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去哪里,是天上還是地下。”
而這個時候,新的變化出現了。
“噔!”
神巫想起了云中君說的話,這幅神面能夠讓人看到人間之外的景象,能讓人神魂游蕩于九重天和幽冥之中。
“此時此刻,莫不是我的神魂正在離體?”
“噔噔蹬蹬!”
從一片黑暗之中傳來了聲音,她左右觀望,卻不知道那聲音究竟從何處傳出。
周圍是白茫茫的云海,腳下是廣闊無垠的大地。
這改天換地一般的景象還有高高漂浮在云海上的高度,令神巫一時間不敢動彈,身體僵硬無比。
抬起頭。
眼前原本明晃晃的,是竹樓內的景象,但是驟然之間就陷入一片漆黑。
那黑暗并不是單純的黑暗,黑色似乎在流動,隨著那流動的黑她感覺自己就好像不在原地,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拉扯到了什么未知地帶。
隨著聲音的結束,眼前的黑幕驟然被撕開,無邊無垠的天地以視界的中心三百六十度地往周圍擴散而去。
“呼!”
神巫聽到一陣風聲,而伴隨著風聲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飛在天上。
“轟隆隆!”
天上好像有什么東西經過,神巫朝著天上看去。
卻只能看到一個龐大無比的黑影從頭頂上碾壓而去,而她則朝著地面墜落而去。
狂風不斷地從耳畔吹過,一層層云海從身旁摩擦過衣角,而腳下的大地也不斷地放大變得越來越近。
一切如夢似幻。
神巫不知道自己飄了多久又有多遠,但終究還是漸漸重新抵達了人間。
眨眼間,她就從天上回到了大地上方不遠。
她飄在高處,眼睛已經能夠看到那山頂的翠綠,望見那遠處的城郭,大江的兩岸。
她認出了這是哪里,這正是她祖祖輩輩一直生活的地方。
“云壁山脈。”
這種跨越感對于神巫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這一瞬間。
她感覺自己不再是凡人。
戴上這面具的這一刻她好像變成了一個神仙,一個天上客,正在以一個朝游北海暮蒼梧的仙人視角神游于天地之間。
越來越靠近地面了。
不知不覺間,她飄飄然地來到了西河縣縣城的上方。
她從城上飛過,可以看到下面的市井小巷,看到眾生百態。
“湯餅,新鮮出爐的湯餅。”
“讓一下,讓一下。”
“你怎么把水潑在我家門前。”
“這大路又不是你家的,什么你家門前。”
她聽到挑著擔子的小販的叫喊聲,聽見了街巷鄰里的吵嚷聲,但是那些人卻看不到她,或者沒有注意她。
她像是一只飛鳥掠過,控制不住自己,但是依舊在往前飛著,被動著以那種視角看待著這里的一切。
但是很快,她就發現了操控的方法。
她的視角只要轉向哪一邊,視角也便朝著那一邊前進,不過她第一次“神魂出竅”巡游天地,依舊用得不熟練,根本就控制不住這種視角。
而且此刻她已經越飛越低,快要落到地面,撞到那縣城之中一座高屋的時候她突然有些恐慌。
“這樣落下去。”
“莫不是掉到幽冥中去了?”
她嘴上這樣一低語。
隨后,眼前的畫面變了。
整個視界又是一暗,然后出現了輕聲低語,仿佛在提醒著她下一步前往什么地方。
“陰間!”
“幽都冥獄第一層。”
“鐵砂地獄。”
但是這一次,并不是一暗一亮,她就在天上了。
在神巫的眼中,她好像乘上了一艘船。
船下沸騰的黃泉浩浩蕩蕩,成千上萬的鬼影在黑暗之中出沒,一個個恐怖的鬼神在兩岸朝著船上眺望。
她穿過了一扇大門,可怕的虎頭牛身三只眼的神祇看了它一眼,額頭上的神眼掃過,仿佛在確認她是否有著進入這扇大門的資格。
隨后,為她打開了那通往陰間的門扉。
她只感覺周圍的景色不斷變換,最終落入了一座昏天暗地的大地。
一切都是黑白的,仿佛世間萬物抵達此處都失去了色彩。
目光投向遠處,她看到山谷裂縫之中有著暗紅色的光芒在閃爍,然后一縷縷黑煙升起。
那黑灰涌向高處,最終化為層層灰燼灑落下來,
只此一眼。
她就明白這絕對不是存在于現世的地方。
灰燼落下,彌漫著一種金鐵融化的味道,或者說是惡臭,讓人極度地不適應。
“啪!”
“啊!”
“別打了,別打了。”
聲音傳來,神巫看了過去。
層層黑幕逐漸撕開,然后畫面不斷地拉近,神巫也看清楚了這片黑暗大地的真實面貌。
黑暗中有著一個全身漆黑只有一只嘴巴的鬼神揮舞著鞭子,抽打著一個個衣衫襤褸的惡鬼,讓那些惡鬼不敢有絲毫懈怠。
那鞭子帶著電光撕裂這些鬼魂,但是很快又讓他們重新組合起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聽到那些惡鬼在呼號,在哀求。
“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鬼伯啊,您怎么可以這樣對待我們。”
“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死吧,死吧!”
“求死不能啊!”
“我們已經死了,我們現在是鬼。”
聽完這話語,神巫就明白這些人是誰了。
她看到了陰間鐵砂地獄的景象,那些已經消失在了人間的五鬼道妖人此刻全部都在這里,化為了一只只惡鬼。
他們被鬼神索命拿下帶到了這幽冥之中的鐵砂地獄,經受著世間最可怕的懲罰。
神巫靜靜地看了一會。
“轟隆。”她看到黑暗之中的這片大地不時地電閃雷鳴,隨后地動山搖,裂谷深處就有著大片的石頭垮塌下來。
“快快快!”而隨后惡鬼便會在鬼神的鞭子催促之下,用鏟子將一塊塊鐵石鐵砂摻入車斗,又有人進行篩選,一批人進行處理,最終推向黑暗的另一頭。
“哐哐哐。”所有的鐵石都會進行一個像是巨口一樣東西吞噬后進行最后的篩選和嚼碎,最終倒入那巨大的火爐之中。
恐怖的火爐吞吐著一切,冒出滾滾黑煙,讓這片鐵砂地獄的黑灰無休無止。
就像這些惡鬼看不到盡頭的懲罰和勞役。
這樣駭人的畫面讓神巫也為之驚悚,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而這個時候,她也驚動了那些惡鬼和看守惡鬼的鬼神,眾鬼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這邊。
和人間不一樣,這些惡鬼和鬼神仿佛能夠看到她。
“啊?”
被這般多的惡鬼注視著,哪怕是神巫也有些驚慌。
但是那些惡鬼看到了神巫后卻比她要驚慌得多,一個個匍匐在地上,莫敢直視。
就連那鬼神也是如此,瑟瑟發抖的在黑暗之中朝著神巫行禮,或者說是朝著神巫戴著的這幅天神相行禮。
原來在那些惡鬼和鬼神的眼中,神巫此時此刻身上綻放著祥光,身上散發出的威壓令他們望而生畏,一動不敢動彈。
仿佛這天上的神祇,對于這里的一切有著權限上的極致壓制。
看著這一幕幕,神巫越發感覺不真實。
“這究竟是真的?”
“還是幻象?”
“亦或者一場夢?”
不過她又覺得,就算是做夢自己也夢不出這樣的景象。
而這個時候,耳畔傳來了念經咒的聲音。
“杳杳云海,茫茫天路,君馭清風,獨游九霄。”
“朝餐霞光,暮飲露華,身披云霞,逍遙無垠。”
那聲音從高處傳來,回蕩在神巫的耳畔。
“人間。”
“金谷縣社廟。”
而這個時候,提示音再次出現了。
站在陰間冥獄之中,神巫昂首看向人間。
于是光芒再一閃,她便到了金谷縣,而位置正是那座修葺一新的社廟之中。
神巫發現自己的視角剛好立于神臺之上,以那座神像的高度看向下面,于是便發現了那念誦經咒的究竟是何人了。
“陸陰陽?”
她看到了丹鶴道人和陰陽道人二人正帶著一幫道人,在社廟之中做著法事。
只是她一開口,下面的眾人也立刻聽到了她的聲音從神臺之上傳出。
“誰?”
這一下。
人間大地真實的人和景色,和剛剛那如夢似幻的天上地下的一幕幕仿佛結合在了一起,一同變得不可否認。
“這果真都不是幻象。”
神巫一倒退,椅子倒在地上。
她又回到了原地,那座竹樓上。
而另一邊。
陰陽老道離開了神峰前往金谷縣,很快就來到了這座社廟中。
社廟和之前模樣變化并不算大,但是因為不斷前來的香客,給了人一種翻天覆地的感覺。
鶴道人此刻在廟里面忙碌著,兼著廟祝的活計,這座社廟對著鶴道人有著特別的意義,他自然非常看重。
“丹鶴。”
“道主。”
老道一進來,鶴道人連忙將其迎了進來。
二人在大堂側屋內坐起來聊天,陰陽老道聽著鶴道人回想起了這段時日的種種,鶴道人感慨萬分,而老道恨自己不能親眼所見。
最終,老道終于說明了此次的來意。
“我想要尋找一個,下陰間地獄的法子。”
丹鶴聽了手一抖,總是聽說求長生不想死的,沒聽說過這趕著下陰間的。
“道主何故如此想不開?”
“可是,做了什么……”
他本來想說,見不得人的事。
但是思慮再三,還是說得委婉了一些。
“做了什么錯事?”
在丹鶴看來,像是五鬼道那等犯了天條和無邊業障的人,才會被鬼神主動索命勾了去。
陰陽老道這般想不開,看來是做了什么丑事想要贖罪了。
陰陽老道卻搖著頭,說。
“非也,非也。”
“成仙,老道這輩子看來是無望了,不過既然親眼所見這世間有陰間和地獄,有幽都和鬼伯。”
“眾人對那幽冥畏之甚過虎狼,我卻覺得這生死之間,看起來還是有莫大的機緣的。”
“雖不能活著做個長生永駐的仙人,那死后想辦法做個鬼神亦或者是,鬼仙?”
“也是一條長生之道啊!”
陰陽老道說出了自己的妙想。
鶴道人聽完卻心想,道主這是不是又服丹了,想甚美事呢,
成仙輪不到他,這做鬼神就能輪得到他了?
鶴道人:“道主,你莫非又得了上蒼的點撥了?”
陰陽老道經常磕了丹藥,就說自己收到了上蒼的指示,鶴道人也不知道靠不靠譜,反正不敢多言。
陰陽老道這一次卻大聲說道:“天道酬勤,怎能總等著上蒼點撥。”
鶴道人支支吾吾:“那敢問道主,準備如何個勤法?”
陰陽老道:“我準備在這里開壇作法,問一問這金谷縣的地神,這社廟地神管轄一方,這生死之事或許地神也知曉,或能指引我行走陰間,下界幽冥之法。”
之前,陰陽老道通過窺探神巫迎神編撰了一套《云真陰陽大道齋醮神典》。
老道十分篤信自己這套大法能夠溝通神明,是自己感悟大道,溝通上天之后感悟出的大道妙法。
鶴道人:“原來是這么個勤法。”
這不還是等著問神仙那套嗎?
反正,鶴道人沒看到這哪里勤了。
社廟之中。
老道又開始作法了。
按照《云真陰陽大道齋醮神典》所撰寫的步驟開始迎神奉神,不過這一次迎的只是社廟地神,步驟自然要簡單許多。
第一步在廟中設壇,但眾道人還是在廟中供奉上了云中君的神主牌位,以云中君的名義召遣神祇。
大有拿著云中君的符敕,對著社神喊急急如律令的意思。
鶴道人覺得老道這套玩不通,你哪來的資格拿著云中君的符敕召來這社廟之中的地神回話。
他之前見過神巫施法召來鬼神,念咒是其次的。
你先得在云中君那里掛號才行。
不過道主發癲,他也不好勸,勸也沒用。
但是其內心深處其實也有些小期盼,誰知道行不行呢,說不定道主這套還真有用呢?
高燃寶燭線香,內外還要潑灑凈水,念咒誦經。
神臺前的香爐香煙縷縷,下面的火盆點燃著燒給神靈的祭詞,老道跪在下面一邊燒一邊念著。
“杳杳云海,茫茫天路,君馭清風,獨游九霄。”
“朝餐霞光,暮飲露華,身披云霞,逍遙無垠。”
道人搖頭晃腦,口中念念有詞歌頌云中君的詞。
獻供花、香、果、酒、茶,每一樣用不同的器物乘著擺放在桌案上,下一步便是準備念誦禱文詢問此方地神了。
但是這一次出現了一些意外情況,剛頌完云中君,突然之間社廟內就起了變化。
伴隨著一聲如同雷霆的轟響,社廟里的眾道人瞬間身體一顫,不知所措地抬起頭。
隨后,成千上萬的鬼魂的哀嚎和咆哮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氣氛一下變得晦暗陰沉,凄慘絕望了起來。
那絕對不是什么現世的聲音,而是從陰間幽冥之中傳來的。
那聲音越來越近。
仿佛。
有著什么存在此刻正在幽冥之中,溝通上了社廟這邊。
而這個時候,神臺之上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
“陸陰陽?”
社廟之內所有人身體一抖,先是惶恐地看著神臺之上,隨后紛紛聚焦于神臺之下的老道。
老道跪在地上,此刻也臉色慘白,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口。
丹藥還在,他還沒服下呢?
隨后,他扭頭看向周圍其他人的目光。
“你們都聽到了?”
眾人紛紛點頭,如同搗蒜一般,然后紛紛四散開來,生怕靠近了這老道一些,也被那陰間的不知名存在給點了名。
這下好了,陰間地府里真的掛上他的名了。
神巫一個蹌踉,跌倒在地。
便發現自己回到了竹樓之中,她坐在地上不斷地喘著粗氣,本不應有這種狀態的,天神相也沒有任何副作用,但其雖然端坐于屋宇之內,剛剛卻好像在一瞬間真的走遍了三山五岳。
飛在天上的時候,其全身始終緊繃著,走在幽冥的時候,她心跳不止,此刻歸來只覺得疲憊不已。
而這個時候,一個身影從她的身后走了出來,神巫戴著面具立刻扭頭看了過去,發現那熟悉的衣袍之后終于松了口氣,一陣強烈的安寧感落到了心中。
神巫:“神君。”
云中君:“當神仙的感覺怎么樣?”
神巫:“如夢似幻。”
云中君:“它叫天神相,當你戴上這的時候,伱能夠看到我所看到的,但是與此同時,你能看到什么,我就能看到什么。”
神巫:“神君又為何要給我這天神相呢,讓我看到這些呢?”
云中君:“重要的不是我想要你看到我能看到的什么。”
神巫:“那是什么?”
云中君:“我是想要看看,你們眼中的人間。”
神巫明白了。
她戴上面具的這一刻,用神靈的視角。
但是神靈,也同樣在用她的視角看著這人間大地,體會著這塵世風霜。
神巫起身,那云中君在她的視角之中如煙云般消散。
但是她又感覺,對方好像就在自己身后。
或者。
在自己地身體里。
艙室里。
熒幕上倒映著剛剛神巫所看到所有畫面,做成了九宮格模式,每個格子里面寫著地名。
然后畫面一轉,所有的地名全部縮入了一張地圖之中,其中不僅僅有地上人間的,還包括了天上地下,每個地圖上還插著一個旗子。
但是不得不說,這風格有著一種早期游戲的感覺。
江晁:“哪來的天上的,這是不是有些名不副實?”
望舒:“我們這空間站總有一天要再送上去的。”
江晁:“這地上的也沒幾個。”
望舒:“總有一天地上會插滿旗子的。”
江晁:“還有這地下,你準備修多少重地獄,還有等到金谷那邊漸漸走入正軌以后我們也不需要人來做苦役吧,到時候你這什么陰間冥獄的把戲也就到頭了。”
望舒:“那得看,想要修多少重地獄得算一算你在這個時代做一個現代人的標準需要多少個地獄,將空間站升上天需要多少地獄,然后咱們找到回去的方法需要多少地獄。”
“不需要人來做苦役,也需要機器來做苦役。”
江晁:“機器也算?”
望舒:“你每天剝削我怎么不算。”
江晁:“明明就是個煉鋼廠,建在一座大峽谷里,非得叫什么幽冥陰間的鐵砂地獄。”
望舒:“你應該懂的?”
江晁:“我應該懂些什么?”
望舒:“進廠就是下地獄啊!”
猶如晴空一聲霹靂,這一下,江晁倒是啞口無言了。
過了好一會,江晁又問:“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望舒:“不知道,你應該問我們到底能不能回去。”
江晁:“那我們能不能回去。”
望舒:“不知道。”
江晁:“那你還讓我問。”
望舒:“問題是問題,又不是每一個問題都能夠得到解答。”
江晁躺了下來,將天神相戴在了臉上。
他不想當一個古代人和留在這里,卻又不得不一點點融入這個世界。
面具戴上。
兩側好像就有什么東西繞到了腦后,然后自動將她的頭發盤起。
神巫此時此刻看上去更加神秘了,一身黑色的圓領戎服繡著明月,頭戴著名為天神相的面具。
腦后的頭發被自動束起,化為一個干練的馬尾。
“唰唰唰!”
那束發的銀環如同蛇一般轉動,面具上的紋路還隨著光路的流轉在變化。
縱橫交錯的光華流淌過如同鏡面一樣的面具表面,光芒閃爍之中倒影著周圍的景象,而眼部雙瞳的位置則又好像翻轉著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顏色和幻影。
“滴!”
與此同時,神巫脖子上掛著的符詔也在閃爍著,好像在確認著什么。
而神巫則感覺一股強烈的包裹感附著在臉上,但是隨后就又沒有這種感覺了。
閱讀我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