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鴻飛一行路過滄州時,江鴻飛并沒有來柴進莊子,只派鄧飛來知會一聲。
鄧飛拜見柴進說:“我家哥哥在北地買了近千匹靈馬,帶到莊上還要煩勞大官人派人照顧,多有不便,且我家哥哥離寨日久,山寨諸多事宜皆需他回去主持,不便再在外面逗留,今番回程便不再過來打擾大官人了,特派小弟前來告罪。”
柴進惋惜道:“小可特意備下美酒,只等寨主歸來暢飲,不想寨主竟不來相聚,閃得小可好苦。”
鄧飛說:“我家哥哥言,待大官人閑來,可望我水泊梁山走一遭,恁地時,我梁山好漢定然盡心盡力管待大官人。”
事已至此,柴進又能說什么,只能手書一封,叫鄧飛帶給江鴻飛。
待鄧飛走后,剛剛到柴進莊子的宋江、宋清兩兄弟換好干凈的衣服走了出來。
宋江看著鄧飛的背影問柴進:“這位好漢是?”
柴進不答反問:“兄長不知曉他是何人?他現今也在你濟州行走。”
宋江搖搖頭:“許是只見背影,未見真容,故而不知。”
柴進覺得有這種可能,便說:“他叫鄧飛,江湖上都喚他火眼狻猊,原是薊州飲馬川二當家,現為你山東第一豪杰蓋神佛、天大圣江衍江寨主手下重要頭領。”
聽柴進稱呼江鴻飛為山東第一豪杰時,宋江臉上的笑容明顯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如初了。
宋江聽說過江鴻飛,不只江鴻飛,江鴻飛手下的一眾梁山好漢,他也各個如雷貫耳。
雖然宋江有些不太愿意承認,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剛剛橫空出世一年多不到兩年的江鴻飛,在名氣上確實是蓋過了已經經營了二十來年名聲的他。
現如今,在山東提起江鴻飛的名字,真是婦孺皆知。
在江湖上,江鴻飛的名氣更是大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
尤其是晁蓋一伙這次劫取生辰綱一事發了,讓當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相蔡京都不敢來水泊梁山捉晁蓋一伙問罪的江鴻飛,更是名滿江湖。
而且,事后晁蓋一伙不愿意投水泊梁山,江鴻飛也不計較,還送了一座山頭給晁蓋一伙落腳,更是顯示出來了江鴻飛的仗義疏財,義薄云天。
這肯定不是只給晁蓋一伙通個風報個信的宋江可以相比的。
以至于,那些做下迷天大罪的好漢,來到山東后,不會再向從前那樣來投宋江尋求庇護,而是全都去投奔水泊梁山躲災避難。
對此,要說原來隱隱已經坐穩山東第一豪杰寶座的宋江心里不酸,那肯定是騙人的。
可宋江也明白,雖然公門里好修行,但終究是比不上江鴻飛這樣的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論秤分靈石、異樣穿綾羅綢緞、成甕吃酒、大塊吃肉的強人,畢竟,他就是再刀筆嫻熟,也只能是讓那些犯了罪的好漢少受些苦,而去江鴻飛那里卻是能逍遙快活。
更何況,宋江如今還走了麥城,連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官身都沒了,就更不可能跟如日中天的江鴻飛相比了。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時運不濟,有一天叫宋江走投無路,宋江沒準都得去尋求江鴻飛的庇護。
這種情況下,宋江縱然不甘心被江鴻飛比下去,又能如何?
宋江不動聲色地說:“小弟在家時常聽江寨主及梁山好漢威名,被小弟所救晁天王一伙,后來也是得了他水泊梁山的庇護,才免于吃官司,只是小弟從未有機會與他們這伙強人打交道,不知他們品性如何?”
柴進一豎大拇指:“江寨主確實是位奢遮的豪杰。”
接著,柴進便主動說起:“初時,小可與江寨主并未深交,只是他寨中的王倫頭領及杜遷頭領與小可交厚,常寄書緘來。啊,還有,當初王倫、杜遷二人自我莊離去時,小可給了他二人幾百緡靈錢,這些靈錢后來對水泊梁山初期的發展大有益處。不想江寨主將這小事記在心上。此來,竟送了小可四樣寶物,每一樣皆價值不菲,尤其其中一件柴窯寶瓶,對我柴氏子孫而言,已不可用錢財來衡量,叫小可欠下他好大人情。”
聽了柴進這話,宋江不禁有些尷尬,他和他弟弟宋清這次來投柴進,可是空著雙手來的,與江鴻飛一比,他們兄弟倆也太丟人了。
柴進真沒往這個方向想,畢竟來他這里的,絕大多數都是空著雙手來的“食客”,他不可能差宋江和宋清這兩個前來吃白食的,他只是真心在感慨江鴻飛的知恩圖報和做事大氣。
這個話頭一起,柴進就有點收不住了。
他繼續說:“小可原想著,江寨主缺馬,小可便動用關系,為他買上一千匹好馬,派人送去水泊梁山,做好漢,還上他這人情,不想,這馬也太難買了,這么多日過去了,小可能求到的人都求了,也只不過才買到了三二百匹。”
說到這里,柴進苦笑不已:“倒是江寨主,真是好本事,只去了一趟北地,便輕松買回來了上千匹好馬,我遠不如也。”
宋江安慰柴進道:“兄長莫要漲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他是混綠林道的,有些我等良善之人所不知的渠道,豈非常事?”
柴進搖搖頭:“并非只此一事。”
“唉!”
長嘆一聲,柴進將他的心事向宋江娓娓道來:“前些時日,江寨主在小可莊上小住時,我與他一同去河東狩獵,遇到一個至少是一流煉氣士的好漢,那人姓卞名祥,雖只是個莊戶,卻是文武雙全……”
接著,柴進就將他和江鴻飛遇到卞祥,他招攬卞祥被拒,卞祥轉頭就主動投了江鴻飛,然后他們又遇到了河東第一豪杰田虎,他在酒桌上尷尬無比的經歷,原原本本地跟宋江和宋清說了一遍。
說完這些事,柴進不無羨慕地說:“現今江寨主手下人才濟濟,僅一流煉氣士就有十來個,而小可這些年仗義疏財,喜好結納四方豪杰,被譽為當世孟嘗君,手下凈是一群酒囊飯袋,真是羞煞我也。”
宋江看了看周圍一眾柴進莊上的莊客,暗自搖頭,心想:“柴大官人如此行事,如何能有真心追隨之人?”
但嘴上宋江則安慰柴進道:“江衍、田虎之輩,所行抵抗官府之事,自需籠絡強徒充作鷹犬,不然如何呼嘯山林,大官人乃鳳子龍孫,家中又有太祖皇帝御賜丹書鐵券,何需與他們相比?”
說到這里,宋江又推心置腹說:“小可說句不當說的,朝廷豈能坐視彼輩做強做大危害正統?只是如今朝廷奸臣當道,讒佞專權,非親不用,非財不取,才給了彼輩生存空間,偽作豪杰,一時風光無限。待陛下幡然醒悟,重用三二賢臣,必能蕩清宇內,掃除這股烏煙瘴氣,還天下朗朗乾坤。”
柴進聽得一皺眉。
但老實說,柴進結交四方豪杰,并不是為了復國什么的,只是:
一來,柴進的確是個“仗義疏財”的人;
二來,柴進生活過得太優越,以此取樂;
三來,柴進很享受被江湖好漢追捧的感覺。
所以,宋江的忠君愛國之言,雖然讓不喜歡趙宋的柴進聽得有點刺耳,但也止步于此。
事實上,在柴進的內心深處,跟宋江的看法也差不多。
也可以說,現在很多人都抱有宋江這樣的想法。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宋江之流受儒家忠君愛國思想教育多年,又看不出來,看似繁榮昌盛的趙宋王朝,其實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江鴻飛此次外出,又帶回來了唐斌、文仲容、崔埜、乜恭、卞祥、余呈、石秀、時遷八個頭領。
要是連狼嚎山、青云山這兩個分寨上的九個頭領也算上,目前水泊梁山已經有四十多位頭領了。
按說,這種情況,是可以排個座位,明確大家在水泊梁山的地位。
可在江鴻飛看來,將來水泊梁山肯定還會有更多好漢加入。
而且,好多梁山好漢還沒有機會施展他們的才能。
這時候排座,有失公允。
所以,江鴻飛駁回了幾個梁山好漢排座次的提議,讓一眾頭領先按照長幼年紀、各自職事隨便坐下,等將來時機合適之時總排一次即可。
梁山泊的波紋在月光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芒,像是被晚風喚醒的夢境。腳下的梁山在夜色中起伏,宏大而神秘,又靜謐而安詳。江鴻飛和王倫站在蓼兒洼的高地上,望著星光燦爛的夜空,說著江鴻飛走后,水泊梁山發生的大小事宜。
王倫說:“哥哥走后的這些時日,眾位頭領同心齊力、各司其職,如今山寨紅紅火火,常常有好漢來投,已不愁興旺也。”
江鴻飛說:“老二你別凈挑好聽的說,還是先撿有用的說罷,過些時日,我還得外出一趟,趁我如今還在寨中,該定的大事,伱我趕緊定下。”
王倫一聽江鴻飛過段時間還要走,趕緊挑重點說:“哥哥此次帶回來的諸多煉制兵甲的材料,小弟已然統計完畢,是否教湯隆兄弟及凌振兄弟盡快將之煉制成兵甲?”
江鴻飛說:“留著作甚,全部煉制成兵甲,若是湯隆賢弟、凌振賢弟那里人手不夠,就教朱貴兄弟派人去京師或其它地方繼續挖軍匠,在此事上不要心疼靈錢。”
王倫應道:“小弟知曉了。”
接著又說:“哥哥教唐斌兄弟、卞祥兄弟、余呈兄弟新建的馬三軍、鐵浮屠、步四軍,他幾個已然著手建了,小弟也已然將馬匹、兵甲及相關物資足數移交給此三軍了。”
“至于時遷兄弟那里,小弟亦是按照哥哥此前吩咐的,要甚么,給甚么,只是他那走報機密特種營,現今都不足三十人,要這么多物資,還都是最好的物資,實屬浪費,不如……”
江鴻飛打斷王倫道:“時遷賢弟要甚么,就給他甚么,旁得你一概不要過問。”
擔心王倫這個摳門卡時遷的物資,江鴻飛給王倫透露點別人還不知道的事:
“此次我能交給老二你如此眾多的兵甲、材料,時遷賢弟是首功,若無時遷賢弟,便無這些兵甲、材料,他那走報機密特種營又極其重要,故老二你要切記,時遷賢弟那里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要甚么給甚么。”
江鴻飛這次帶回來的兵甲和煉制兵甲的材料到底有多多,沒有人比王倫更清楚。
所以,一聽江鴻飛說這些兵甲和煉制兵甲的材料全都是時遷搞回來的,王倫當即就答應道:“小弟知曉了,定然全力配合時遷兄弟建立走報機密特種營。”
王倫又說:“近來主寨這邊倒是沒甚么了,一切都已然步入了正軌,倒是那些分寨,全都是亂糟糟的,哥哥之前沒在家,小弟也不敢外出,教它們亂象橫生,如今哥哥回來了,小弟想各個分寨挨個走一走,給他們立立規矩、建建章程,再教他們在訓練之余將分寨修建一下,不然難堪大用。”
江鴻飛說:“我會在寨中待上兩三個月,將堆積的替天行道的事做了,你在這之前回來就行。”
王倫應道:“諾。”
遲疑了一下,王倫忍不住提醒江鴻飛道:“我水泊梁山已有四十多位頭領,馬、步、水、守備四軍一萬六千余人,又有靈馬兩千多匹,兵甲糧草充足,實力不可謂不強,只是哥哥……樹大招風啊。”
見江鴻飛沒有說話的意思,王倫索性將他想說的全都說出來:
“我水泊梁山自建寨之日起,行事便極為高調,此一利一弊也。”
“利者,有助于我水泊梁山快速發展壯大,現今我水泊梁山如此紅火便是源自于哥哥此前定下的方針。”
“可……我水泊梁山若是繼續惹得朝野關注,待朝廷派大軍前來,即便我水泊梁山運氣極佳,勝過地方州府兵馬,朝廷還有東京八十萬禁軍,即便勝了東京八十萬禁軍,朝廷還有河北禁軍,即便勝了河北禁軍,朝廷還有數十萬百戰精銳西軍,另外還有祝家莊、召家村、風云莊等眾多遵王敵愾以盡食毛踐土之誠的地主豪紳武裝,若朝廷鐵了心消滅我水泊梁山,總能踏平我小小蓼兒洼。”
說到這里,王倫沖江鴻飛一拜在地:“小弟知曉哥哥天縱奇才,算無遺策,兵無留行,定然不會叫我水泊梁山走上絕路,只是小弟實在不知哥哥要走甚么路?是力爭招安,還是揭竿而起,亦或是別的甚么道路?哥哥可否跟小弟說說,教小弟也好有個努力的方向?”
王倫能憋這么久才問自己,也算他能忍了。
與很多只要有酒有肉能逍遙快活的大老粗不同,王倫還是有一定的見識和思考能力的,他不可能不想水泊梁山的出路在哪。
——如果王倫真不想,那就說明他不配現在的位置。
江鴻飛覺得,水泊梁山發展到了現在這種程度,作為水泊梁山的大管家,王倫確實應該知道點方向了,不然既不利于他開展工作,也容易壞事。
所以,想了想,江鴻飛給王倫透了點底:“現今就定我水泊梁山的總方向,何其早也!按我規劃,起碼也得聚齊一二百位頭領,手提勁兵一二十萬,才能視未來形勢而定我水泊梁山何去何從。現階段,我等只管齊心協力跟朝廷及一切敢與我水泊梁山為敵的勢力斗智斗勇,先向這個小目標努力便是。”
“一二百位頭領?一二十萬勁兵?還只是第一階段的小目標?!”
王倫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萬萬沒想到,江鴻飛第一階段的小目標就這么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