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芝原以為是被譽為“樂器之王”的鋼琴橫空出世。
沒想到，理查德院長口中“跨時代的樂器”，并非鋼琴，而是指鋼琴的前身，羽管鍵琴。
羽管鍵琴，又名撥弦古鋼琴，在形制上與現代的三角鋼琴相似，但其琴弦是以羽管撥奏而不是用琴槌敲擊。
葉芝身為藝術神選，掌握著最為基礎也最為深奧的樂理，并在音感上能與猶如閃耀群星般的天才音樂家們相比及。
不論是羽管鍵琴，還是其他的新型樂器，只需上手幾分鐘，就可以掌握得爐火純青。
選帝侯之子洛泰爾，大家通常管他叫做洛泰爾王子，為人張揚。
他讓宮廷樂師，帶著羽管鍵琴參加維克公爵的宴會，炫耀之心不言而喻。
葉芝佯裝沒聽說過這一樂器，微笑道：“這種新樂器，會給音樂帶來怎樣的影響與變化，我很好奇。”
理查德微微仰頭，脖頸處佩戴著的白色輪狀皺領，讓他看起來像只驕傲的天鵝，評價道：
“克里斯蒂安，雖然是選帝侯的宮廷琴師，但他說金獅無人見過羽管鍵琴，這話實在過于傲慢。”
“我就曾在帝都托凡納的金瑪瑙大廳，見過這種新型的弦樂器，并且試著彈奏了一曲。”
“它的觸鍵太重，高音音色又太弱，還有許多可以革新的地方。不過，您說得對……”
理查德雖然對與王子同行的宮廷樂師頗有微詞，卻也不得不承認，羽管鍵琴，的確能夠引領時代。
他拈著上翹的胡須，道：“新的樂器，能夠給音樂與藝術注入新的活力，這是作曲家、演奏家與吟游詩人們都樂意見到的事情。”
“實際上，男爵閣下，我今天之所以前來，是想邀請你，今晚乘坐我的馬車，前往維克公爵的莊園。”
理查德院長露出溫和的笑容，道：“我還有一些音樂與詩歌上的問題，想要向你請教。”
身為藝術神選，葉芝在理查德心目中已無法用天才二字簡單概括。
克里斯蒂安，那位洛泰爾王子的宮廷琴師，他自幼以音樂神童的頭銜聞名于世，可即便是他，距離藝術神選也有極大的差距！
葉芝點頭，答應邀請。
理查德滿面笑容，與葉芝道別。
旋即，葉芝返回行宮，問格蕾與梅根要不要一同前往宴會。
格蕾對于舞會興致缺缺，表示自己還是和雪豹去河邊抓魚好了。
“幾十年甚至幾百年過去了，舞會依舊沒有半點新意，男男女女在繁文縟節的束縛之下戴上虛偽的面具。”
女巫梅根揪著黑發中間那簇格外醒目的白色劉海，口吻冷淡地說：“不去，你也不準去。”
葉芝一愣，在梅根和晚宴之間權衡片刻，道：“那我寫一封信，表示自己因故無法前往晚宴？”
“我讓你不去，你還真打算不去？”
梅根彎起眼睛，捏了捏葉芝的臉頰，笑吟吟道：“你比坎德拉當年要可愛多了。”
葉芝心情古怪。
不愧是看著坎德拉長大的梅根前輩！
葉芝被捏了臉頰，倒也沒生氣，暗忖道：
“梅根老師的真實年齡成謎，我懷疑都能夠當我的太祖母了！”
維克公爵在劍河郡一片青蔥茂盛的葡萄園旁建有莊園，莊園占地極廣，將林場、釀酒廠、紡織廠等建筑涵蓋其中。
這座莊園，本是維克公爵為了讓艾爾莎在修學期間有個住處，專程修建，而他本人平時并不住在劍河郡。
夜幕降臨。
群星點綴在晚風柔和的夜空，空氣里飄揚著葡萄酒與玫瑰的香氣。
葉芝與理查德乘坐馬車，抵達維克公爵的莊園，在貌美女傭的接引之下走入大廳。
大廳二層的樂手們演奏著悠揚的管弦樂，高高的穹頂懸掛著水晶吊燈，照耀富麗堂皇的宮殿。
在大廳的一角，設置著長條餐桌，其上擺放珍饈美味。
今晚參加晚宴的無不是王公貴族，千金小姐與貴族子弟盛裝出席，劍河郡的主教也收到邀請。
葉芝在人群之中，見到熟悉的身影。
茱恩·蘭尼斯特，即使在這種場合，她依舊穿著男裝。
她像是花花公子似的，與另一名金發碧眼的美麗千金談笑，風趣幽默的話語，時不時逗得那名貴族小姐滿臉通紅。
而距離茱恩不遠外，一名笑意溫和、衣著華貴的高個子男人，正與身旁神情冷峻、留著長發、渾身藝術家氣質的男人交談。
“那位便是選帝侯之子，洛泰爾王子。”理查德望向高個男人，向葉芝低聲道。
要是格蕾在這兒，她就會科普選帝侯的來歷，源自于神庭皇帝下達的黃金詔書。
黃金詔書規定了帝國皇位繼承方式，在一群候選人中，由七名成員投票選出最終登上王位之人。
這七名成員，便被稱作選帝侯，在帝國之中擁有極高的權力與威望。
“他身旁那位，則是克里斯蒂安，即便在帝都托凡納也是有名的音樂家。”理查德介紹道。
神庭帝國的王都名為‘托凡納’，音樂在這座雄偉王城之中極為盛行，貴族以音樂來鞏固權威，教會用福音來傳播信仰。
能在帝都托凡納混出名聲的音樂家，無不是受藝術女神注視的天才。
但天才和神選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他是受到女神的注視……”
葉芝暗道：“我已經抱上藝術女神的大腿了屬于是。
“男爵大人……”
葉芝思忖之際，輕柔的呼喚聲響起，金發碧眼的艾爾莎俏生生的站在面前，臉頰帶著微紅與溫柔的笑意。
理查德見狀，沉吟道：“有個樂師演奏出錯了，我必須去指出來，先失陪了。”
艾爾莎感激地望了眼理查德的背影，旋即向葉芝道：
“前段時間，我一直找不到向你表達感謝的機會，請容許我再向你表示尊敬與謝意。”
“伱救了我一次，又這么快地找出真兇。”艾爾莎眼簾低垂，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輕聲地說，“要不是多虧有您，這場晚宴，也不會順利舉行……”
葉芝心里想著維克公爵會給怎樣的報酬，卻又得維持貴族風范，正應了梅根老師關于宴會的那番見解。
“你能從低谷中恢復過來，這就是最好的事情了，艾爾莎。”葉芝保持距離，不失風度地道。
艾爾莎俏臉微微泛紅，輕輕點頭。
這一幕，落在一直暗中觀察著的茱恩眼中，不由讓她緊咬銀牙，暗生氣惱。
明明是她先來的！
“我的父親，想和你單獨聊一聊，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男爵大人。”艾爾莎抬起雙眸。
維克公爵是個女兒控，這個消息人盡皆知。
自己救了她女兒一條命，他不給點好東西，實在說不過去。
葉芝點頭，讓艾爾莎引路。
大廳二層，一間金碧輝煌的偏廳之中，葉芝見到金獅王位宣稱者之一的維克公爵。
維克公爵約有四十多歲，正值壯年，體格健碩，臉頰帶著常年日曬的通紅，顯然沒少上馬征戰。
面對葉芝這名救了女兒性命的恩人，維克公爵展露出極大的熱情，道：“請坐，葉芝男爵。”
他讓艾爾莎去外面等候，旋即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番葉芝，感慨道：
“你與你的父親實在太相像了，要比你兄長，更像你的父親！”
“公爵大人見過我的父親？”
維克公爵哈哈笑道：“何止見過，我們還曾是戰友呢。”
“只是沒想到啊，他英年早逝……”維克公爵碧綠色的眼底閃過微光，有意無意地道，“晨霜嶺那塊飛地，就是他為你打下來的呢。”
葉芝不語。
“這里沒有外人，你又是我戰友之子，你告訴我，葉芝。”維克公爵目光深沉，“你的父親死后，兄長變相將你流放至長城以北，你難道就沒有怨言？”
“換作我在兄長的位置，也會做出相應的選擇。”葉芝說。
維克公爵微微皺眉，對于這個回答并不滿意，緊緊注視葉芝，道：
“葉芝，你是我女兒的恩人，我于情于理都應該幫助你。”
“我甚至能派兵，讓你奪回伯朗第的家主之位。”維克公爵循循善誘：
“你知道的，葉芝，伯朗第家族的領地，可比長城外的晨霜嶺，能給你提供更多的資源與利益……”
葉芝沉默片刻，開口道：“感謝公爵美意，但我并無遠大志向，守住晨霜嶺這座貧瘠之地，已是我最大的愿景。”
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維克公爵之所以愿意派兵，無非是想利用我的身份，掌控伯朗第家族。
他固然是個好父親，但也是王位的覬覦者。
更何況，即便伯朗第的家族領地是位于中部平原的沃土，對葉芝來說，也不及晨霜嶺來的重要。
偏廳內針落可聞。
氣氛寧靜得可怕，維克公爵的表情無悲無喜，半晌，淡漠地道：
“要不是你救了我的女兒，你也沒有讓我派兵援助的資格。”
“既然你不同意……我會讓人把一瓶龍血魔藥送到你的行宮，以作答謝。”
維克公爵像是對葉芝忽然喪失了興趣，沉聲道：“最后，感謝你救了我的女兒，葉芝男爵。”
葉芝微微頷首。
這謝禮出乎意料地豐厚。
龍血魔藥珍貴無比，能給格蕾進行一波有效增強！
拋開身份立場，維克公爵很欣賞葉芝的不卑不亢，即便他拒絕了自己的“好意”，但雙方以后未嘗不能繼續合作。
望著繼承伯朗第大公爵血脈的銀發少年，維克公爵眼底閃過回憶，開口道：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舉行這場宴會嗎，葉芝男爵？”
“為了招待洛泰爾王子？”
“王子在我眼中，還不及艾爾莎的恩人來得重要。”維克公爵笑了笑，正色道：
“確切來說，是為了招待月光教會的圣女，盧西亞大公國的公主殿下。”
“圣女？”葉芝訝然。
他心里清楚，各大教派的圣子圣女，名義上好聽，其實質無非是給神祇提供降臨的容器。
迷霧教派的圣女更離譜，直接由迷霧女神的一縷神性擔任。
其他教派，玩得不及迷霧教派那么花，圣子圣女多半還是人類。
“你應該聽說過，盧西亞大公國的月光信仰。”維克公爵道，“即使在帝國盛行圣光信仰的當下，盧西亞依舊保留著對月光的崇拜。”
“這位席琳公主，既是圣女，也是選帝侯的女兒。”
“就連洛泰爾讓人把羽管鍵琴帶來，也正是為了討好這位公主。”
“畢竟……月光教派幾乎掌握著一切月光法術的研習方法與竅門，從公主指甲縫里漏出的零星情報，對于法師來說也大有幫助。”
關于圣女的情報，無疑是這番談話的最大收獲。
葉芝有些詫異，道：“公爵大人，你怎么會和我說這些？”
“情報，也是有價值的，并且同樣是謝禮的一部分。”
維克公爵語氣平淡，給出建議，道：
“聽艾爾莎說，你的藝術造詣不俗，不如趁這次晚宴，向席琳公主獻上一首贊美月光的詩歌，寫得好，能夠傳揚，月光教會定然會有所表示。”
葉芝本就在鉆研月光呼吸法，要是能夠得到月光教派的幫助，也能早日掌握月光斗氣。
但比起詩歌，葉芝知道一首更加著名的樂曲。
正適合用古鋼琴演奏，以獻給席琳公主以及月光教派！
“感謝公爵大人的情報。”
葉芝道：“我已經決定好，要演奏哪首樂曲了。”
“樂曲？”維克公爵皺眉道，“不，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讓你寫擅長的詩歌。樂曲這塊兒，克里斯蒂安更加拿手。”
艾爾莎仍未向父親透露，關于葉芝是藝術神選的消息。
而在維克公爵看來，克里斯蒂安自幼成名，又帶來新型樂器。
他勢必做足準備，不會讓洛泰爾王子，錯失這次與月光教會交好的機會。
葉芝沒必要在別人擅長的領域，和克里斯蒂安這名天才較量。
“我對音樂，也略知一二。”葉芝自信一笑，“這首琴曲，定會讓圣女與月光教會滿意！”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