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來到人間的第一句話,通常是“孩子,不要怕”。
夜空碎開黑紅色的裂縫,一顆長有翅膀的眼球,伴隨著血紅光柱頃刻降臨。眼球展開三對潔白的羽翼,每個翅膀都布滿成百上千的眼睛。
邪惡、圣潔、畸形、怪誕……當那些眼睛滴溜溜轉動,窺視人間之際,葉芝精神值狂掉,感覺誤入克蘇魯片場。
長這模樣,怪不得叫人家不要害怕呢!
理論上,這些眼珠子都是可以串起來烤了吃的,味道和活珠子差不多。
但現在的問題,不是能不能吃,而是怎樣活下去!
即便與布羅肯山頂上空的血色漩渦,相隔上千米,葉芝依舊能感受到,從中涌來的冰冷氣息,令空氣都為之凝固。
而那道從漩渦中逐漸降臨的身影,顯露出堪比神之猛獸的壓迫感,在圓月的映照下,舒展三對布滿眼睛的翅膀。
月之使徒,沙利葉。
亦稱邪眼使徒,形象便是張開六翼的大眼珠子。
最中間的眼睛緊緊閉著,這是緣于潘神迷宮里,降臨在無眼魔身上的邪眼,最終被迷霧女神黛西奪走。
可以說,這遠非邪眼使徒最鼎盛的狀態,但借助獻祭容器,在物質領域降臨的沙利葉,依舊短暫地擁有圣域之力!
布羅肯山峰,孤懸在一輪碩大如盤的銀色滿月中央,尖峰的上空,是一顆飄浮著的巨大眼珠。
以邪眼使徒為中心,無形的領域向布羅肯山脈四周擴散,將山腳下的斯登堡一并籠罩。
邪眼使徒的領域,名為‘真視領域’,和雷米爾的魂之領域相比,進攻性有所欠缺,但是領域里的一切敵人對它來說都無所遁形,不僅幻術、隱身等手段會失效,它的進攻范圍也能覆蓋整座領域。
簡直就像是一座防御塔!
廣場之上,葉芝與邪眼使徒對上視線,感到一陣惡寒…這家伙絕對看穿了千變面具,知道我就是潘神迷宮里黛西的同伙!
像是為了印證葉芝的猜測,自遙遠的布羅肯山峰之巔,射來一簇激光般的紅色光束,這道凝視攻擊,橫跨整座領域,攜著滔天的圣光威壓,精準落向圣母大教堂前的廣場!
“葉芝,它在向你開炮!”鉆牙叫道。
“鉆牙,這并不好笑!”
葉芝的計劃被完全打亂,他原想憑借記憶,拿到紅舞鞋之后,借助這雙舞鞋蘊含的神性,找到并開啟位于布羅肯山頂的封印。
在封印之中,一個曾打賭輸給洛林、奉命看守不詳之劍的魔鬼,會設下三道考驗,只要通過他的考驗,就能得到傳說中的銀槲之劍!
僅有三環實力的葉芝,固然發揮不出銀槲之劍的全部力量,但至少,能讓他在這種絕境里,多出一張重要的底牌。
而現在,該下地獄的佩德羅,顯然犧牲了他那身為使徒容器的養子,借此讓邪眼使徒提前一步降臨。
眼下,首先要對付山頂的邪眼使徒,還得找到八成已經破出封印下落不明的魔鬼。
葉芝壓力山大。
黛西?救一下啊!
凝視攻擊迅速飛來,如流星般從廣場上空降臨,炙熱的高溫讓空氣沸騰。
葉芝看了眼身旁的葛麗沁…她是為數不多的底牌,身為色欲魔女的葛麗沁,能讓色欲之主莉莉絲借助她的肉身降臨!
但是,一旦莉莉絲降臨,葛麗沁還能不能活著,葉芝并不十分肯定。
安德列斯神甫,是雷米爾使徒的容器,他犧牲自己,換來雷米爾的降臨。小安德爾在佩德羅的指示之下,顯然也踏上同樣的道路。
因此,葉芝推測,一旦莉莉絲降臨,葛麗沁存活的希望十分渺茫。
還有一種思路,那就是借助紅舞鞋的神性,來讓莉莉絲降下分身。這樣來到物質領域的莉莉絲,神力雖不及圣域,但配合坎德拉老師,兩人也能與邪眼使徒相抗衡!
葉芝思緒如電,緊急求援:“鉆牙,能擋下這一擊嗎?”
“這么弱的攻擊不用我出手,那個老頭子就解決了!”
鉆牙口中的老頭子,圣域之下第一人,坎德拉浮空而起,身上涌動磅礴的法力波動,頃刻構建起一面覆蓋極廣的奧術屏障,抵擋在凝視攻擊的前方。
轟!!
導彈般的凝視光束,在奧術屏障上爆炸開來,整個廣場地動山搖,圣母大教堂的玻璃窗悉數崩碎,滾滾揚塵之中,眾人的耳畔嗡嗡作響。
攻勢還遠遠沒有結束。
再次有三道凝視攻擊,如導彈般劃破夜幕,拖曳出一行紅色的尾流,轟然落向奧術屏障。
坎德拉神情無比凝重,圣域級的攻擊,他無法完全抵消,能做的也僅有繼續支撐屏障。
幸好,到目前為止,使徒的攻擊手法相對單一,戰斗經驗豐富的坎德拉,也在逐漸熟悉邪眼使徒的法術,一次比一次抵擋得輕松。
“得靠近山巔上的使徒才行。”白袍法師懸浮在空中,白須與長袍隨風搖曳,目光冷酷,心中決斷,“我不管他是天使還是惡魔,只要身為神祇卻闖入物質領域,那就是人類的死敵!”
轟隆隆!!
三道凝視攻擊雖被抵消,但余波向四面擴散,震撼廣場,頃刻間將整座圣母大教堂化作廢墟!
葉芝咽了口唾沫。
使徒,你都保護了些什么啊?
“沒事吧,葛麗沁!”瑟茜在揚煙之中四下環顧,語氣焦急。
“咳咳,祭司大人,我在這里……”一塊飛來的碎玻璃,插進了葛麗沁的胸膛,瞬間一片殷紅,她劇烈咳嗽著,胸前的殷紅面積愈發擴大,“我……沒有事……”
瑟茜瞳孔收縮,迅速上前將葛麗沁扶起,掌心釋放柔和的綠色光芒,治療葛麗沁的傷勢。
“會有點疼,你忍著一點。”
說完,瑟茜將葛麗沁胸口的玻璃拔出,飛濺的鮮血濺在她的面罩之上,墨色雙瞳里滿是不忍。
歸根結底。
瑟茜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她不愿讓葛麗沁淪為讓莉莉絲降臨的祭品。
但是,邪眼使徒已經降臨,除了葛麗沁以外,沒有其他的人能夠將它阻止。
這是必要的犧牲…瑟茜這樣告訴自己,目光深邃。
葛麗沁躺在瑟茜的懷里,虛弱地喘息著,扯起一個蒼白的微笑。
“我還能……繼續跳舞,祭司大人……”
葛麗沁斷斷續續地說:
“我知道……務必咬緊牙關……踩著舞點跳下去。”
“只要不停下舞步……就會有奇跡發生,我想……”
“現在還不是時候。”瑟茜像是下定決心,沙啞地道,“我帶你前往山頂,在那里,魔女的篝火即將燃起,你會成為瓦爾普吉斯之夜的五月皇后,然后,你再跳出最美麗的舞步。”
“好……”葛麗沁閉上眼睛,虛弱地笑著,“我還不會死掉,媽媽。”
瑟茜瞳孔一顫,顫聲問道:“你喊我叫什么?”
“我……”葛麗沁眼中有恍惚與希冀的微光。
瑟茜猛地將葛麗沁摟入懷中,牢牢抱緊,深吸一口氣。
“已經可以了,葛麗沁,你不用再起舞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大人來解決!”
瑟茜沒告訴葛麗沁的是,身為坎德拉老師的她,度過了上百年歲月,這樣一位強大的魔女,怎么可能只有五環水平呢?
青春永駐是需要代價的,這代價,就是將靈魂領域桎梏在五環的瓶頸,強行催動靈魂力量,會讓瑟茜爆發出六環大師的力量,卻也會讓她的容顏迅速衰老。
瑟茜只是個擁有魔女血脈的人類,她的壽命遠不及精靈,過了這么多年,就連瑟茜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壽命還剩余多少。
六環的力量,根本無法使用太久,代價卻極其高昂。
但瑟茜見識過葛麗沁在血海尸山中那渾然忘我的舞蹈,看到了葛麗沁與惡魔對峙的景象。
她的舞蹈,舞得讓瑟茜心醉神迷,而現在,該輪到瑟茜自己了。
既然總有人要起舞,那么就讓大人來引領腳步!
“還請麻煩伱,照顧好葛麗沁。”瑟茜摘下尖頂女巫帽,滿頭黑發在夜風中拂動,墨色眼瞳看向葉芝偽裝成的白發老者,“我會不惜代價,拖延使徒,還請你,帶著葛麗沁離開這里。”
瑟茜能爆發出準圣域級的力量,和坎德拉配合,雖無法戰勝邪眼使徒,但能爭取一定的時間。
葉芝一怔,意識到瑟茜這是要用她的犧牲,來給葛麗沁創造生的機會。
“并非一定要讓葛麗沁犧牲,才能讓莉莉絲降臨。”葉芝手里拎著紅舞鞋,給出自己的建議,“紅舞鞋承載著莉莉絲的神性,同樣可以讓莉莉絲降下一部分神力,但是需要降臨儀式——儀式具體內容是什么?”
作為容器的葛麗沁,加上神性化成的紅舞鞋,兩者相加,能讓莉莉絲以全盛狀態進入物質領域,缺少其中一方,雖同樣可以舉行儀式,但莉莉絲未必會愿意降臨,且就算降臨也不會擁有圣域之力。
盡管如此,葉芝覺得,仍然可以嘗試,這畢竟可能成為翻盤的關鍵!
瑟茜一怔,意識到對方的建議確有可行之處,道:
“需要將紅舞鞋,帶往布羅肯山,點燃五月柱,并繞著五月柱起舞,這便是儀式的內容。”
“五月柱是什么?”
“是一根用草藥、花環、符文裝飾的無花果樹,魔女會已在布羅肯山中備好,我會將具體位置告訴你!”
“明白了,我會跑這一趟,但是葛麗沁我就顧不上了。”葉芝清了清嗓,轉頭看向克蘭,不容置喙地道,“那個偵探,這個女孩,就由你照顧了!”
滾滾揚塵之中,克蘭眉頭緊皺,聽見“白發老者”的呼喚,投去視線。
他并沒有識破葉芝的真身,只認為這位老人是魔女會的同伙,但至少,他看上去是自己人。
“好吧,我的確可以盡一份力。”克蘭嚴肅道,“但有個壞消息,佩德羅借著剛才的爆炸逃走了,想再次將他抓住,已經十分困難。”
邪眼使徒的攻擊,迫使坎德拉出手應對,而他的控制一旦松懈,就給了佩德羅逃生的機會。
佩德羅身為五環強者,在場即便同為五環的瑟茜都看不住他,更何況眾人應對邪眼使徒就已滿頭大汗。
葉芝篤定,佩德羅仍留在斯登堡之中,而他是必須除掉的惡人。
眼下,前往布羅肯山找到五月柱,讓莉莉絲降臨對抗使徒,這才是重中之重!
這時,費坦慢吞吞地道:“這里被沙利葉的領域覆蓋了,短訊術無法進入這里,但是我還能斷斷續續連接上魔網,葉芝,我收到了兩條給你的短訊……”
葉芝一驚,智慧之魚竟然還能發揮信號基站的功效?
很好,不吃費坦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哪兩條?”
“一條來自格蕾,另一條我不認識,但有黑騎士的神性,你看哪一條?”
“只能看一條?”
“兩條都能看。”
“都是自家人,兩條一塊兒看!”
兩塊淡淡的藍色光屏,同時在葉芝的視野前方展開。
葉芝一目十行地快速掃過,已被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希露德晉升五環,不知為何,她好像已經知道瓦爾基普斯之夜的事情,并正快速往布羅肯山趕來。
甚至,她擁有樹中劍‘格拉墨’的加持,這雖然是一把遜色于命運之矛與銀槲之劍的武器,但同樣是傳說級的武器!
一旦希露德加入戰場,她將成為重要的作戰力量,雖然無法和邪眼使徒抗衡,但是斬殺佩德羅綽綽有余!
黛西也就圖一樂。
真抱大腿,還得看自家女武神!
而格蕾的短訊,更是大大超出葉芝的預料。
負責看守銀槲之劍的紅魔鬼,竟然是向格蕾發起了考核。
只要格蕾通過試煉,便可得到能夠抹殺神性的銀槲之劍!
葉芝不由擔心起格蕾,生怕她會被永久困在魔鬼的試煉里。
但是,格蕾永遠值得相信。
葉芝這樣確信。
雖然經常一副智商欠費的模樣。
可不論是密涅瓦的試煉,還是瓦爾普吉斯之夜,格蕾都能成為致勝的關鍵!
“等希露德神裝,相信格蕾!”
葉芝看向山巔詭譎怪誕的眼珠子天使,暗道:
“今天合該殺個使徒,給義父開開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