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是誰在配藥
當晚。
張延齡輾轉來到了李孜省贈與張巒的新宅。
“沒人跟來吧?”
張巒知道兒子要來,親自到門口打開院門,還探出頭四下張望一番。
張延齡奇怪地問道:“誰會來?爹您惹仇家了?”
張巒掩上院門后道:“我是說,你娘和你大哥不知道我在這兒吧?”
聽到這里,張延齡瞬間就知道,張巒現在翅膀硬了,想要單飛。
當然不是跳開他這個能干的兒子在朝廷里單干,而是想擺脫家庭的束縛,在外邊花天酒地。
這是近來升官發財后,張巒心思開始沒用在正道上的俱現。
“沒有。”
張延齡翻了個白眼,先行進到廳堂內。
卻見廳堂的圓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還有兩個酒杯,沒見任何人在旁,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脂粉氣。
張巒見兒子似乎發現了什么,趕忙解釋:“先前李孜省在此。”
“是嗎?”
張延齡從懷里取出一個瓷瓶,遞過去道,“這就是我配置的藥……爹,您一定要說這是您親手調配的,剩下的事,不用我教您了吧?”
張巒驚喜地問道:“這么快就整好了?我還跟李孜省說需要等到明日呢。”
“那就明天再獻藥也一樣。”
張延齡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
張巒卻搖頭:“不行,今晚就送去,早完事早解脫。”
張延齡笑著調侃:“爹,這是治病救人的藥,又不是毒藥,您別整得好像是要去干什么不法之事一般。”
“我不是那意思。”
張巒搖頭苦笑,“那……我……我兒,你隨我去李府吧。我……這邊……嗯嗯……”
“爹,您自個兒去見李孜省吧,我貿然登門,不像話……再說了,勞累那么久,我在這邊歇歇都不成?”
張延齡還真就賴著不走了。
我忙里忙外給你配藥,你在這邊花天酒地,怕我發現你秘密還想讓我跟你一起走?門兒都沒有!
張巒期期艾艾地道:“那……那你……隨便對付點兒。這不,正好有幾個唱戲的在這邊,讓她們……再給你加個菜。”
張延齡笑著問道:“那些侍候您的,到底是唱戲的戲子,還是做飯的廚子啊?”
“這個……”
張巒臉色尷尬。
張延齡沒好氣地揮了揮手,催促道:“爹,您快去吧,我在這邊坐坐……其實晚飯我已經吃過了,不過我還是想看看這宅院到底長啥樣……以后這里不會就是爹您金屋藏嬌的地方吧?”
“混賬小子,拿這個來消遣您爹我呢?”
張巒罵罵咧咧道,“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父親,說話放尊重些……兒啊,為父又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你不至于為你娘親抱不平吧?”
張延齡不以為意地道:“爹,您誤會了,我就是隨口說說。趕緊去,要是您不著急,那就等到明天……”
“我去、我去。”
張巒連聲道,“你小子就是人小鬼大,也不知到底咋想的……咋就一點兒不像你大哥呢?”
張延齡心想,你倆兒子本來還真是一脈相承,狼狽為奸不說,還同樣地愚蠢。
但誰讓我現在已經完成了靈魂升華?
不這樣,怎幫你成就大事?
李孜省本來也準備今晚好好休息,一切等到明天再說。
結果這頭龐頃心急火燎地跑來告知,說是張巒把藥帶來了。
“快,準備官服。”
李孜省催促道,“我這就入宮。”
“這時候入宮?”
龐頃看了看天色,顯得無法理解。
李孜省道:“治病之事,十萬火急,眼下大明還有比這事更為著緊的么?來瞻為陛下診治病情既是我力主促成,那我就該與來瞻共同進退。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藥到底是來瞻搞出來的還是他小兒子搞出來的?為何我與來瞻相處一日,這才回來不多時,他就把藥給弄出來了?”
龐頃道:“管他的呢,人家的家事,咱管不著。總歸這藥……出自張府,總歸是沒錯的。”
李孜省連夜入宮向朱見深送藥。
到了乾清宮宮門前,韋泰親自前來迎接,并由韋泰帶著藥進入大殿。
“該怎么服?”
韋泰回頭問了一句。
李孜省道:“就是打開瓷瓶,將里面的藥飲下即可。明日還會有藥送來,每天一次。”
“這……”
韋泰看了看瓷瓶,有些無語,“就這么點兒藥,哪怕找人來試毒,怕是都很困難。”
李孜省無奈道:“那就請示陛下,看陛下怎么決斷吧。”
“也是。”
韋泰正要往里面走,突然想到什么,又問道,“為何那位張太常未與你一同前來?”
李孜省道:“我讓他在我府上等著。”
“哦。”
韋泰再往前走,李孜省并沒有繼續跟上。
韋泰詫異地問道:“李仙師,您怎不跟著進去?”
李孜省搖頭道:“還是不要了,我在外面等便是。”
“行。”
韋泰并沒有勉強。
畢竟已入夜,乾清宮內殿又是皇帝的寢宮,李孜省這個外官要是進去,恰好看到邵妃什么的正在里面,罪過可就大了。
李孜省留在乾清宮大殿等候。
過了許久,韋泰才從后邊出來。
李孜省急忙迎上前問道:“如何?”
韋泰道:“藥我先服了些,確定無毒后,再給陛下服用。”
“這……”
李孜省心說,之前陛下表現得對來瞻那么放心,看來都是假象,其實還是不敢冒險。
但就那么一小瓶藥,這再試過毒,留給陛下服用的也沒多少了。
韋泰嘆道:“李仙師,說句不中聽的,這藥管不管用,您是否都不該獻呢?”
李孜省搖頭道:“我一心為陛下,根本就沒考慮那么多。如果說這藥有不對的地方,最后要擔責,甚至是背負罪行,那就朝我一人來吧,總歸這件事……始作俑者乃是我。”
“您……還真有擔當。”
韋泰由衷地發出感慨。
這會兒還敢主動往前湊,說李孜省傻還是說忠?
韋泰不知道的是,李孜省之所以敢這么說,全是出自對張巒的絕對信任。
李孜省想的是,我那來瞻老弟,連天機都能堪破,他今天非要用這種牲口內臟提煉出來的藥給陛下服用,能有什么問題?
再差,能比鄧常恩進獻的所謂的仙丹不堪么?
連鄧常恩都沒出什么事,我怕什么?
“李仙師,您先別在這里等了。”
韋泰小聲提醒,“明日再入宮,看看效果吧。若是行之有效的話,可能……陛下還會繼續服藥。”
“是,是。”
李孜省趕緊應聲。
隨后韋泰親自送李孜省出宮。
雖然李孜省不知道韋泰為什么會這么熱忱,但大概能感受到,現在的韋泰對他還算敬重。
走了一會兒,李孜省突然想起什么,問道:“韋公公,有件事,我一直心存疑惑,未曾有答案。”
“請講。”
韋泰笑瞇瞇地道。
李孜省一邊走,一邊側過頭,試探地問了一句:“不知覃公公他,究竟……是何緣故……”
韋泰斂住笑容,皺眉問道:“這好像不該是李仙師您能打探的事情吧?”
“就是隨便問問。”
李孜省趕緊為自己解釋。
“李仙師此舉大為不妥。”
韋泰正色道,“陛下不說,那就是不能與您說。亦或者……您親自去問問陛下?”
李孜省趕忙擺手:“嗨,就當我沒說。”
韋泰嘆道:“咱這些陛下身邊的近臣,無論做什么事,都需要小心謹慎,在陛下沒明確指示前啥都不能說……有些事,您做到心里有數就好。”
“哦。”
李孜省是聰明人。
眼下韋泰是什么都沒說,但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覃昌去職,恐怕是因為他做了什么“不小心”的事情,惹惱了皇帝。
李孜省心說,當時我跟覃昌談及通州倉之事,陛下不會就是為這個而發怒,進而責罰覃昌吧?
當晚李孜省回到家中,并沒有留張巒過夜。
二人只是簡單交談,相約翌日張巒再過府來與他一道等消息,就讓張巒回去了。
張巒回到自己的新居所后,整個人已疲憊不堪。
畢竟此時已臨近午夜。
光是等李孜省,他就苦候了一個多時辰,這會兒已心力交瘁。
等他進了廳堂,卻見兒子還在那兒吃飯,旁邊正有四個女子,一個唱小曲,另外一個負責斟茶,剩下兩個則在跳舞。
“你……”
張巒回來見到兒子那愜意的模樣,幾步沖到兒子身邊。
張延齡吃了口菜,又喝了口茶,這才回頭看著老父親,笑著問道:“爹回來了?這邊的享受還真不錯……看來爹您很懂得恣意之道啊。”
張巒老臉有些掛不住。
“我就知道,你來準沒好事。”
張巒懊惱地坐到了兒子對面,“你以為我是來作何的?我是來辦事的!這些女人,乃李孜省……他登門的時候順便帶過來的……我還啥都沒做呢,你就來了。”
張延齡笑道:“爹,您不用向我解釋……這邊的菜做得的確不錯。”
“你沒喝酒吧?”
張巒瞅了瞅桌上的菜肴,“跟先前我吃的時候好像不太一樣。”
“哦,我讓人重新訂了一桌……我可不喜歡吃別人的殘羹剩飯,要吃就吃新鮮的……”張延齡理所當然地道。
張巒道:“你新訂了一桌?在哪兒訂的?這院子可是有廚子的。”
張延齡擺擺手道:“我吃自然要吃好的,不然怎么配得上這好茶好景呢?爹,最近您很腐敗啊。”
旁邊幾個女子,聞言都在掩口笑。
張巒擺擺手道:“去去去,別在這里添亂,本老爺要與少爺敘話,你們都先出去吧!”
“是!”
幾個鶯鶯燕燕行禮后離開廳堂。
等人走了,張巒才囑咐道:“回去后,不要跟你娘亂說。”
張延齡問道:“說什么?”
“就是……這里的事。”
張巒遮遮掩掩地道。
張延齡笑道:“我年歲小,啥都不懂,再說娘也不會問我您去干嘛了。只要您有閑暇就回去瞅瞅,娘只會問您,不會問我有的沒的。”
“行啊。”
張巒松了一口氣,道,“兒啊,為父也不是你說的那么腐敗,就是……想在晚年找點樂子。
“為父可不比你,為父之前就是個老古板,這一輩子從沒享受到什么,好不容易像今天這樣有了那么丁點兒成就,你能讓為父痛快幾年不?”
“那是自然。”
張延齡笑著回應。
“好,真是個孝順孩子,那為父今天就不留你了。”
張巒順著話茬直接送客。
張延齡一時無語。
你個老六,一邊讓兒子理解自己,卻在大晚上趕兒子回家?而你自己卻繼續在這里享受?
“你千萬別誤會,為父這不是希望你早點兒把新藥弄出來么?那藥沒你不行。”張巒解釋完,又道,“明天我把家里的銀子,多給你一些。吾兒,一切全靠你了!”
這會兒張巒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花錢把兒子的嘴給堵上。
第三百五十九章是誰在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