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鯊人王杰克”的插曲,后續的旅程波瀾不興,平穩抵達羅蘭王國巴黎大區南部的高地小鎮。
高地小鎮名為“燕麥谷”,居住一批半身人,這類和《魔戒》中霍比特人相仿的種族,熱情好客,身材普遍只有人類的一半高。
燕麥谷,是羅蘭王國一名伯爵的領地,從高地經過二十多公里,便抵達巴黎吉亞盆地,盆地底部有著極為富饒的平原,可謂洛林帝國的起源。
“不愧被譽為‘鳶尾花與葡萄酒的王國’……漫山遍野的鮮花和葡萄藤。”希露德從馬車向外眺望,點評道,“和北境是截然不同的氛圍吶。”
北境古語名為“斯堪的納維亞”,意為“黑暗之地”,常年的凜冬與極夜養成了北境人民孤獨、好戰與高度敏感的性格,也為北境深厚的詩歌文化奠定基礎。
葉芝心想,越是高緯度的地方,越容易誕生出優秀的文學,前世的俄羅斯是這樣,中世紀的維京史詩也是如此。
至于羅蘭王國,地處富饒的盆地平原,誕生了源遠流長的騎士文化與浪漫主義,羅蘭的騎士將鮮花、榮耀、愛情視作比生命還要崇高的事物。
愛神的信仰因此在羅蘭王國十分流行,在多地設有供奉愛神的神殿,其教派中的祭司、吟游詩人、神殿護衛,擁有施展愛神法術的能力,最擅長與心靈、情感、五感相關的控制系法術。
葉芝道:“很快就能見到巴黎城外的楓丹白露小鎮了,太陽王已經派人在那里迎接我們。”
“你已經將行程提前告知太陽王路易斯了?”希露德問。
葉芝頷首,解釋道:“畢竟我這趟出行,是以金獅王國公爵的身份,參加羅蘭王國的騎士大會,按照禮節,有提前致信羅蘭王的必要。”
一國之公爵,無疑擁有受到王國君主親自接見的資格。
希露德了然的點頭,暗想道,這場騎士大會持續三月之久,造勢已然持續大半年,由于太陽王自身那極高的威望,這場決斗盛會也被譽為近十年來最為隆重的一屆大會。
大陸上幾乎所有享譽盛名的六環大師,都得到了這場決斗大會的邀請函。
盛名之下無虛士,在這場連五環英雄都沒有資格參賽的決斗大會中,誰能奪得冠軍,誰就有資格榮獲“大陸第一”的稱號!
希露德情不自禁看向葉芝的側臉,只見他注視窗外,鼻梁高挺,神色平靜,全然沒有半分緊張的神態。
若是葉芝當真成為大陸第一,那還輪得到我來守護他嗎?
希露德眼神微動,忽地釋然一笑。
劍鞘,本就要比劍本身,強大十倍。
我要做的,只是在需要劍鋒出鞘的時候,一往無前即可。
我便是…他的鋒刃。
留意到希露德的注視,葉芝回頭望去,恰好對上她的視線,不知為何,她的眼神滿懷柔情,好似一塊溶化的堅冰。
葉芝微微一笑,在照入馬車內的陽光映照下,含蓄而明媚。
希露德眼瞳微微閃爍,臉頰悄然彌漫緋紅,手拖著臉頰,側頭看向窗外。
秋日映照得羅蘭盆地一片金黃,火紅的楓葉與飽滿的青葡美如油畫。
“羅蘭是食饗師的發源地!”
格蕾興沖沖地說道:
“這地方肯定有很多好吃的!”
葉芝笑道:“是啊,我還打算找機會去一趟羅蘭的食饗師公會呢。”
格蕾:“我陪你一起!”
黑貓站在金絲繡線的馬車坐墊,優雅地挺立上身,琥珀般的漂亮眼瞳向外眺望。
與此同時。
葉芝的腦海里,響起瑪門的聲音。
“楓丹白露行宮,整個大陸上最為奢華的行宮之一。”黑貓的嘴角微微上翹,黃金眼瞳里閃爍著不懷好意的微光,“里面的人類藏品,我還真想見識一番!”
葉芝心頭一緊,道:“你可不要惹事,行宮里的東西可偷不得!”
黑貓回首,向著葉芝拋了個白眼,傳訊道:
“注意你的言辭,你是在與高貴的財富之神說話…從來只有人類給我納貢,我怎么會去做盜竊這種下流的行徑?”
葉芝嘀咕道:“這可說不準,萬一你自動拾取沒關呢?”
瑪門瞪了眼葉芝,道:“拾來的東西……能算偷嗎……”
緊接著便又是些“我拾來的”、“貪婪的事情不算偷”之類難懂的話。
“葉芝閣下,勞煩馬車在停一下吧。”佩倫起身道,“我要去趟愛神的神殿,就距離這兒不遠。”
葉芝點點頭,和雇來的半身人車夫支會了一聲,看著下車的佩倫,道:
“那就在這里別過了…你要有事,就來巴黎找我,應該能打聽到我的住處。”
“這些日子來,受了您的這么多幫助,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您。”佩倫發出一聲長嘆,露出鄭重其事的神情,嚴肅道,“日后,若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還請您盡管吩咐,我絕無二話!”
佩倫是遭到放逐的精靈王子,這么說來,他應該知道如何才能通往精靈王國。
葉芝暗自思索。
精靈王國位于無盡森海的深處,森海中被施以魔法,如果走錯了線路,就會被自動傳送回道路原點,無法抵達精靈王國。
只有天生在精靈王國中誕生的精靈,才會知道準確的路線,也只有他們有資格帶領外鄉人前往精靈故鄉。
暫時還沒有去往精靈王國的必要……但精靈王國中擁有一項箭術傳承,是讓箭術突破至弱神級的關鍵。
如果照著光明之神為成神模版,那么箭術,也是自己必須修煉的專長之一。
“你一直在外流浪也不是個辦法……有想過回精靈王國嗎?”葉芝問。
佩倫一怔,似乎沒想到葉芝會突然談及這個,苦笑道:
“我倒是想回去,但我的母后肯定不會同意,除非……”
佩倫眼神一閃,話到嘴邊,改口道:“除非我能令她消氣,但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辦到的,總之,祝我們彼此好運,公爵閣下。”
葉芝了然點頭,沒有多問,目送佩倫消失在了道路盡頭,隱入一座森林。
精靈王國是母系社會,精靈女皇活了上千年之久,可能和蛇人女帝還是同一個時代的人物,目前極有可能已經踏入圣域范疇。
在游戲劇情中,精靈王國與矮人王國同時遭到了使徒的針對,這群從“始祖巨人”身上誕生出的古老血脈,屬于異端,是注定要被抹除的存在。
大戰爆發,有多名圣域參與到了這場圣戰當中,位于大陸南北兩段的矮人與精靈王國無一例外遭受重創。
葉芝推斷,使徒們之所以對這兩座王國出手,勢必是想要從他們身上奪取些什么。
“緊迫感來了…得在大戰正式爆發前,提升到圣域級才行啊。”葉芝心道。
羅蘭王國,馬恩區,楓丹白露。
位于市中心五十公里外的市鎮,森林茂盛,古跡繁多,風景綺麗。
狩獵行宮坐落于視野盡頭,美輪美奐,云霧法術的裝飾下恍如人間仙境。
葉芝的馬車到來之際,一群身騎白馬,手持旗幟,衣著正式的儀仗隊,已然等候于此。
引人矚目的是一頭銀白色的龍鷹,身形巨大而優美,翼展有數十米之長,正趴伏在地上,利爪顯現出金屬光澤。
葉芝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頭龍鷹…尋常的龍鷹羽毛通常是棕灰色,并且血脈中的龍血微乎其微。
只有擁有銀龍血脈,才會變異成這種銀白色龍鷹,并且一出生就擁有王級魔獸的血統,冠以“龍鷹王”之名。
眼前這頭龍鷹,已然擁有帝級巔峰的實力,威風凜凜,十分罕見。
“請不要靠近銀灰,公爵閣下。”
清冷優雅的嗓音自龍鷹的頂部傳來。
在龍鷹寬闊的肩膀上,坐著一名身披銀色鎧甲的女騎士,戴著鷹隼般的銀盔,身上銀色鱗甲閃閃發亮,背后的藍色長袍迎風卷動。
她抬起鷹盔視窗,露出一雙紫羅蘭色的眼眸,冷靜地注視著葉芝,旋即低頭,語氣尊敬地道:
“這頭龍鷹名叫銀灰,生人靠近容易誤傷。”
“可是它似乎與我很親近。”
葉芝伸手,狩獵女神阿忒彌斯賜予的獸靈感應天賦在他的掌心形成一團柔和的光暈。
該天賦,被德魯伊視作神跡,只要憑借獸靈感應,就能夠與這世間絕大多數的野獸心靈相通,得到它們的好感!
在葉芝觸碰到龍鷹王‘銀灰’的剎那,銀灰的眼神頓時變得清澈,緩緩低頭,輕輕蹭著葉芝的手掌。
銀甲女騎士微微睜大雙眸,有些不可思議。
銀灰的脾氣,她十分清楚,竟然會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如此親昵,著實超出她的預料。
女騎士后知后覺地回過神來,眼神恭敬了些,清嗓道:
“在下名叫維奧萊特,是羅蘭龍鷹騎士團的團長,奉我王的命令,特地前來迎接。”
龍鷹騎士團在羅蘭王國的地位特殊,直接聽命于‘太陽王’路易斯,其騎士享有見到貴族無須行禮的特權。
葉芝審視著維奧萊特身上的銀甲…這種以“銀鋼”材質打造的護甲,飾有繁復的防護符文,品質極高,一件就能買下一個男爵的領地,能夠承受五環英雄的全力一擊。
“龍鷹騎士團,聞名已久。”
葉芝頷首,客氣道:“勞煩閣下帶路,我要拜見太陽王路易斯陛下。”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維奧萊特道,“陛下特別吩咐過,先帶您到楓丹白露宮落腳,他則在銀丘山上的密銀城堡等您。”
“密銀城堡?”
“就是那兒,西北方向,白色巖石高地頂端,云海中的城堡。”
“了不起的建筑,就像太陽神殿一般壯觀。”
“那城堡是陛下親自設計的,他一定會很高興聽到您的贊美…還請公爵閣下隨我來。”
征得同意之下,維奧萊特讓龍鷹王給葉芝、格蕾、希露德三人施加了群體飛行術,旋即駕馭龍鷹王振動雙翅,率領三人前往楓丹白露宮。
從高空俯瞰,底下的儀仗隊伍排開幾十里地,小號和軍鼓演奏出熱烈的行進曲,排場極大,葉芝不由為之側目。
“這些樂曲也是陛下親自譜寫的,陛下還特別叮囑我,說希望您能針對樂曲,提出一些寶貴的建議。”維奧萊特傳訊道。
路易斯是位多才多藝的英主,文學、繪畫、音樂、建筑、服裝,都有涉獵。
在他的大力推行下,羅蘭王國境內的浪漫主義進一步風靡。
“術業有專攻,以太陽王的水準,我想我沒必要再給出建議。”
“我會轉告陛下的……到了,尊敬的公爵閣下,還請您在行宮歇息一番,隨后與我一同覲見陛下。”
楓丹白露,行宮。
青草蔥郁,泉水淙淙,一座優美的建筑宛如草坪中央的明珠。室內裝飾油畫、石膏雕塑、掛毯,長廊金碧輝煌。
大廳里采用胡桃木、月桂木等昂貴木料,壁爐里的魔法火焰能根據室溫自動調節,空氣里彌漫著用以提神醒腦的草藥熏香。
瑪門似乎對這奢華的環境很適用,舒服地窩在沙發里,瞇著眼睛道:
“不錯,雖然不如本體的無回城,但作為人間的建筑,已經值得稱道了。”
希露德向著窗外望了一眼,道:“那個龍鷹騎士還在殿外候著…太陽王的眼線嗎?”
“我想也是…大概是路易斯專門派來留意我們動向的,總不能放任六環大師在城中隨意行動吧。”葉芝道,“不用著急,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單獨去和太陽王見一面。”
自己與太陽王沒有利害沖突,羅蘭與金獅雖歷經百年戰爭,但在特蕾莎登基后締結了商業合約,目前是兩國難得的和平期。
葉芝這趟訪問,也肩負著外交大使的職責,有向太陽王釋放善意的任務。
畢竟,從特蕾莎的角度出發,現在實在不適合與羅蘭開戰,能保持和平,自然是皆大歡喜。
要是葉芝能在決斗大會上拔得頭籌,更能壯大金獅王國的威望!
格蕾點了點頭,學著葉芝的口吻,深沉道:
“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過了沒多久,有女仆推著銀質餐車,送來茶壺、水果、甜點。魔力氣息濃郁的青葡萄上沾著露水,撒著糖霜的舒芙蕾上點綴一顆櫻桃,源自遠東的瓷器無不是皇室專用,價值千金。
享用完下午茶,葉芝冥想片刻,消除趕路的疲憊,旋即走出大廳。
宮殿外,銀甲女騎士維奧萊特手持銀鋼長槍,正注視著趴伏在地的龍鷹王走神。
見殿門打開,維奧萊特的身形頓了一下,旋即打開面罩,敬聲道:
“要去覲見陛下了嗎?公爵閣下?”
葉芝頷首:“帶路吧。”
“還請乘上銀灰…密銀城堡附近的領空設有結界,銀灰能率領我們安全通過。”
強風凜冽,龍鷹王振動雙翼,鼓動強勁的氣流,載著葉芝與維奧萊特沖向高空。在沖到半空時,葉芝感覺到一道銀光異樣地閃爍了下,旋即耳旁傳來維奧萊特的聲音。
“我們已經通過了結界!那里就是密銀城堡!”
恢弘的城堡完全采用銀鋼鑄成,固若金湯,散發驚人的魔力氣息,難以想象其中究竟收藏有多少魔導工藝品,繪制有多少奧術符文。
維奧萊特帶領葉芝,穿過一片奢華的長廊,來到一座鋪設紅地毯的大殿。
殿中懸掛油畫,穹頂繪制著恢弘的藝術杰作,一襲藍白色長袍、身穿白絲襪、佩戴腿環的金發男人正駐足打量著油畫。
都說文藝復興時期,男人穿絲襪和高跟是很常見的事情,但葉芝還是覺得很古怪,忍不住多看了白絲襪兩眼。
你別說,太陽王的腿還挺細!
“陛下!”銀甲女騎士單膝跪地,恭敬道,“忍冬花公爵,葉芝·伯朗第來訪!”
太陽王轉身,露出一張金發卷曲、五官精致的俊美臉龐。
葉芝詫異發現,他的年齡出乎意料的年輕,只有二十歲出頭,身上卻散發出六環巔峰的強大氣場!
自己仗著好幾位神祇給的卦,這才在二十歲前晉升六環,結果路易斯這么年輕也成就六環了?
不是哥們,你也開了?
葉芝在審視路易斯的同時。
路易斯的眼底閃過一絲驚異,同樣在審視著葉芝。
都說忍冬花公爵年輕,可是直到親自見面,路易斯在確認了傳聞的真實性。
吟游詩人流傳的事跡里,究竟有多少虛構的成分,路易斯無法判斷。
但哪怕只有一半屬實,眼前的男人也是現今大陸上最為著名的英雄之一!
其名望甚至不亞于自己。
并且,年紀輕輕便成為多神共選,成就六環巔峰!
路易斯瞇著眼睛,打量著葉芝俊朗的臉龐,心中暗道。
果然,他身上也有天命!
“獅心王大力提拔,留給特蕾莎的班底嗎……”路易斯心中輕笑,“哼,老獅子臨死前,倒是沒有糊涂!”
氣氛陷入古怪的沉默。
維奧萊特一愣,不理解為何兩人一見面就陷入僵持。
直到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出笑聲。
“久聞忍冬花公爵大名!”
“太陽王英明神武,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兩人仿佛一見如故,親切地握了握手,這一幕看得維奧萊特愈加困惑。
太陽王陛下,是自己見過最為高傲的人類,而他的確也有高傲的底氣。
他眼中除了他自己,從來容不下其他事物。
可今天陛下竟然改了性子,居然和忍冬花公爵互相攀談起來?
“為了歡迎公爵閣下,我令人專門準備了舞會,閣下可有興趣?”太陽王笑道。
“陛下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路途遙遠,我還要備戰決斗大會,還望陛下諒解。”葉芝婉拒道。
太陽王拉著葉芝的手,道:
“這場舞會,怎能沒有藝術神選的賞光?我還特別準備了一件藏品,希望閣下鑒賞!”
葉芝不動聲色,松開太陽王的手,道:
“敢問陛下,什么藏品?”
“一顆鉆石。”
太陽王路易斯的眼底閃爍著光亮。
“比星辰還要璀璨的寶鉆!”
葉芝微微一驚,原作中倒是出現過不少鉆石,例如精靈族中就有三顆稀世鉆石,分明對應著天空、海洋與大地的力量。
但太陽王路易斯所提到的鉆石,究竟是哪一顆,葉芝無法確認,一時間升起好奇心。
“答應下來,葉芝。”
心底響起瑪門的感應:“如果我預料得沒錯,這顆鉆石,應該會是個意外之喜!”
“什么意外之喜?”葉芝問。
“和魔神禮器有關!”
葉芝一愣,剛想要追問,瑪門卻已陷入沉寂。
路易斯見葉芝陷入遲疑,再次邀請道:“我還邀請了參與決斗大會的其他選手,參與這場舞會,會是你們互相交流的良機,閣下請不必推辭。”
葉芝權衡片刻,頷首道:“多謝陛下邀請,我會參與這場舞會!”
俊朗的金發君主露出滿意的笑容,旋即淡淡的斜睨一眼龍鷹騎士維奧萊特,下令道:
“你先退下,維奧萊特,我還有些話,要單獨與忍冬花公爵商議。”
“遵命!”
維奧萊特退去,開闊的大殿里僅剩下葉芝與路易斯。陽光穿過玻璃天窗,映照著天頂壁畫,典雅而輝煌,富有藝術的美感。
路易斯抬起下頷,注視著天頂壁畫,眼底有著雄鷹一般的高傲,緩緩開口道:
“現在就你我二人,公爵閣下,一些話,我想只有你是有資格,聽我述說的……”
“起初,我很奇怪,為何是你成為藝術神選,而藝術女神卻沒有眷顧于我。”
路易斯直視著葉芝,眼神帶有審問的壓迫感。
“如你所見,我在藝術上傾注了大量的心血,但繆斯卻從未對我露出過笑容!”
葉芝沒有做聲,安靜地充當傾聽者,聆聽著路易斯的講述。
路易斯低垂眼簾,輕輕搖頭,啞然失笑道:
“后來,我才明白…這是因為,眷顧于我的并非光明,而是……太陽。”
他揮了揮手,似乎觸動了這座城堡中的什么機關,沉重的轟鳴聲響起,腳下傳來地動山搖般的晃動。
轟隆隆——
穹頂的黃銅齒輪轉動,巨大的天庭壁畫向著兩側打開,燦爛的陽光直射進來,落在路易斯的身上,映照著他恍如圣人,身上洋溢著神性的氣息。
“南大陸的法老們,都將自己稱為太陽神的后裔,建造金字塔作為自己的陵墓,是為了讓自己的靈魂,更加接近太陽。”
路易斯發出一聲嗤笑,眼中滿是嘲諷與不屑。
“要我說,那只是庸人之舉!太陽神已經隕落,就像那已經消亡的光明之神!現在,懸掛于你我頭頂上方的,不是什么所謂的神跡,而只是一個單純的天體!”
“天體?”葉芝驚訝,沒想到在這個宗教信仰濃郁的世界,還能聽見這樣的觀點。
“不錯,太陽只不過是一顆天體,而在觀測太陽軌跡的過程中,我發現一個更加令人震撼的事實——”
路易斯揮了揮手,大殿的地板向兩側打開,一座巨大的黃金日晷藉由機械平臺緩緩上升。
在太陽光線的照射下,這座黃金日晷緩緩轉動,陰影處留下一串串密密麻麻、晦澀難懂的符文字號。
路易斯凝視著黃金日晷,好似看見真理的狂熱信徒,眼底閃爍著灼灼光芒,沉聲道:
“并非像那幫傳教士所說,太陽是神祇創造出來的神跡……它只是一顆位于世界樹之外的天體。”
“是我們所居住的大地,圍繞著太陽轉動,而非太陽圍繞著我們轉動!”
路易斯注視向葉芝,望著這名同為理想家的少年,語氣中帶有尋求認同的渴望,期盼道:
“這么說,你能夠理解嗎?”
葉芝瞪大眼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我勒個日心說啊!
這個理論在魔法世界也生效嗎?
葉芝不敢確認,但封建君主竟然還是個天文學家,甚至還推崇日心說,著實讓葉芝感到震撼!
“我……大概能理解。”葉芝點頭,語氣不自覺帶上一分敬意,道,“您的日心說,在我看來,有十足的可取之處!”
路易斯如遭雷擊,當場愣住,眼底深處陡然射出一道精光,哈哈大笑:
“日心說…不錯…日心說!!哈哈,不愧是藝術神選!我要講述的,正是這個學說!”
很快,他像是自知失態,深吸了一口氣,道:
“或許,在太陽神尚未消亡之前,那顆太陽,他是有生命的,擁有自己的守護神……然而現在,太陽不過是個無主之地。”
路易斯抬起雙眸,豪邁的氣概宛如實質,側臉滿是凌云般的傲慢與高貴,伸出修長的五指,緩緩攥緊。
“我之所以自稱太陽王,為的正是告誡自己,終有一日,我要得到那顆天體!”
我不要當太陽的后裔…路易斯眼神傲然,徐徐呼出一口氣,終究沒有道出心中的話語…我要,成為烈陽之神!
葉芝面色如常,在心中皺起了眉頭。
路易斯過于狂傲,乃至有些自負,讓葉芝產生了些違和感。
難道,他身上真有什么源自太陽神的傳承,才讓他有底氣放出這種豪言壯語?
還是說,他是受到了什么外力的影響,才會顯得這般自信?
“今天的話,我不希望第二個人知道。”
路易斯背對葉芝,仰望著天穹之上的陽光,道:
“你是藝術神選,值得受到我的敬重,所以我才會和你說這些……”
“就目前來看,你的觀念還沒有變得腐朽。”路易斯回望葉芝,眉眼溫柔,微笑道,“值得表揚。”
留著金發波浪的太陽王,笑容宛如油畫中的美人,比女子還要俊美。
只是這溫柔的語氣,令葉芝的心情有些古怪。
這家伙…不會是男酮吧?
不管怎樣,羅蘭王肯定是開了掛的,才會以二十多歲的年齡成就六環巔峰。
從后續劇情來看,路易斯也是很快就踏入圣域,讓帝國不敢進犯羅蘭疆土,是大陸上霸主級別的人物。
“多謝陛下信任。”葉芝謙遜道,“我還要回去準備舞會,就先行告退了。”
路易斯眼底的狂熱早已散去,恢復成雍容華貴的少年帝王,優雅頷首道:
“你回去吧…我還要留在這里,再觀測一下日晷…今晚的藏品,必定會讓你大開眼界!”
“我非常期待。”
道別羅蘭王,葉芝離開大殿,回望一眼大殿中路易斯的背影,暗道:
‘沒想到這座城堡,是路易斯專門用來觀測太陽的,照這么看……他對其他天體也會有所了解。’
除了月球和太陽之外,啟明星金星,應該是地位最高的存在。東方神話中地位崇高的“太白金星”,對應的正是金星。
而在這個世界,金星的主宰,曾是拂曉晨星‘路西菲爾’,在被逐出天堂后,原本的天使之名也被剝奪,墜入地獄后自個兒取了個新名字。
葉芝若有所思,心底悄然有了推斷,一時間無法確認,喃喃自語:
“就看今晚舞會的藏品,那顆鉆石究竟是什么來頭了……”
夜幕降臨。
金碧輝煌的楓丹白露行宮,流淌出溫暖的燈光。
晚風繾綣,衣冠楚楚的貴族們挽著精心打扮過的女伴,步入大理石地板光潔锃亮的公館,水晶吊燈、香檳酒和玻璃杯交織出夢幻般的光景。
羅蘭王國,作為最注重服裝文化的國度,服飾已經超越了文藝復興時期的審美,來到更為豪華繁瑣的巴洛克式風格:
華麗的紐扣、纏繞的絲帶和蝴蝶結受到男性追捧,香水、高跟鞋、蕾絲手套等新時尚為女性所歡迎。
考慮到今晚可能有魔神禮器現身,注定是個不太平的夜晚。
葉芝沒有讓格蕾與希露德同行,而是佩戴上金戒指,讓瑪門藏身其中。
“你不會是為了讓那個女騎士擔任你的女伴,所以才故意不讓格蕾她們同行的吧?”臨行之際,鉆牙拱火道。
面對兩道射來的凌厲目光,葉芝果斷轉移矛盾,遷怒到鉆牙頭上。
“特么的鉆牙,想象力那么好干嘛!”
正如鉆牙所言,羅蘭王的眼線,龍鷹騎士維奧萊特作為葉芝的女伴,與葉芝一同出席這場舞會。
要是不讓她同行,才會引起路易斯的懷疑,沒有試探他底線的必要。
夜色中佇立著紫羅蘭色眼眸的女騎士,黑發烏黑,身材高挑,頸掛鉆石項鏈,身穿海藍色的舞裙。
“卸甲之后還挺漂亮的。”葉芝有感而發。
“您過譽了,確保您的行程安全,是我的職責所在。”維奧萊特一本正經道。
“六環大師也需要保護?”葉芝玩笑道,“不會是陛下讓你盯梢,所以才寸步不離吧?”
維奧萊特一時間回答不上來,臉頰窘紅,在夜色中不易察覺。
“走吧,紅毯上需要挽手,我記得,這是你們羅蘭人的禮節?”
維奧萊特輕輕點頭,挽著葉芝的臂彎,與他一同進入舞會公館。
她在盯梢的同時,葉芝也在想辦法從她嘴里撬出情報,平靜道:
“羅蘭王…是個有趣的人。”
“陛下…有趣?”維奧萊特眼眸微閃,心中不可思議。她聽過許多有關陛下的評價,傲慢,高貴,雄才大略,唯獨沒人評價有趣!
“能得到他認可的人并不多,但他若是敞開心扉,會非常健談。”
葉芝在無意間表明自己與羅蘭王的關系密切,看到了他不為人知的一面。
維奧萊特不善言辭,思忖了番語言,輕聲道:
“您……好像與他一見如故呢,公爵閣下。”
“也許是因為我們在某些角度上很相像。”葉芝笑道。
維奧萊特沉默,心想陛下對于藝術極為追捧,而忍冬花公爵恰恰是藝術神選!這兩人趣味相投,實在再合理不過!
念及此處,維奧萊特對葉芝的戒備也放松了些…就連陛下都拿他當朋友,說明這位神選者身上的確有許多可取之處!
在葉芝的旁敲側擊之下,維奧萊特忍不住道出羅蘭王的過往,輕嘆道:
“陛下他在四歲時就目睹了一場血腥的宮廷爭斗,被迫出逃,后來除掉了自己身為攝政王的叔叔,將大權握在手中……”
“陛下他有做噩夢的習慣,常年失眠,最近也越來越孤僻,常常將自己關在城堡當中……您既然能夠讓他敞開心扉,還請您多多與交流,這樣對羅蘭王國與人民來說,也是一樁幸運的事情……”
“六環大師,也會失眠和做噩夢?”葉芝故意拋出漏洞百出的問題。
“夢境是心靈的顯現,沾染過親人的鮮血,噩夢浮現豈不是常有的事?”維奧萊特反問。
兩人的眼神對視,望著那深邃的眼眸,維奧萊特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一陣強烈的惶恐與不安涌上心頭。
糟糕!
明明不該和一個外鄉人說這么多!
維奧萊特心底滿是后悔…自己明明是派來打探忍冬花公爵情報的,卻居然說了這么多關于陛下的事情!
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那豈不是……維奧萊特緊咬下唇,不敢再去看葉芝的眼睛,心緒復雜。
葉芝身為詭術師,為了打探情報,用‘千幻之眼’動用了“暗示術”,能讓維奧萊特放松心理戒備,所以才會說出關鍵信息。
失眠,噩夢?
葉芝心想,這么陽光開朗的少年雄主,倒是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說來不可思議,我是個很健忘的人。”
葉芝表示自己不會泄露此事,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巡視舞會道:
“羅蘭王說這場舞會里還來了幾位其他參賽選手,還請閣下幫忙介紹一番?”
維奧萊特聽出弦外之音,松了口氣,頷首道:
“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在人群之中,一名身穿黑色鎧甲,白色頭發,戴著黑色眼罩,肩背劍鞘的高挑身形格外引人矚目。
葉芝一愣,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尼爾:機械紀元》里的2B小姐姐。
留意到葉芝的眼神,維奧萊特介紹道:
“那是歌琳娜女伯爵,來自羅蘭本土的六環大師,殿堂級冒險者,先祖據說當年曾跟隨圣女貞德征戰,解甲歸田后得到了當年羅蘭王賜予的領地,爵位一直延續到了今日。”
圣女貞德,即金獅語中“讓娜·達克”的羅蘭語翻譯,是羅蘭的民族英雄,在羅蘭與金獅的百年戰爭中大破金獅軍隊,收復大量失地,并護送時任羅蘭王至蘭斯大教堂加冕為王。
后來貞德在一次戰役中被俘,恨之入骨的金獅人花重金將她購去,并在金獅的宗教裁判所施以極刑。
貞德護衛騎士的后裔?
葉芝問道:“她為什么能夠穿鎧甲?”
舞會上一身殺氣騰騰的鎧甲,很容易引人畏懼,幾乎所有賓客碰見歌琳娜都繞道走,
“歌琳娜女伯爵不喜歡舞裙,在一次狩獵上拔得頭籌,所以陛下親賜了她可以在舞會上穿鎧甲的特權。”女騎士解釋道。
這時,舞會中的樂曲突然變奏,圓舞曲響起,男男女女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長相酷似2B的銀發歌琳娜,背著劍鞘,獨自走到餐桌邊上,撕下一條烤乳豬的豬肘,慢慢地品嘗起來。
葉芝:“……”
是個和格蕾不相上下的高手!
“陛下傳訊,讓您與我過去一趟,葉芝公爵,以您之見?”維奧萊特詢問道。
葉芝頷首道:“我與你一起去見太陽王陛下吧。”
來到公館二層,一間裝潢奢華的廳室里,路易斯眉頭緊鎖,正獨自飲著香檳。
留意到葉芝的身影,路易斯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些,輕聲道:
“抱歉…忍冬花公爵閣下…我之前答應您,要請您品鑒藏品,恐怕要食言了。”
覺察到路易斯話語中的沮喪,葉芝道:“發生了什么事嗎?”
路易斯輕嘆一口氣,走到廳室一角,掀開掩蓋在玻璃櫥柜上的黑布。
“如你所見……”
玻璃櫥柜里多角度的魔法光線,打在紅色天鵝絨軟墊之上,然而軟墊中央卻是空蕩蕩,只剩一張紙條。
葉芝微微睜大眼睛,一種不妙的預感涌上心頭。
“我原本打算請您欣賞的星辰鉆石,不翼而飛……”
路易斯眼底閃過一道鋒芒,冷冷道:
“等我找到那人,必定將他碎尸萬段!”
葉芝道:“所以,紙條上寫的,究竟是什么?”
路易斯道:“沒有字,只有盜賊工會的記號!”
“葉芝……不太妙啊……”
瑪門深沉的語氣忽然響起。
“失竊的鉆石…是傲慢之神的禮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