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國舅  第四百七十八章 就是你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寒門國舅   作者:天子  書名:寒門國舅  更新時間:2025-01-24
 
本來小皇帝就是來張府探病的,所以朱佑樘并沒有打算一次問太多問題。

因為當下張巒正在病中,按理需要靜養,一下子聊太長時間不好;另外朱佑樘也說了,以后會讓覃吉他們來問策,既然有回頭,那眼下再問就顯得不那么合時宜,而且最好是有個人充當中間人,由其來折騰張巒……他這個做皇帝的負罪感才沒那么強烈。

懷恩在外邊的院子里接連催請了三次后,朱祐樘才起身,準備離開。

朱祐樘道:“岳父,本來我打算留在這里用膳……但懷大伴說,宮里還有很多事等待我去處理,所以只能先回去了。”

“哎呀,陛下您能來寒舍,已是臣的無上榮光,焉敢留您用膳?”

張巒直起身子,一臉感激地道:“其實說起來,陛下至今為止還沒有長時間在宮外停留過,此番登門,已屬破例,豈能再奢求更多?還有便是臣這光景,也沒法與陛下一起同桌用飯,連敬杯酒都做不到,實在是慚愧!”

“岳父好好養傷,將來會有機會的。”

朱祐樘寬慰完張巒,便揮手惜別,然后向門口走去,臉上猶自帶著幾分不舍,半道上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回過頭問道,“岳父,先前讓你徹查梁芳案,其中牽扯到的朝臣,不知你怎么看?”

張巒問道:“請問陛下說的是誰?”

朱祐樘駐足,蹙眉道:“別人倒也罷了,但涉及閣臣彭華,還有倪岳他們……尤其倪岳,他做過東宮講官,還曾在文華殿聽政時為我答疑解惑,其實我很不舍得處罰他……

“雖然懷大伴也說,倪先生當初為我上疏,其實包藏禍心,但終歸是幫到了我……我曾聽皇后說過一句話,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既然倪先生沒有傷害我的行為,若只是因為他在父皇陵寢選址問題上與岳父有分歧……”

張巒趕緊表態:“陛下別顧及微臣的感受……據我所知,倪岳只是做事上顯得偏激罷了,再便是被人利用,不如放其還鄉。至于李華……臣認為,李華的案子,倒也沒什么,他只是梁芳案中不起眼的小角色,放不放都不影響大局。至于彭華嘛……”

朱祐樘見張巒欲言又止,加之他不知道張巒背后跟彭家的牽扯,不由好奇地問道:“那又怎樣?”

“嗯!?”

張巒見皇帝如此反應,心中稍微有些疑惑。

他在想,我只說要善待倪岳和李華,陛下就這么熱衷問我彭華的事情,那豈不是說……陛下這個人很仁慈,根本就不舍得對大臣下手?

那我現在等于是騎虎難下,不幫彭華都不行了?!

如此一來,我豈不是真跟兒子所說的那樣,婦人之仁,主動資敵,那我成什么人了?

“彭華之事,臣想聽聽犬子的意見。”

張巒沒有立即表態,而是把目光轉向小兒子。

朱祐樘也隨著張巒的視線看了過去,問道:“延齡,你怎么看?”

張延齡回道:“姐夫,這事我不好牽扯進去吧?畢竟朝廷的情況那么復雜,彭華此人……”

張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斥道:“問你話,就趕緊說,彭華應該怎么處置?”

“他不都定罪了嗎?”

張延齡反問了一句,隨即便用促狹的眼神看向張巒,好似在說,他要是不定罪,他的家眷會被抄沒,甚至被李孜省私下送給你?

你在這兒裝什么裝?

朱祐樘略一沉吟,苦笑道:“是啊,都定罪了,乃死罪……我也跟懷大伴他們討論過,彭華為官多年,卻沒多少拿得出手的政績,在幫助我登基的事情上也沒有絲毫表現,找不出減死的理由……”

“陛下您看這樣可好?”

張巒已經完全明白了兒子的意思,也明白了皇帝的心意,隨即便順桿往上爬,“咱直接赦免他的死罪!”

朱祐樘苦笑著搖頭:“總要師出有名才可……朝廷既定了他死罪,又免死,總需要有個說法。”

張巒這下有些急了,看向兒子催促:“延齡,你趕緊拿個主意。”

張延齡道:“彭華之事交由廷議最佳,也就是陛下在乾清宮召見幾名重臣,問詢對此事的看法,到時陛下以其有功于朝廷為由,展現出寬仁和體恤臣子的一面,到那時必定會有人出面為之求情。”

朱祐樘仔細想了想,點頭道:“要是很多人為其求情,我網開一面,倒也不是不可以。那接下來呢?”

張巒聞言不由一怔。

心想,我說直接免死就不行,怎么別人求情,到你這兒就又可以了?

這算什么道理?

不對,陛下要的就是一個態度!

這大概就是懷恩教給他的,那就是做事要始終如一,就算是仁慈,也得有度。

那豈不是說,其實之前我這女婿已經提前問過懷恩能不能給彭華免死,結果懷恩那邊不同意?

要真是這樣,那懷恩反對赦免彭華是為了成全我,還是另有私心?

張延齡絲毫也不知老父親的心理活動,繼續道:“只要有大臣為之求情,陛下便可順勢交給刑部再議,到時找人出來為其斡旋,可以幾次定死,幾次再免死……”

張巒皺眉問道:“延齡,你說為什么不直接朝堂上議,而非要放到乾清宮去廷議呢?”

朱祐樘伸斷岳父的話,看向自己的小舅子,一臉興奮地道:“我大概明白延齡的意思了……因為彭華案,從朝廷角度來說,既已經定了死罪,辦成鐵案了,要想更改,只能放到朝堂外去議……這應該算是我這個皇帝的寬宏大量……”

“啊?”

張巒一愣。

原來我真是個木頭疙瘩啊!

人家姐夫和小舅子都能明白的事,我自詡啥都懂,竟都想不出來?

朱祐樘問道:“可是延齡,為什么要幾次定死,又幾次免死?這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明白。”

張延齡道:“廷議時有人為之求情,陛下放回刑部等三法司議,三法司一定還是會定死罪!因為這是法度……如果再議就不定死罪了,那第一次定罪的依據又是什么?所以從法度來說,這個人必須得死……只有如此才能維護律法威嚴!”

“嗯。”

朱祐樘釋然地點了點頭,臉上堆滿笑容。

“但陛下既要寬仁治政,讓世人知道您的仁心,同時還要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后為梁芳、彭華等人籌謀,案發后又一心想致其于死地……讓陛下明白背后的利益糾葛,那就得把這件事多做一番拉扯……”

張延齡繼續娓娓道來。

朱祐樘問道:“延齡的意思是說……這樣多拉扯幾次,那彭華和梁芳派系的人就會主動跳出來,是嗎?”

“大概是這意思吧。”

張延齡道,“想讓其死的,還有想讓其活的,會在朝中展開激烈交鋒,就會把暗流引到明面上來,到那時陛下就會掌握主動權。”

“很好。繼續說。”

朱祐樘似乎不記得要走了,折身回到榻前,看著張延齡一臉認真地說道。

張延齡笑道:“如此反復個兩三次,陛下覺得這件事有再議的可能,那時候再拿到朝堂上去說,就顯得名正言順……畢竟是有爭議之事。

“朝堂上,必定有人求情,有人想讓其速死……屆時陛下就可以冷眼旁觀,知道他們背后盤根錯節的關系網絡。”

朱祐樘感興趣地問道:“那最后,要是我還是想寬恕他們呢?”

不裝了,朱祐樘直接坦白了!

我這個新扎皇帝,就是不想殺人,就是想寬恕我父親當皇帝時的舊臣,你們看該怎么辦吧。

張延齡笑著道:“這時候,就需要有個一錘定音之人,或者說是甘愿當壞人的人主動站出來。屆時陛下大可把決定權交給一個……愿意聽從陛下命令行事,且愿意承擔罵名,也接受爭議的人……”

張延齡說到這里,跟朱祐樘一起把視線落到張巒頭上。

好似在說,那個人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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