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死寂中死寂著。
冥河的流淌,并不會有任何一絲一毫的聲響,靜默是最后的余音。
小船靜靜的飄蕩在冥河之上,船上大部分乘客都在畏怯的張望著,有人忍不住發問:
“我們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到?”
擺渡人并未搭理,反而是那個看起來頗為沉穩的中年貴族笑著開口:
“不會太久了,已然到了冥河末端,地獄維度近在眼前。”
“多謝。”
發問的少年低聲道謝,一旁傻丫哼哼唧唧:
“他是個壞蛋,你不要謝他!”
中年貴族不以為意,倒是那少年撓了撓頭,他看了眼自家太爺,又忍不住問道:
“對了諸位,敢問你們去地獄維度.都是為了什么?”
船上的人面面相覷。
半晌。
‘大媽’抬起頭,瓦聲瓦氣的開口:
“我是去尋求機緣的,我女兒身陷險地,我必須要變的足夠強.眾所周知,地獄維度中的冥河之源,沉浮無盡的尸骸,也伴著尸骸主人們生前的遺留,那兒是機緣之地。”
頓了頓,她指著身旁神色憔悴的蘇羅教授,繼續道:
“這位也一樣,我們結伴而來,都是為了機緣,都是為了變強,我為女兒,他為教會。”
“教會?”
少年懵懵開口,還想要詢問,卻被他太爺伸手攔下,知道交淺言深是大忌。
那位老太爺斟酌片刻,亦道:
“我們去地獄維度,則是為了躲避仇家,有一伙人在追殺我們,躲在地球乃至現實中任意一處都無用,來到地獄,是無奈之舉。”
船上幾人若有所思,被追殺的不得不躲入地獄維度?
唔,這倒是并不少見。
事實上,每年都有很多人耗費大價錢搭乘擺渡船,去往地獄維度,而緣由也大多是以上那兩點。
要么是去地獄維度中的冥河源頭拾荒,期望碰到天大的機緣,獲取某個強大者的傳承;
要么就是被迫躲入地獄,潛藏在其中——畢竟,九大維度中除了靈界,地獄是相對最容易去到的維度。
不過,要到不得不躲入地獄的程度,代表靈界和現實都無容身之地,
這樣的人所面對的敵人、追獵者,往往也都很可怕。
至少也是頂尖的神靈,甚至是真神層面的存在!
老太爺、少年、大媽以及蘇羅教授,此
時都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了中年貴族,以及那個看起來智力方面似乎有所欠缺的倩麗少女,
后者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氣鼓鼓的盯著中年貴族,
而中年貴族則是溫和的笑著:
“我們嘛?是去地獄隱居的,那兒是絕佳的隱居之地。”
“隱隱居?”眾人都有些錯愕,就連籠罩在黑袍下的擺渡人都詫異的看了一眼。
中年貴族樂呵道:
“其實也是為了躲避某個家伙,但并非是躲避追殺,因為我不可能出手殺了他,也不能讓我身旁這小家伙和他重逢.嗯,總之原因很復雜。”
其余四人都有些聽不明白,但也并未太過在意——終究只是萍水相逢。
他們各自陷入沉默。
許久。
少年看著周圍的混沌一片的虛無,小聲道:
“你們說,這虛無里面會不會有人,會不會有生命?”
蘇羅教授揉了揉眉心,輕聲開口:
“不會,虛無便是虛無,沒有任何生命可以在其中生存,別看我們在冥河上好好的,那是因為冥河與這艘小船的庇護。”
頓了頓,他繼續道:
“但實際上,你如果將手伸出冥河邊界,伸入虛無,整只手都會剎那間被虛無同化也變成虛無。”
少年瞪大眼睛,縮了縮脖子:
“聽起來很嚇人.任何生命都不能在其中生存嘛?神也不行么?”
蘇羅教授想了想,開口道:
“也不是,強大的神明或許可以在其中短暫停留,但也只是短暫停留我是個學者,研究過一段時間的虛無,曾經做過很多實驗,得出的結論是,哪怕真神層面的人物都無法在絕對虛無中任意行走。”
少年瞪大了眼睛,發出低低驚呼:
“真神都不行!”
一旁的老太爺、大媽等也都色變,別說真神了,就算是一位巨頭對他們來說都是無可想象的大人物,
而眼下這片獨立于九大維度之外的絕對虛無,卻連真神都難以行走?
“很嚇人!”
少年嘖嘖稱奇:
“我原本還以為,能在絕對虛無中看到人的,可惜了可惜了”
似乎有些受不了他的聒噪,一直寡言少語的擺渡人撐著船槳開口:
“看不到人是絕對虛無中的常態,能看到,那才是天塌了般的大事,你應該祈禱我們不會遇見,不會看到,否則”
擺渡人微微抖了抖。
少年咽了口唾沫,訕笑了兩聲,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只是呆呆的凝視著那片混沌般的絕對虛無。
他盯了很久,眼睛有些發酸,當即揉了揉眼睛,但放下手的時候.
“咦?”
少年又揉了揉:
“那里.是不是有人?”
眾人愣住,連同擺渡人都齊刷刷側目,頭皮猛然發炸!!
在混沌虛無的深處,朦朧之間,分明可以看見兩個人形輪廓!!!
“你他媽的烏鴉嘴!!”
擺渡人驚的船槳都險些握不穩,旋而如同發瘋一般拼命揮動船槳,徹底急眼。
“逃逃逃!”祂沙啞著嗓子發出警告:“都噤聲!不要動作,不要張望,不要凝視,不要引起注意!否則,我們都會”
“祂們過來了!”少年破音低呼,擺渡人汗毛豎直,猛然側目看去,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兩個輪廓逐漸清晰,分明在靠近,在走來,伴隨祂們的步子,絕對空寂的混沌虛無都泛起波瀾,似潮似水似浪!
虛無之浪潮很淡薄,但在涌來,撞擊在冥河之上,致使這一段冥河微微顫栗,其上無數的尸骸左右歪斜,不少都墜出了大河,瞬息間被同化為混沌虛無!!
“完了!”
擺渡人一屁股癱坐在船艙中。
“哦耶!”
傻丫興奮的蹦了起來,在除了中年貴族以外的所有人錯愕、迷茫的目光中,
她興高采烈的揮著手:
“大鍋!丞相大鍋!這里這里!救命救命!!”
中年貴族有些牙疼。
下一剎。
那兩個模糊輪廓驟至,也不再模糊,變的清晰,
少年顫栗的看去,是一個青年和一個很素冷的少女,在走來,一個恍惚后便消失不見!
“祂們,祂們消失了.”少年重重喘了口氣,卻覺得有些不對——好安靜。
他感受到身旁太爺的顫栗,下意識的回過頭,正看見一男一女施施然的落座。
少年臉龐憋悶的通紅,整根脊柱酥酥麻麻!
而此刻。
“是是您!”
‘大媽’與蘇羅教授猛然起身,臉上寫滿了震驚和狂喜,傻丫一個猛子撲進了陳象懷里,后者寵溺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這一晃,都長這么大了?”
“大鍋!!”傻丫樂的鼻涕泡都冒了出來。
陳象拍了拍她,讓她坐在一旁,朝著蘇羅、大媽微微頷首:
“許久不見。”
兩人想要匍匐,但船艙太過狹窄,很難做到,便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頂,默默做禮。
少年、太爺和擺渡人都看懵了。
“繼續行船。”
陳象隨口吩咐,擺渡人連忙爬起身,點頭哈腰,手忙腳亂的撐起船槳,
而陳象則朝著那個中年貴族落目,神色肅然:
“閣下似乎在躲我?”
他瞇眼,心頭并不輕松,哪怕自身已具備偉大者位格,偉大之軀也已有雛形,各方面來說都算是一位弱偉大者,
但凝視這中年貴族時,依舊在心悸.
陳象就好像在凝視一片浩瀚無比的深淵,凝視宇宙的最初,時光的源頭,同時也是萬物的終末,歲月的凋零。
船艙中陷入寂靜,中年貴族幽幽嘆了口氣,有些頭疼道:
“你既已見我,當知我最淺層的身份了,何故還要尋來?我帶走這丫頭,是為她好,也是為你好。”
祂抬起頭,露出那雙眼眸,其中沉浮有深空星海,宇宙混沌。
氣氛驟然冷凝。