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成功引起了布萊恩的興趣。
如果說，他之前對于這個案子的關注力，只有大概百分之十幾左右，現在已經提升到了百分之七八十。
在兇手眼里，這個案子只是他游戲的開始。
在布萊恩眼中，游戲已經開始了倒計時。
兩天時間，最多兩天時間，他就要對方下線！
可惜，現場沒看到執念小球，不然布萊恩會將這個時間提升到半天時間。
因為投影的發現，眾人爬到高空，拍攝了現場取證，才再次開始進行現場清掃。
看著相機里的投影信息，格林眼神凝重：“布萊恩老大，我看卷宗說，一般做出這種挑釁行為的兇手，不是自大狂，就是那種高智商罪犯，我感覺我們遇到了后者。”
他感覺這個案子，是一次對他們的考驗。
布萊恩點點頭。
格林說的沒錯。
破案和戰斗是兩回事。
找不到關鍵線索，就是他能一拳打爆一輛坦克，一樣沒辦法找到兇手。
不過還是那句話：做的越多，錯的越多。
違法犯罪的事情做多了，布萊恩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絕對干凈的犯罪現場，如果有，那肯定是你沒有找到對方留下的痕跡。
死者是會說話的。
高手和俗人的區別，在于你能不能找到打開死者嘴巴的那把鑰匙。
帶著現場的收獲，車隊開始逐步離開現場。
這里依舊會被封鎖，不過只會安排兩個巡警輪班看守，偏向形式主義。
這么多尸體，一般的地方還真塞不下。
吉爾德警長是個人才，他不僅叫來了冷凍車臨時過來拉尸體，還將尸體全部拉到了小鎮上的一個冷凍倉庫。
這其實也是一種能力。
不然換一個沒有人脈的警長來處理這件事情，根本沒辦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協調出這么一個冷凍倉庫出來。
老板完全可以不賣警方的面子。
冷凍倉庫位于小鎮的邊緣，除了一條水泥路，邊上沒有什么居民建筑，顯得比較安靜。
等到車隊抵達的時候，這里已經被清場了。
倉庫分為存儲倉、冷凍倉和拉貨倉。
現場的環境談不上干凈，這么短的時間，也沒辦法進行清掃處理，好在那些雜亂的貨物都被處理了。
一排排倒掛的凍豬被推到了里邊，用透明簾布擋了起來。
一輛輛新的小推車擺放整齊，擺在了空地，任由工作人員將那些受害者的尸體擺放了上去。
這里是之前倉庫的拉貨取貨平臺，邊上有自動化沖洗設備，看起來其實比一般的尸檢工作間還要自動化一點。
某種程度來說，法醫和屠夫，只是服務的客戶群體不一樣，掌握的技能不一樣，本質上并沒有什么區別。
布萊恩換上衣服，讓格林協助，直接開始了驗尸。
這些尸體已經被擺放整齊，身上的衣物也被全部脫掉，放在了一旁，等待可能需要的檢查。
按照正常的流程，驗尸的步驟，一般是查體、局部檢查、解剖、內臟檢查、組織化驗.步驟很繁瑣。
布萊恩是野路子出身，加上天賦異稟，有自己的驗尸思路。
他喜歡先聞。
這次案件，死亡人數三十三人，司機的尸體被小鎮尸檢官拿去尸檢了，所以現場一共有三十二具尸體。
其中孩子的尸體二十八具、成年男性尸體三具、成年女性的尸體一具。
因為這里是冷凍倉，冷凍了很多的牲口尸體，工作間內，更是有很多被屠宰的大型牲畜尸體被運到這里，進行切割存儲。
導致現場的氣味十分難聞。
這給布萊恩增加了一些難度，不過問題不大。
他現在的思維運轉遠超普通人，可以輕松將一些場地氣味標記出來，然后進行屏蔽，人為地制造出干凈尸檢環境。
布萊恩行走在這些尸體之間，捕捉著他們身上散發的細微氣味。
這些尸體，聞起來都很新鮮。
他們身上，除了正常的生物殘留氣味之外，有些攜帶著難聞的體味，有些散發著濃郁的香水和化妝品氣味，有些散發著因為飲食習慣不同，而形成的獨特身體氣味。
但幾乎所有的尸體，都散發著一些比較特殊的信息素氣味分子。
這種信息素，代表了恐懼。
人類的情緒，其實是由體內激素影響，所以情緒才能影響一個人的生理。
比如開心的人，往往身體狀況就會比較好，免疫力也會比較強，分泌多巴胺的閾值也會比較低。
他們很容易就有一個好心情，樂觀而自信，壽命也會偏長。
這種人身上散發的信息素，是比較好聞的。
和這種人待在一起，普通人雖然聞不到那些信息素，但是會下意識比較放松，感覺舒服。
不開心的人則不一樣。
最明顯的就是女性和抑郁癥、焦慮癥患者。
女性的身體構造，導致她們分泌各種激素更加容易，這意味著她們先天就比較容易受到情緒的操控，同時身體也比較容易受到情緒的影響。
長期處于不開心的環境，她們患情緒病的概率非常高。
抑郁癥和焦慮癥也一樣。
他們嚴重的，會出現軀體化癥狀，比如手抖、冒汗、心率異常等等。
布萊恩聞一個人身上氣味中蘊含的信息素，其實就能看出對方的心情和平時一個大概的性格。
他現在就聞到這些尸體之中蘊含的恐怖情緒。
除了恐怖情緒外，絕大多數的尸體身上，還有一些類似高興、大量虛汗等等殘留的氣味。
這就很有意思。
十二月末的天氣，山林之中的夜間溫度，大概在十五六度，偏濕冷，穿個短袖之類過夜，很容易就感冒。
這種環境，還是被挾持的情況下，這些人為什么會出現高興、大量冒虛汗的情況？
這..就是尸體身上蘊含的信息之一：他們在死亡前，曾經經歷過情緒上的大起大落，這種情緒上的變化，影響了他們身體上的變化，才會出現如負釋重般地大量分泌汗液。
這是一種生理現象。
老道的法醫，即使沒有布萊恩這狗鼻子，經過體表分泌物化驗，也能夠得出類似的結論，只是沒有布萊恩這么輕松。
靠著聞，布萊恩得出了一條結論：
在處決這群受害者之前，兇手玩弄了這些人的情緒，導致他們的情緒大起大落，最后變成更嚴重的恐懼。
布萊恩指了指幾具尸體：“7號、13號、27號，這三具尸體登記上，我等會要看到他們的個人信息和家庭成員信息。”
這三具尸體，一直處于恐懼之中。
他們要么膽子小，要么就是被兇手特殊對待了。
你看，線索，這不就來了嗎？
一旁候著的吉爾德警長連忙點頭：“沒問題，這些受害者都是一個學校的，營地和學校那邊，都有完整的經驗，我們已經收集好了。”
一旁另外一個陌生面孔，看起來有五六十歲的黑人，忍不住道：“這幾具尸體有什么特別的嗎？”
他就是小鎮這邊的尸檢官。
格林也好奇地看向布萊恩。
布萊恩點點頭，干脆教學起來：“你們摸一摸這三具尸體的肌肉和關節，和周圍尸體進行對比，然后摸一摸他們的背后，再進行對比”
兩人照做。
格林這方面經驗少，摸完還是滿臉疑惑：“我感覺這三具尸體的關節更僵硬一些，為什么會這樣？”
“因為緊張。”
黑人老尸檢官有些水平，看著手指套上些許結晶解釋道：
“這些受害者死亡的時間沒有超過十二個小時，受害時間處于晚上，那里氣溫不高，維持了他們生前的體態特征。
這三具尸體的關節比其他人僵硬，是因為他們的心理壓力更大，肌肉下意識緊繃，時間過長，才會這樣。
一般人很難發現這細微的差別。
布萊恩先生，你太厲害了！”
布萊恩聳聳肩：“這確實需要一些經驗和觀察力，結晶呢，你怎么看？”
黑人尸檢官想了想：
“這是汗水短時間凝固形成的鹽漬。
情緒緊張的人容易冒汗，但是因為肌肉緊繃，所以出汗的位置更集中在額頭四周。
考慮到樹林風大，溫度也比外面低一些，汗液很容易蒸發，所以形成汗漬的條件更難，需要短時間大量冒汗，才更容易形成。”
“這意味著什么？”
格林吸收著這些未必用得上，但能增加自己眼界的知識。
“意味著除了這三個個體，其余受害者，在死亡之前，情緒上出現過極端的波動。
一般這種情況，會出現在大量運動后的放松時候。
比如你劇烈奔跑一段時間，放緩速度的時候，身體各處就會有大量的汗水排出，你的衣服上也會出現鹽漬。
如果放在情緒上面，就是他們緊繃的情緒，突然松懈的時候。
情緒會影響一個人的肌肉狀態。
比如兇手告訴他們，只針對這三個人，其余的人會沒有事情，就能造成類似的效果。
這個時候，他們緊繃的情緒突然放松，緊繃的肌肉跟著松弛，皮膚毛孔就會處于松弛狀態，導致大量積攢的汗液會集中排出體外。
外部溫度作用，就會在他們的體表形成鹽漬痕跡。”
黑人老法醫解釋著，說完還特意看了眼布萊恩，見對方點頭表示認可，才松了一口氣。
格林點點頭。
學到了。
不愧是布萊恩老大，只是轉一圈，就發現了這三具尸體的特殊性。
他感覺自己一輩子都達不到布萊恩老大這種境界了。
學上一些皮毛，恐怕就夠他在破案上面混點名堂出來了。
沒見邊上這個五六十歲的老尸檢官，此刻看布萊恩老大的眼神，除了佩服，就是嘆服了嗎？
這就是布萊恩老大的實力啊！
完成了聞，接下來就是查體。
這些尸體表面，除了繩子捆綁留下的痕跡，確實沒有其他的外傷痕跡，口鼻之中也沒有淤血殘留。
這意味著兇手沒有對這些受害者動過拳腳。
接下來就是開刀。
布萊恩的解剖，再次讓沒見過他動手的老尸檢官目瞪口呆。
太絲滑了！
人體組織的韌性感是很強的。
皮與肉、肉與骨、還有彼此之間的生物組織、脂肪等等，看似在手術刀下被輕松劃開，實則最為彰顯出一個人的解剖功力
布萊恩持刀的手，只是簡單兩下動作，尸體的皮肉就好似主動剝離一般敞開，暴露視角最大，可以清楚看到尸體內部的肋骨、各種組織、內臟。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簡簡單單的一個開膛，就顯現出了布萊恩對人體的熟悉，對力道把控的精準！
沒有個幾十年的外科手術功力，根本做不到！
經過內臟檢查。
布萊恩也沒有發現這些尸體有內傷、中毒等等的痕跡，氣味中也聞不到中毒之類的特殊氣味。
除了心臟。
這些死者的心臟，還有心臟周圍的血管，大多有輕微損傷痕跡。
這種情況，一般是心臟長時間超負荷跳動造成。
簡單來說，符合之前黑人老尸檢官對之前那具尸體死因：嚇死，這一結論。
完成所有尸體的尸檢勘查，布萊恩也感覺到了些許棘手。
這些受害者死的太干凈了。
干凈的就像是這些受害者主動配合，自己把自己嚇死了？
難道真的有魔笛這玩意？
兇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體液化驗，需要時間。
這些布萊恩準備交給官方機構來做。
他對這些也不擅長。
想了想。
布萊恩換了雙手套，走到兩個男性安保的尸體前，拿起他們的遺物開始檢查。
這兩個安保身上都是帶槍的。
他們的裝備也很齊全，不管是槍械還是一些小玩意，并不比警方的差。
兩人的體表，肌肉線條明顯，雙手滿是老繭，一看就是日常維持著高強度訓練的精銳。
即使是布萊恩不懂安保圈子中的東西，也知道這兩人是這個行業里面的精銳，甚至可能進入過部隊進修，見過血。
這種人心理素質都不會太差，至少比普通人強得多，遇到危險，反應能力也比普通人要強很多。
但根據現場情況來看，他們連槍都沒有拔出來。
這也是一個不合理的地方。
沒有得到有用的線索，布萊恩也不急。
他先是仔仔細細翻看了一遍兩個安保的衣物之后，將目光轉向了剩下的那具女性尸體。
女人是營地那邊的員工，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眉角看著面善，不過對方臉上殘存的扭曲表情，將這種面善破壞的一干二凈。
對方的身體微微發福，胸前兩個袋子下垂的嚴重..
布萊恩突然目光一凝。
他伸出手，將對方左邊的袋子提留起來，看向對方袋子下面的皮膚。
只見對方袋子下面的皮膚，有不少的小疙瘩。
這玩意是痱子。
痱子又叫做熱疹，一般是因為濕熱排不出汗，最后形成水泡或炎癥的皮膚病。
這玩意，比較容易出現在小孩子身上，特別是華國的一些小孩子。
那邊的長輩喜歡將小孩裹得嚴嚴實實，然后天氣一熱，就容易被捂出痱子。
但這里是洛杉磯。
女人也是一個成年人，看袋子的下垂形狀，屬于那種不愛戴‘兇兆’的類別，穿的又是短袖，通風效果很好。
也就是說，對方不存在出現痱子的條件。
布萊恩想到了其中的可能，連忙抓起女人的衣服。
這是一個悶騷的中年白人女性。
當然，這不是布萊恩關注的重點。
他仔細查看了女人裙子短袖和胸口位置的痕跡。
這一看，還真的有發現！
他撫摸了兩下對方胸口兩側位置的裙子材質，又摸了摸胸口位置的材質，皺眉疑惑起來。
想了想。
布萊恩朝屏息觀察他動作的黑人老尸檢官招招手：
“來摸摸。
我懷疑這名死者生前胸口位置被掛了東西，但是對方身體表面沒有發現類似的勒痕。
伱覺得兇手是怎么做到的？”
老尸檢官點點頭，伸出手指按照布萊恩剛才撫摸的位置摸去。
衣裙兩側位置的材質沒有異常。
不過當他撫摸到裙子胸口位置的時候，發現了異常：觸感毛糙。
這是衣服表面的內部細小纖維，被外力拉起朝上才會帶來的凸感。
他思索片刻，有些不確定道：
“衣裙兩側沒有特殊痕跡，說明不是正常用的透明膠帶。
我感覺有些像是雙面膠布造成的痕跡，而且是那種質量很好的雙面膠布，不過我沒有摸到那種膠布黏貼后的物質殘留。
單純的雙面膠，很難將稍微重些的東西，黏貼在裙子這種材質的衣物表面，也很難走不到沒有殘留。
能夠做到的材料很少！
兇手應該還用了帶子，將東西固定在了死者的身上。
讓我想想
我好像見過類似的材質！”
黑人老尸檢官陷入了思索。
年紀大的好處就在這里：見多識廣。
聞言，布萊恩心里對老尸檢官的推斷表示贊同。
對方的判斷和他的推測一致。
也符合痱子的癥狀。
帶子系在了女死者的胸口位置，導致她的肉袋子緊貼皮膚，加上汗水分泌，一直捂著，女死者的皮膚可能也比較敏感，才會出現痱子。
這是最合適的解釋。
布萊恩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兇手使用的膠帶痕跡，這方面他的了解不多。
線索勘查，不僅需要觀察力、還需要經驗。
不然線索擺在你面前，你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這方面，布萊恩就有些欠缺。
他還需要案件的歷練。
老尸檢官年紀大了，記性不是很好。
趁著對方回去翻閱卷宗的時候，布萊恩繼續檢查那些塞在死者嘴里的布料。
這些布料的材質很普通，就是那種普通的廚房擦布，隨便哪個超市，都可以買上一大堆這種東西。
這些擦布上面，浸透了那些死者分泌的唾液物質，散發著很難聞的異味。
一路看下來。
這些擦布上面，布萊恩沒有發現什么特殊的線索。
不過他并沒有不耐煩。
破案本身就是一件乏味地發現和驗證的過程，需要一些耐心。
眼看就要走到最后了。
突然。
布萊恩的手一頓。
只見他手上的擦布上面，顯現出幾條淡藍色的線條。
這塊擦布，是塞在他標記的那三具尸體之一的嘴巴中。
一旁的格林眼睛睜大。
他連忙查看起剩下的其余布料。
接下來。
格林也在另外兩個孩子嘴中的布料，發現了同樣出現藍色線條的布料。
其余人嘴里取下的布料，則沒有這些東西。
“這些線條是什么意思？”
格林感覺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夠用。
這個案子，比他之前見過、聽過的案子，都要特殊。
布萊恩聳聳肩：“線索，你也可以理解為兇手的犯案宣言，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該是他在告訴我們，他下一次犯案的目標。”
聞言，格林一愣：“這兇手這么囂張的嗎？”
“兇手就是這么囂張。”
布萊恩將三塊擦布放在一起打量，笑道：
“從對方有心思將那些尸體擺放，利用光照現象，將影子組成犯罪宣言，本就說明兇手的智商很高，還很自信。
兇手很驕傲。
他的成長環境，應該伴隨了贊揚和崇拜，從小就顯露出了優異的學習能力。
這種人，一旦遇到挫折或者阻礙，就會變得極端。
比如現在。
他已經從自信變成自負了，相信自己就算將線索擺在我們面前，也沒辦法在他犯案之前就進行解密。
他應該很享受這個過程。
想象一下。
等到他再次犯罪，我們看到新的案發現場，再看到這些線條，才反應過來其中的含義，會不會很有挫敗感？”
格林點點頭：“貓被老鼠戲耍，肯定會有挫敗感。”
“是的，他就是想這樣做。”
布萊恩語氣肯定：“他應該是近期遭受了某種不好的遭遇，企圖從我們的身上，找回曾經的自信。”
玩心理是吧？
不好意思。
區區不才，他布萊恩雖然只是淺淺讀了幾本心理學書籍，卻多次犯罪，很容易就代入到了對方的犯罪心理活動之中。
看著手上帶著藍色線條的擦布，布萊恩嘴角露出淺笑。
他已經知道這些線條代表什么意思了！
兇手囂張過頭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