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海洋宛如起伏的黑色天鵝絨,海風拂過船舶的帆布。
虹鱒號收到信號趕來,載著葉芝等人返回鱒魚島。
波光粼粼的海島沐浴著月輝,港口風平浪靜。
“那邊的,動作再麻利點,別以為我看不清!”
船長指揮海員系緊纜繩,旋即快步走到船長艙旁,畢恭畢敬地道:
“男爵大人,我們到港口了,伯爵大人的馬車已經在碼頭候著,等著接您返回紅莓堡。”
很快,木質艙門推開,葉芝緩步走出,身后跟隨著弗卡斯與加爾文。
加爾文貴為侯爵,雖滿身臟污與傷痕,臉上依然帶有貴族的矜持,他距葉芝半步之遙,低聲道:
“我必須再次向你表示謝意,葉芝男爵,感謝你救了我。”
葉芝輕描淡寫道:“不用謝,倒是你的父親,是怎么允許讓你出來冒險的?”
談及托馬斯公爵,加爾文臉上煥發出一種別樣的光彩,像是年輕人談及崇拜的偶像。
“父親大人是個開明的人,并且知道只有風暴才能鑄就巨浪,所以一直肯讓我出來闖蕩!”
“你要是犧牲了,你的父親一定會坐不住,所以肯定會備好后手。”葉芝笑了笑,“沒準,他眼下就在某個地方遠遠觀望著你呢。”
聞言,加爾文信以為真,四下張望了一番。
“你是預言學派的法師嗎?”鉆牙忽然道。
葉芝一怔:“怎么這樣說?”
鉆牙不說話了,嚷嚷道:
“肚子快餓扁了,我感覺能吞下一整頭奇美拉!”
“給——香烤奇美拉獅腿!”
紅莓堡,石壁掛滿鍋具的爐灶旁。
葉芝費力從烤架取下烤至金黃滴油的獅子腿,遞向瞪著眼睛的小松鼠。
看見鉆牙無動于衷,葉芝樂道:
“伱剛才不還說,要吃一整頭奇美拉嗎?”
鉆牙翻了個白眼,讓葉芝把奇美拉烤全腿放在砧板上,然后手里握著一根牙簽,像《貓和老鼠》分牛排一樣在上面劃出幾條橫豎線。
“大的歸你,小的歸我。”
“虧你有心,還知道給我留塊大的。”
“萬一中毒了,你吃得多,肯定比我更快毒發。”
“謝謝你,鉆牙,你真是只好松鼠。”
“嘿嘿嘿嘿……”
鉆牙用牙簽叉起一小塊多汁的獅腿肉,塞入口中,囊頰塞得滿滿,滿臉幸福地咀嚼著。
灶房一角,還堆放著半扇奇美拉。
不久前,艾蕾女伯爵見葉芝與小托馬斯平安歸來,不由松了口氣。
誰都知道托馬斯公爵的脾氣,要是小托馬斯在鱒魚島的領地出事,艾蕾難保不惹禍上身。
葉芝無形間為她解決一樁難題,這讓她的態度愈發溫柔,宴席上親自起身為葉芝倒酒。
艾蕾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處事不驚,手段圓滑。
但她同樣有繃不住的時候。
聽到葉芝要烹飪奇美拉,艾蕾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蹦出來。
加爾文更是愕然。
他差點喪命在奇美拉的毒液之下,聽到葉芝竟要把渾身劇毒的奇美拉煮了吃,恨不能抱緊恩人的大腿,不讓他做傻事。
“奇美拉不能吃啊!你又不是食饗大師,這和服毒有什么區別?”
加爾文苦言相勸。
“誰說的?等下你就知道能不能吃了!”
加爾文一路跟到了灶房,試圖以親身經歷告訴葉芝,奇美拉的劇毒有多么可怕。
葉芝敷衍地聽著,動作嫻熟地烹飪,只聽加爾文的絮叨漸漸停止。
側頭看去,加爾文的臉色有些奇怪,就像覺察到說錯話時的尷尬。
他身為高環騎士,能夠感知創造領域中的無形能量,亦能通過‘創造視野’看清奇美拉身上流淌著的毒素、雷霆、火焰等各種魔力。
此刻,加爾文清晰無比地看見,葉芝經過一通神乎其技的處理,當真將奇美拉的毒素完美去除!
這種技藝,整個北部行省都沒有食饗師能夠企及,葉芝卻恰恰掌握!
加爾文沉默,世界觀被顛覆似的啞口無言。
旋即,他默默走出了灶房,走之前還把門給帶上。
葉芝聽見他壓低的喃喃聲。
“他不會真是食饗大師吧?打娘胎里學,也練不到這種程度啊!”
沒了干擾者,葉芝專心烹飪,取奇美拉的三顆心臟為原材料,給弗卡斯做了一盤辣炒奇美拉雜碎。
奇美拉有著獅、山羊、蛇三種魔獸的頭,由三顆不同心臟提供血液循環,口感比起獅鷲心臟更加的層次豐富。
它的主軀干是獅子,肌肉柴而結實,適合細心慢烤。身軀背部和側面長著山羊體征,這部分的肉最為美味,但需要經過去膻。
蛇尾長有綠色鱗片,切段之前首先要刮鱗,蛇膽能夠入菜。
奇美拉的內臟結構復雜,例如胃部,不用像食草動物那樣吞咽胃石,而有著腐蝕性極強的胃酸,肉類、植物乃至毒物都能被這胃酸消化。連同三顆心臟在內的這些內臟,也是奇美拉身上最好吃的地方。
辣炒奇美拉雜碎:四星。取君王級魔獸奇美拉的內臟,以猛火與辣椒爆炒而成,辣香撲鼻,紅油里浸著獅心、羊雜、蛇膽,辣、鮮、麻,食用后永久增加元素感知力(小),以再生之力激發生命之環的潛能。
生命之環是會衰落的,年邁、傷病,都會導致環數的下降。
但是奇美拉魔藥就能夠提供再生之力,這道膳食亦是如此。
葉芝招呼弗卡斯前來品嘗。
他眼底抱著覺悟與信念,鄭重其事地在桌旁坐下,臉色如出席葬禮似的肅穆。
葉芝啞然道:“這都幾次了,弗卡斯,你不用這么如臨大敵的。”
“少爺,因為我很清楚奇美拉魔藥的副作用,我親眼看過一位戰友因不甘年邁而服用魔藥,最后因副作用活活疼死……”
弗卡斯頓了一下,目光閃爍,道:“但是我知道,少爺你還沒有成家,所以,我還沒有老去。”
“你這是在催促我趕緊成婚吧?”葉芝啞然失笑。
“瞞不過少爺。”弗卡斯笑了笑。
“我很了解你,弗卡斯,你的心還沒有衰老。”葉芝微微一笑,“或許,你在有生之年還能再成為英雄呢,弗卡斯。”
弗卡斯淡淡一笑:“成為英雄的先決條件,是抱著堅定不移的信念,只有信念非常之人,才能夠成為英雄。”
“一旦成為英雄,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對低環者產生壓迫,如果信念不夠堅定,那么連向英雄揮劍的勇氣都不會再有。”
“有生之年,我已經沒有再晉升的希望,但或許,少爺你……”
弗卡斯正色道:“您能夠成為英雄!”
英雄級,象征著生命之樹上的第五環,即便是在古帝國時期,也是位居王國頂流的大人物。
所有英雄無一例外,都懷抱著自己的信念,這份信念不關乎善惡,只在于堅定與否。這便是成為英雄的理由。
但是…葉芝微微皺眉…自己似乎還沒有找到這份理由。
格蕾、希露德,她們都有自己堅持的事物,或是心中的家園,或是守護珍貴的事物。
葉芝作為穿越者,已經融入這個世界,但距離英雄之間,似乎還有著一道壁壘。
“我沒什么信念,就像生活沒有意義一樣。”葉芝道。
“沒有意義,這本身不也是一種意義?”弗卡斯道。
葉芝沉思,點頭道:“你說得對,就像推石頭的西西弗斯。”
“那是誰?”
“沒什么。”葉芝笑道,“吃飯吧。”
弗卡斯緩緩頷首,自懷中取出解毒藥劑‘啪’地擺在桌角,拿起湯匙緩緩舀起一小勺。
羊雜碎浸著紅油,冒著熱氣,就像火山巖漿似的,仿佛讓室溫升高。
弗卡斯頓了頓,送入口中,細細咀嚼,突然一怔。
他一口接著一口,狼吞虎咽,香辣讓他瞪大雙眼,滿臉通紅。
眼前仿佛出現一座火山,猛然間,火山爆發,烈火隕石如流星下墜。
呲拉!
弗卡斯能量涌動,肌肉壟起,身上襯衫不堪重負,應聲撕裂!
鉆牙愕然:“好吃到衣服炸了?”
他的身上的創痕觸目驚心,縫合的劍痕如蛛網,洞穿的箭矢創口則凹陷。
此刻,弗卡斯的身軀赤紅,像是鍛紅了的鋼鐵,隨著能量的翻涌,原本佝僂的身軀緩緩直起。
弗卡斯像在竭力克制著,雙目通紅,整張臉已漲成血色!
“辣,太辣了!”弗卡斯道。
葉芝:“……”
鉆牙嘆氣:“搞半天原來是辣得啊!”
高環的氣息涌動。
弗卡斯的身軀沐浴著金色斗焰,逐漸變作璀璨的鉆石光輝。
晨霜嶺再添一位四環強者!
氣息逐漸停歇。
弗卡斯臉上露出奇異的神色,低頭看著掌心的鉆石斗氣,說不出是高興還是錯愕。
就像是與舊友重逢,這力量本就是他所熟悉的,正因如此,晉升才會相對輕松些。
弗卡斯臉上流露會心一笑。
他與葉芝間已無須多做感謝,只是用力的點頭,沉聲道:
“伯朗第之劍,愿為您永世效忠。”
松鼠嘆氣道:“我還是不理解,怎么吃個菜就能晉升呢?你到底往菜里加了什么?還不多做幾道給我嘗嘗,讓我好好猜一猜!”
葉芝:“你的算盤珠子都快蹦我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