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縣城外。
特務團二營的陣地上，何云福趴在地上，一邊用望遠鏡觀察著前面的敵情，一邊下令：
“去炮兵連那邊，問問他們的損失情況！”
“是！”
一名二營通訊員立刻答應，轉身就往后方爬去。
不一會兒，他就回來匯報：
“營長，陳連長說他們損失了4門九二式步兵炮，炮兵傷亡19人。”
何云福還沒說話呢，他旁邊的副營長夏大義就忍不住罵了一句：
“狗日的小鬼子，炮打得夠準啊！”
剛剛的小鬼子炮兵，只是還擊了兩輪，居然就干掉了己方四門炮，簡直堪稱神炮！
要知道，二營炮兵連距離小鬼子的城墻，可是有著約莫兩公里呢！
這年頭，沒有火控雷達，光靠肉眼觀察和手動調整炮擊諸元，炮擊的精準度，可全靠觀察手和炮手的經驗！
聽到炮兵連的損失，何云福面色不變，沉聲下令：
“命令陳三勝，繼續全力炮擊，但要注意減少炮兵傷亡。
炮打光了，團長會補充！
人打沒了，他就是光桿司令了！”
“是！”
通訊員答應一聲，立刻就去傳令了。
“營長，咱們是不是可以讓戰士們把重機槍架起來，往前突進了？
現在小鬼子已經被咱們的炮擊給打得抬不起來頭了！”
夏大義問道。
“不著急，先等老高那邊，把小鬼子的火炮敲掉，然后咱們突進。
正好也看看小鬼子還有沒有別的火力點暴露。”
何云福搖了搖頭，選擇了穩扎穩打。
就這樣，二營的戰士們，握著自己手中的鋼槍，趴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前面的坦克和其他火炮欺負小鬼子炮樓和碉堡。
戰士們忍不住嘀嘀咕咕：
“營長怎么還不讓咱們沖鋒？
這城墻看著還沒曲北縣高，我看咱們一個沖鋒就能拿下。”
“唉，肉都被坦克連的同志給吃了，咱們是啥也撈不著啊！”
“小鬼子已經在咱們這機槍的射程范圍了吧，營長這是等什么呢？
早點殺進城里吃肉不好嗎？”
“要是今天就能殺進城，咱們不就不用露宿荒野了？”
在炮兵營48門山炮的狂暴炮擊下，小鬼子的火炮很快就沒了動靜。
何云福見此，當即命令道：
“全營擲彈筒，全力炮擊前面的地面，從小鬼子炮樓前200米開始往城門處延伸，排除地雷！
注意，不要把炮彈打到咱們的坦克上了！”
聽他命令，夏大義十分無語，忍不住提醒：
“營長，咱們就用榴彈排雷？
這也太浪費了吧？”
“浪費啥？這些擲榴彈，咱們團不多得是么？
用都用不完。
小鬼子把這里的射界清理得這么干凈，咱們想砍幾根樹來排雷都沒機會，只有用這個方法最快了。”
何云福擺了擺手。
瞬間讓夏大義覺得：你學團長，是學得真到位啊！
果然是蒼云嶺以前，就跟著團長的老部下！
二營的擲彈筒手們，聽得何云福的命令，當即興高采烈地開始準備。
他們手中的捌玖式擲彈筒，有效射程500米，最大射程700米，幾乎能打到這忻縣城門下！
這時候，何云福也派了人，上前通知停在他們陣地跟前，對準小鬼子炮樓和碉堡肆虐的孔大成坦克連，讓他們不要再往前突進了，以免被擲彈筒誤傷。
——雖然擲彈筒的威力，對于這些坦克而言，撓癢癢都算不上。
但現在所有坦克為了觀察方便，可都是敞開著艙蓋的。
擲彈筒這東西的使用，極其便捷。
因此，當通知坦克連的通訊員通知完，跑回陣地后，他們就開始開火了。
整個二營，一共裝備了幾十具擲彈筒。
這會兒一開火，頓時熱鬧極了。
“轟！”
“轟！”
“轟！”
密集的爆炸聲，讓對面的小鬼子十分懵逼。
有人忍不住狐疑道：
“納尼？土八路是眼神不好嗎？
居然在800米以外，就開始讓擲彈筒開火？”
而那些反應過來的小鬼子軍官，則是驚怒交加：
“八嘎！土八路這是在排雷？
他們的炮彈，難道多得用不完么？
竟然如此浪費！”
隨后拼命往旅團部打電話，請求戰術指導。
這些軍官們，很清楚，一旦己方陣地前的地雷被排除干凈，當面的土八路肯定會立刻沖過來。
獨立混成第9旅團旅團部。
云生虎之助感覺自己已然焦頭爛額。
他讓電報員給巖松一雄發完電報后，就爬上旅團部的房頂，用望遠鏡觀察起情況來。
待見得城外不斷飛來密密麻麻的炮彈，往自己部署在城墻上的炮位砸去，原本就難看無比的臉色，瞬間變得愈發難看。
在隆隆的炮聲中，他恨恨地爬下屋頂，回到屋子里，問自己的參謀長宮城喜博：
“宮城君，土八路的炮火如此猛烈，我們該怎么辦？”
“只能等！
看看我們的航空兵轟炸機能不能迅速趕到，炸掉土八路的火炮。”
宮城喜博苦著臉回答。
“八嘎！這也太被動了！”
云生虎之助怒罵。
這時候，一名電報員忽然沖進來匯報：
“旅團長閣下，司令部轉來電報！”
云生虎之助一把搶過來，一眼掃過，當即怒吼：
“八嘎！混蛋！！！”
宮城喜博連忙問：
“旅團長閣下，怎么了？”
云生虎之助把手里的電報扔給他。
宮城喜博拿過來一瞧，發現居然是方面軍司令部發來的。
說讓他們堅守陣地，那邊已經派出了兩架偵察機來偵察。
看到這內容，宮城喜博瞬間也想問候岡村次寧全家的女性親屬。
現在都特么火燒眉毛了，這老東西居然只是派飛機來偵察？？？
簡直不當人子！
但他知道，隔墻有耳，岡村老鬼子位高權重，不是自己能惹的，還是強行忍住了。
扭頭對云生虎之助建議：
“旅團長閣下，看來我們只能組織兵力，殺出城去，襲擊土八路的炮兵陣地了。”
“宮城君，我第9旅團雖然有5個步兵大隊，但現在在忻縣縣城里，只有兩個大隊和一個旅團部，兵力并不充裕！
土八路的炮兵有如此多的山炮，未必沒有相應的守衛力量。
我們出城的兵力，至少需要一個大隊，才有勝利之些許可能性！
難道你要冒險嗎？”
云生虎之助有些愁眉苦臉，束手無策。
以往，他面對的敵人，有個一兩門迫擊炮，都算得上是極為稀奇了。
何嘗遇見過現在這種炮火開道的敵人？
簡直不可思議！
要土八路都這么強大，那他們蝗軍之前，是怎么那么輕易地占領這大片土地的？
他甚至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要不然，怎么可能遇上這么荒誕的事情？
“旅團長閣下，不冒險，被動挨打，我們只會坐以待斃！
卑職建議，組織一個大隊的兵力，今晚摸出去！
只要能毀掉土八路的山炮，他們的步兵炮不足為懼！”
宮城喜博力勸。
“夜襲？喲西！是個好主意！”
云生虎之助沉吟著點了點頭。
隨后命令道：
“宮城君，你立刻去通知安達君，讓他率第39大隊，做好出城準備！”
“嗨！”
一番安排，宮城喜博匆匆而去。
而這時，一名電訊參謀在接了幾個電話后，忽然跑過來向他匯報：
“旅團長閣下，南城門的內山中隊長閣下匯報，城外的敵人，正在用擲彈筒炮擊排除地雷，預計很快就會發起全面進攻，請求戰術指導！”
“八嘎！土八路的炮彈竟如此充裕？
隨意浪費？？？”
云生虎之助又是怒氣沖天，感覺自己的腦瓜子都是嗡嗡的。
略一思忖，他就帶了一隊衛兵，朝著南城門沖去，準備親自去看看情況。
一路上，云生虎之助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怎么也想不通，這些土八路的裝備，為何會變得這么強！
他心道：之前的情報，不都說他們是三槍八路么？
包括自己之前和土八路作戰，不都是能輕松用火力碾壓他們么？
為何現在會倒反天罡，堂堂帝國的不敗蝗軍，反被他們碾壓了？
簡直豈有此理！
震耳欲聾的炮聲之中，他很快來到了南城門。
負責守衛南城門的獨立步兵第36大隊第一中隊，中隊長內山太郎少佐，聽他來了，連忙跑下城墻迎接。
“旅團長閣下，土八路的火力很猛。
我們的地雷已經被排除了大半，他們可能隨時會發起沖鋒，您不該來這里，十分危險！”
云生虎之助心里一沉，怒道：
“八嘎！你當我是怕死的懦夫？”
隨后他也心里有些舒坦，知道對方是擔心自己的安全，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下令：
“走，上去看看！”
隨即就一馬當先地往城墻上跑去。
不得不說，這老鬼子還是相當勇猛的，居然絲毫不顧自身安全。
要知道，此刻城墻上，不時有特務團的各種火炮炮彈砸落，炸得碎石橫飛，到處都是一片血色。
倒霉受傷的小鬼子，發出陣陣哀嚎和慘叫，聽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幾分鐘后，云生虎之助就來到了城墻上。
小心翼翼地趴在一處垛口后，他拿起自己脖子上的望遠鏡，仔細觀察著二營的陣地。
當他看到打頭的，是那9輛高大威猛的坦克時，還是忍不住失聲尖叫了一句：
“八嘎！土八路怎么會有如此高大的戰車？”
他是率軍參加了晉南戰役后，才調到這忻口來的，因此，并不知道在晉西北戰場上，特務團的坦克已經大顯神威過。
——小鬼子軍中同步的情報，他隨意翻翻，就扔在了一邊，并未太在意。
眼見著那些坦克，正用坦克主炮圍攻自己的炮樓和碉堡，云生虎之助忍不住一拳砸在城墻上，怒吼道：
“內山君，立刻安排一個小隊，準備炸藥包，然后出城炸毀土八路的戰車！
再命令我們的炮樓和據點，用重機槍掩護！
絕不能讓土八路戰車如此猖狂！”
他知道，自己軍中沒有反坦克炮，只能靠人去填坦克履帶了。
聽得這命令，內山太郎頓時感覺心頭一緊。
這特么，是要一個小隊勇士去送死啊！
但戰場之上，軍令不可違，他也只能大聲接令：
“嗨！”
很快，他就選擇了自己麾下的第三小隊，讓小隊長石田宣福中尉帶著他的五十來個人，扛著三十多個炸藥包，殺出了城門。
隨著他們出城，南城門外還沒被摧毀的碉堡和炮樓里，也冒出了重機槍的火舌。
重機槍子彈打在特務團的坦克裝甲上，發出了“叮呤當啷”的響聲。
氣得孔大成在車載通訊器里大聲怒吼：
“同志們，狗日的小鬼子，竟敢朝咱們開火，真他娘的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機槍手，都他娘的給老子開火！
讓他們知道知道咱們坦克連的厲害！”
聽他命令，坦克機槍手們，立刻扣動了扳機——
“噠噠噠……噠噠噠……”
9輛坦克上的十多挺重機槍，同時發出了歡快的歌唱！
打得前面的地面，泥土四濺、草木碎石橫飛。
何云福那邊，一見小鬼子居然派出了步兵扛著炸藥包出來了，哪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啊，也連忙下令：
“重機槍，火力掩護！
絕不能讓小鬼子步兵靠近咱們的坦克！”
趴在地上，抱著mg42通用機槍的重機槍手們，聽得這命令，頓時興奮不已，立刻調整槍口，瞄準了那幾十名沖出城的小鬼子，開始開火。
“滋滋滋……滋滋滋……”
撕布一般的聲音中，一道道火舌朝著小鬼子掃去。
瞬間就把五六個運氣不好的倒霉蛋給打成了血葫蘆。
坦克重機槍和二營這些重機槍，一齊開火掃射的場面，頓時讓負責帶隊沖鋒的小鬼子小隊長石田宣福中尉，驚恐萬分。
他連聲大吼：
“快快滴，趴下！趴下！
匍匐前進！
機槍手掩護！”
然而他們忘了，此刻，特務團二營的幾十具擲彈筒還在全力發射，試圖排雷呢。
“轟轟轟”地炮聲中，他們雖然趴在了地上，但還是有好幾人被爆炸的沖擊波和彈片給炸死炸傷。
城墻上，云生虎之助見到城外這場面，怒氣繼續爆棚。
紅著眼睛咆哮道：
“八格牙路！
土八路明明才一個團的兵力，為何會裝備這么多重機槍和擲彈筒？
難道他們就不怕彈藥補給跟不上嗎？？？”
他這問題，自然沒有人能回答。
而這時候，一名士兵沖上來火上澆油：
“旅團長閣下，參謀長閣下打來電話，說炮兵中隊的火炮已經全部損毀，炮兵中隊長松野翔平大尉玉碎。”
“納尼？八格牙路！！！！”
云生虎之助氣得差點暈倒過去。
今天這輪番壞消息，簡直太考驗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鐵打的心臟，也扛不住這么刺激啊！
好半晌之后，他才回過神來，斷然下令：
“傳令兵，去命令吉野君，帶他的第36大隊大隊部趕來這里增援，絕不能讓土八路攻進城來！”
“嗨！”
一名傳令兵接令，立刻行動了。
他又拿起望遠鏡觀察了一下城外，隨即陰沉著臉下令：
“內山君，立刻安排人，將城門堵死！
我倒要看看，土八路火力再猛，又怎么沖進來！”
內山太郎聞言，頓時滿臉不可思議，連忙提醒：
“旅團長閣下，石田君率領的勇士們，還在城外，一旦堵死城門，那他們——”
云生虎之助怒吼著打斷他：
“八嘎！為天蝗陛下盡忠，有什么問題嗎？
不只是他們這一個小隊，就是你這個中隊，甚至我們整個第9旅團，能為天蝗陛下盡忠，也是我們的無上榮耀！
你滴，明白？？？”
內山太郎見對方雙目赤紅，右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刀柄，頓時心里一寒，連忙點頭答應：
“嗨！卑職滴，明白！”
“喲西！我希望你不要辱沒一名武士的榮耀！”
云生虎之助這才松開了手中的刀柄，轉身往旅團部方向行去。
內山太郎看著對方帶著人離去的背影，面色陰晴不定，十分難看。
但片刻后，還是只能大聲下令：
“快快滴，搬運沙袋，堵死城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