娘很欣慰。那幾塊香皂,為娘試過了,用水清洗一下皮膚就滑滑的,洗完手非常干凈清爽,臉上也都帶著一股噗噗的香味,經久不散……”
周太后不由稱贊起來。
朱見深笑著道:“兒這次還帶了一批新品過來,有不同的香氣。以后香皂將作為宮廷御用之物,朕會讓人專門進貢。”
周太后滿意地笑道:“那你真是有心了……不知是誰這么有孝心?連哀家都忍不住要嘉獎他呢!”
老太太這話分明是意有所指。
朱見深早就熟悉了老娘的行事風格和套路,也明白老娘這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他放下筷子,有些不情愿地說道:“是太子。”
“太子嗎?”
周太后好似很訝異,“這么好的東西,他從何而得?”
“宮外得來的。除了香皂外,還有一種叫望遠鏡的東西,能看清楚遠處的景物,兒已準備讓人送到西北軍中,交由高級將領使用,如此能更好地預敵于先,指揮作戰也方便許多,能及時抓住敵人行軍布陣的漏洞,一擊必殺。”
朱見深說著說著心情又好了起來,重新拿起筷子。
周太后笑道:“不錯,不錯,太子這不做得挺好嗎?”
“嗯。”
朱見深夾了一筷子菜,卻遲遲沒往嘴里塞,似乎聽老娘說這一通話,肚子立即就飽了。
說白就是倒胃口!
周太后問道:“那你還有何不滿意的?又孝順,又謹慎,面對事情還能做到不卑不亢,且從來不裝模作樣。為娘覺得,他很像小時候的你。”
朱見深一聽頓時不樂意了,反問道:“母后,兒幼時就如他這般木訥?不可能吧!”
“呵呵。”
周太后笑著將頭別向一邊,道,“你幼時或還不如他呢。咱娘兒倆那會兒過的什么日子,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你父皇因土木堡之變而失去帝位,瓦剌送還后就被你皇叔軟禁在南宮,你也由皇太子降為沂王,朝不慮夕,我們娘兒倆常常抱頭痛哭,以淚洗面。若非奪門之變,我們一家下場堪憂。
“后來你父皇駕崩,你登基為帝,執天下權柄卻不愿意上朝面對群臣,不就是因為你不愿與人交際么?你父皇為什么明知你有口吃的毛病還毅然把帝位傳給你,還不是知道你性格堅毅隱忍,覺得你不會如他那般瞎折騰嗎?
“你如今也為人父,好好想想吧!”
朱見深聽了老娘的話,一語不發,不過眼神中還是有一絲觸動。
半個時辰后,朱見深辭別母親,出了清寧宮,韋泰緊緊地跟隨在他身后,一聲不發。
朱見深突然回過頭,問道:“你覺得太子像朕嗎?”
韋泰一聽,這分明是道送命題啊,我說像好還是不像好呢?
“不……不好說。”
韋泰明知皇帝不好糊弄,卻也只能打馬虎眼兒。
朱見深似乎也察覺這問題根本無從回答,隨即繼續往前走,隨口問道:“懷恩如今可還好?”
韋泰心中有些無奈。
皇帝突然想起懷恩,那就說明現在他跟覃昌等人做事不能如皇帝心意,再或者是人家懷恩的人格魅力太大,這才走了沒多久,皇帝就開始心心念起來。
“人已到孝陵,且已呈遞了請安的折子。”韋泰小心翼翼道。
“唉!”
朱見深重重地嘆了口氣,卻也沒再說什么,擺擺手意思是不讓韋泰繼續跟著,而他自己則徑直往乾清宮去了。
徽州商館旁的別院內,秦昭正在聽取徐恭的匯報。
因為秦昭并沒有參與到這一年京師鹽引的采辦,所以徽商有關行鹽的會議,秦昭就沒去參加,而是讓徐恭代表自己出席。
“……當家的,這次很奇怪,宮里御馬監掌印太監梁芳梁公公特地派人來,知會說讓各家的人尋一種名叫黃山云母的東西,誰能找到,可保證未來幾年鹽場支鹽暢通無阻,如今徽州商賈人人稱奇,聽說連晉商那邊都開始留心,似想搶在前面找到這東西。”
秦昭聞言蹙眉問道:“黃山云母?作何用的?”
徐恭道:“具體是何還沒有打探清楚,但據小道消息說,乃跟某件貢品有關,或是梁公公想跟陛下邀寵。”
秦昭臉色不悅,道:“這個梁芳,過去幾年光是侵占的積存鹽就有數十萬引的量,那些達官顯貴只要給他銀子,都能從鹽場支出鹽來,而我們普通人就只能在那邊守支,現在突然給個缺口,還刻意放出風聲來,或是想引發徽州商賈內斗。”
“當家的,雖說今年咱沒有行鹽,但過去積壓下來的鹽引還是有不老少,要是真能找到什么黃山云母,或能一次性把鹽都支取出來,徽州本地商賈也都會以咱馬首是瞻。”
徐恭面帶幾分期許。
大概意思是,這件事咱要沖在前面啊。
秦昭即便再不情愿,也感覺到這是個不錯的機會,當即點了點頭,問道:“黃山云母,究竟有何用處?”
徐恭道:“現在暫時打聽不到,但也有人分析說,什么云母,必定跟仙家煉丹等事有關,再或是什么神藥……要不找汪先生問問?”
“汪先生還沒離京么?”
秦昭很好奇。
“沒走。”
徐恭笑道,“他在京師旅居已有一段時間,無論是徽州在京人士,抑或是京師本地的達官顯貴,凡是家中有疑難雜癥的,聞聽他大名,都會邀其過府看看,而他通常也是來者不拒。”
秦昭嘆息道:“這位汪神醫家學淵源,在醫術上成就很高,就是為人太過高傲,生人勿進,在徽州時一般人很難請出山診病,此番與我們到京城來,一方面是賣咱幾分面子,另一方面則是對張鴻臚成功防治痘瘡的手法感到好奇,怎現在卻好像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徐恭道:“據其隨從所言,汪先生是被張大人濟世為懷的博大胸襟所感染,想多拯救些世人,如此既能多見病患,積累足夠多的病例加以整理研究,同時還能探索病理,鉆研醫術。還說如此或比在深山老林中閉門造車效果要好上許多。”
秦昭感慨道:“張鴻臚真是害人不淺哪,連汪神醫都一反常態選擇了入世修行,倒是讓我徽醫的神秘感為之減弱不少……不過為醫者能有這份濟世為懷之心,難能可貴……也不知張鴻臚到底有多大本事,能影響那么多人?”
徐恭笑道:“張家人的確是難以揣測。”
這里他不直接說張巒怎樣怎樣,有關“張家人”的說法,顯然是把張巒兩個兒子也涵蓋入內了。
秦昭道:“汪神醫在黃山結廬多年,苦心鉆研醫道,遍嘗山間百草,對黃山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有什么事就去問問他。希望他沒對其他人說太多,也希望他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透露一二。”
“知道了。”
徐恭急忙應聲道,“這就去。”
梁芳府宅。
韋興急忙而來,身后緊跟著陳喜。
二人都在幫梁芳打聽黃山云母的下落,而陳喜身后還跟著一人,乃最近幾近失寵,甚至連宮門都進不去的鄧常恩。
“梁公公,我等都在努力打探,不過鄧仙師說已有些許眉目,這不就將他請過來了么?”
韋興臉上帶著幾分欣慰之色。
通過找陳喜,再找到鄧常恩,總算在找尋黃山云母這件事上有些眉目了。
梁芳急忙過去施禮:“鄧仙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鄧常恩笑道:“梁公您客氣了……貧道前來,是將自己所知的一些消息,如實相告,希望能對找尋望遠鏡原材料之事有所幫助。”
“請說。”
梁芳很高興,兩眼放光,顯然是滿懷期待。
鄧常恩道:“貧道先前聽人無意中提及望遠鏡乃是用黃山云母制成,雖未親眼所見,但以旁人口述,其鏡片材質似跟琉璃有幾分相似。”
梁芳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有點僵。
讓你幫我打聽黃山云母的下落,你居然說材質像琉璃?
玩我呢?
韋興道:“梁公公,是這樣的,本來鄧仙師提到琉璃,我等也不覺得二者有何關聯,直到負責前往西北送望遠鏡之人……暗中將東西交給我等,待詳細看過后,似乎證實了鄧仙師的猜測。”
梁芳皺眉不已,問道:“你們親眼見到望遠鏡了?”
“是的。”
韋興重重地點了點頭,道,“乃通過錦衣衛指揮僉事章瑾所見……章僉事說,回頭要到公公您府上拜會。”
“好歹他還有點良心。”
梁芳聽到這里,稍微有些欣慰。
皇帝派誰去西北前線送望遠鏡,連梁芳提前都沒得知消息,不料皇帝最終還是選了個梁芳的老熟人——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如今為錦衣衛指揮僉事的章瑾。
這個人有說法。
章瑾本是靠賄賂皇帝和權貴,獲得晉升錦衣衛指揮僉事的資格,但其能力不行,被當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強行把任命給按了下去,一直到懷恩被成化帝放逐,章瑾才又通過給梁芳等人行賄等方式,獲得晉升,終于拿下了向往已久的執掌北鎮撫司的權力。
而這次皇帝為了保密,特地從北鎮撫司秘密抽調錦衣衛前去邊關送望遠鏡,而作為北鎮撫司老大的章瑾為了巴結梁芳,暗中把望遠鏡交給鄧常恩等人查看。
鄧常恩道:“既證實望遠鏡的鏡片就是琉璃制成,其實就不必大費周章找尋什么黃山云母了,只需讓人燒制琉璃便可。京城之地,作坊眾多,要找一批燒制琉璃的工匠,并非難事。”
梁芳氣惱道:“此事確證了,是嗎?”
“是的。”
韋興篤定地道,“東西已看過,的確是琉璃無疑,據說那東西還不太牢靠,一旦摔到地上就會粉碎。”
梁芳還是比較嚴謹的,再次問道:“那你們怎知道那東西不是黃山云母?要只是琉璃,為何會如此金貴?以前可沒聽說有誰能以琉璃制出這東西來。”
鄧常恩解釋道:“梁公公,要么怎么說物以稀為貴呢?想來是有人通過研究琉璃的特性,發現這玩意兒能制成望遠鏡,而東宮卻謊稱此物乃黃山云母所制,實有欺君之嫌。”
“啊!?”
梁芳一聽,心情頓時激動起來。
若是自己真的可以通過燒制琉璃的方式,把望遠鏡給造出來,那豈不是說……真就能給太子安個欺君之罪的名頭?
不過冷靜過后,他又搖頭道:“最多只能說是覃吉等人欺君,太子對此并不知情,因為他只是收到身邊人上貢而已。或許覃吉還會把事賴到送給他望遠鏡的人身上,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韋興笑道:“不管怎么樣,也會影響東宮的聲譽,您覺得呢?”
梁芳看了看在場三人。
這三人其實立場各異,但有一點,他們跟太子之間都沒什么交情,在易儲這件事上,的確可以擰成一股繩。
但顯然一切都建立在他梁芳充當排頭兵的基礎上。
若是回頭易儲之事出現變故,相信連韋興在內,都會立即跟他撇清關系,甚至還可能勢不兩立。
這就是與這群人相處的邏輯。
“黃山云母……琉璃……到底哪一種說法才是真的?”
梁芳對此還是不太放心。
鄧常恩自信滿滿地道:“貧道已找人,先行燒制,的確已燒出與那望遠鏡材質相當的物件兒……或許過個幾日,就可以把東西造出來。”
“是嗎?”
梁芳一聽非常激動。
竟真被你這個神棍給搗鼓出來了?
不對!
應該說是差不多搗鼓出來了!
現在外邊都說你鄧常恩是個江湖騙子,看來你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我怎么之前就沒想到去尋你,卻偏偏去找李孜省那忘恩負義的混賬王八羔子?
鄧常恩隨即從懷里拿出一樣東西,交給梁芳查看。
梁芳拿在手上,對著半成品的玻璃片看了良久,又豎起來看遠方,最后搖頭:“這也不能把遠處的景致拉近啊,再則說了……這材質未免也太過渾濁了,能看清啥?”
韋興道:“敢問梁公公,真找一塊黃山云母回來,材質能比現在這個更好?無非是需要再打磨或是修整……”
“原理呢?你們可知悉?”
梁芳還是信不過眼前這群人。
看似是一群諸葛亮,但實際上還不如一個琉璃匠。
韋興笑道:“鄧仙師已看過那望遠鏡的構造,還怕造不出來?梁公公您就放一百個心好了。一個月之內,定能造出來……且想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